(069)孩子沒有了
用最快的速度把於樂送到最近的醫院,冉逸辰呆呆的站在手術室外,久久,久久的都回不過神來。楊光勸了幾次,但他就是不肯坐下,一定要站在手術室的門外。仿佛他這樣站著,就能夠將自己全力的力氣,全部傳達給手術室內,昏迷不醒的於樂。
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一個中年女醫生從手術室裏走了出來,對著病房外一臉癡呆的冉逸辰和大步跳過來的楊光問道:“你們兩個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是。”聞言,冉逸辰立即上前一步,手心裏甚至溢出了冷汗。
“我們已經盡力了,大人沒事,但孩子沒有保住。”醫生有些惋惜的歎了一口氣,把於樂的情況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孩子…孩子……”冉逸辰呆呆的看著醫生,口裏喃喃的重複著‘孩子’這兩個字。張靖忠明明告訴他,他和於樂的孩子已經被於樂殺死了,為什麽,為什麽還會有一個孩子?
“你們到病房去吧,等麻醉藥過了她就會醒來,好好開慰她,別讓她有太重的情緒負擔。”醫生又囑咐了一句,往旁邊讓開兩步,讓護士把於樂從病房裏推出來。
“謝謝醫生,我們知道了。”見冉逸辰呆愣愣的沒有反應,楊光趕緊幫他回應了醫生一句。之後,他拉著冉逸辰,跟著那兩個護士,一起小心翼翼的把於樂送到了VIP病房去。
到了病房,要挪動於樂的時候,冉逸辰終於回過了神來。他動作輕柔的把於樂放起來,然後輕輕的、慢慢的放到病房上,生怕自己稍稍一用力,就會弄痛了於樂,或是弄醒了她。他不希望她在這個時候醒過來,他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她,更不知道應該怎樣跟她解釋。
打發走了那兩個一直盯著冉逸辰看的護士,楊光走到冉逸辰的身邊,壓低嗓音說道:“冉總,你在這裏守著於姐,我回去給於姐燉些雞湯送過來。”
冉逸辰理會楊光,默默的看著躺在床上,臉龐毫無血色的於樂,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見狀,楊光無奈的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出了病房。
聽到關門的聲音,冉逸辰在病床前坐了下來。他抬起手,想要去握住於樂放在被子外麵的小手,但他伸出手又把手收回,這樣重複了好幾次,始終沒有去握住於樂的小手。他萬萬沒有想到,最後害死他和於樂的孩子的人竟然是他自己。為什麽他會這樣衝動,倘若他沒有使勁搖晃於樂的身體,她一定不會掙紮,那麽他們的孩子就不會這樣沒了。於樂當時的掙紮全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孩子,可他卻不管不顧,根本就不聽她說話。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麽最終會走到這一步?
冉逸辰懊惱的一把抱住頭,一邊狠狠的揪著自己的頭發,一邊用力的捶打著自己的頭。他是個混蛋,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忽然,冉逸辰猛然想起,真正導致這件事情發生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張靖忠。他立刻起身走出病房,拿出手機,撥下了張靖忠的電話號碼。
“你是故意的?”電話那端的張靖忠剛按下接聽鍵,冉逸辰立刻冷冷的質問了他一句。為什麽他從沒想過,也許張靖忠會有什麽問題。他明明知道於樂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卻總是一而再再三的懷疑她,傷害她。
張靖忠被冉逸辰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反問道:“冉總,請問有什麽事嗎?”
冉逸辰強壓下胸中幾近沸騰的怒火,對著手機低聲咆哮道:“於樂根本就沒有把孩子拿掉,你為什麽說她拿掉了孩子??”
“她沒有拿掉孩子?!”顯然,冉逸辰話讓電話那端的張靖忠很是驚訝。似乎他完全沒有想到,於樂竟然沒有把孩子拿掉,那為什麽去調查的人卻不是這樣說的?
“對,她沒有拿掉,可是,孩子被我害死了!!”冉逸辰咬牙切齒,就是因為張靖忠的誤導,他才會殘忍的害死了他和於樂的孩子。如果不是張靖忠的多嘴,他和於樂現在該怎樣幸福快樂的啊?他為什麽要多這個嘴?如果他沒有調查清楚的話,他為什麽要亂說。
“這,這是為什麽?”張靖忠難得的有了慌亂,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因為我把她從樓梯上推了下去。”冉逸辰冷笑一聲,非常好心的解答了張靖忠的疑問,之後,他語氣森寒的繼續問道:“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冉總,我真的不知道於小姐沒有拿掉孩子,去調查的人信誓旦旦的告訴我,於小姐去了兩次衛生所,第二次,她在衛生所裏呆了很長時間,把孩子拿掉了。”張靖忠追悔莫及,他這是怎麽了?這麽大的事竟然不親自查證,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冉逸圾。現在好了,什麽都無法挽回了。害於樂受了罪,冉逸辰和於樂的孩子真的沒有了。
冉逸辰的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緊的幾乎要將他手中的手機捏碎。他恨那個調查的人,更恨自己的衝動。事事都能沉著穩重的他,為什麽偏偏在於樂的事情上,屢屢犯錯?尤其是這一次的錯誤,即使於樂能原諒他,他也沒辦法原諒他自己。
冉逸辰不說話,張靖忠也不好多說些什麽。這一次的的確確是他的錯,他在等待著冉逸辰的宣判。
“既然那個調查的人這麽沒用,那就把他廢了吧。”許久,冉逸辰終於開口。冷酷的語氣,似是恨不能親自了結了那個沒用的調查人。
“是。”張靖忠鄭重的答應了一聲,問道:“冉總,於小姐現在怎麽樣?”
冉逸辰沒有回答張靖忠對於樂關切的詢問,直接掛斷了電話。於樂怎麽樣?嗬嗬,想想就能知道了。現在的她即使沒有昏睡著,也不可能會有什麽好狀態。
冉逸辰無力的斜靠在牆壁上,許久才抬腿回到病房。
推門而入的刹那,冉逸辰發現,病房上的於樂不知何時竟睜開了雙眼,但她的眼睛卻空洞的可怕。她直勾勾的盯著她頭頂上方的天花板,一動不動,仿佛她是一具行屍走肉。
於樂的模樣,讓冉逸辰心中一窒,如同被針紮一樣的疼。他輕輕的關上門,硬著頭皮走到床前,柔聲對於樂說道:“樂樂,你,你醒了?”
聽到冉逸辰的聲音,於樂慢動作的扭了扭頭,麵無表情的看了看他。之後,閉上了雙眼,仿佛她再一的次沉睡了過去。
冉逸辰不敢勉強,更不敢和於樂多說一句話,他靜靜的坐在床前,默默的守著於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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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光熬了雞湯,又給於樂收拾了幾件衣服,等他趕回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冉逸辰呆木的坐在床前,目不轉睛的看著病床上的於樂。而床上的於樂,沒有絲毫要清醒過來的跡象。
“冉總?”楊光放下行李和雞湯,然後走到冉逸辰的身邊,輕輕的喚了他一聲。
冉逸辰全身一震,似是徹底的從怔愣中回過了神來。他扭頭看了看身旁楊光,站起身,走到了明亮的窗戶前。抬手想打開窗子,卻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默默的垂下了手。
楊光望著冉逸辰失落的背影,無聲的歎了一口氣,之後低下頭,查看於樂的情況。
於樂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惡夢,但她已經回憶不起夢中出現過什麽情景,她隻記住滿目的血紅,與鼻尖濃重的血腥氣味。耳邊似乎總有一個虛弱的嬰兒的啼哭聲,會斷斷續續,隱隱約約的不停響著。可當她想要去尋找時,她卻什麽都找不到。
於樂感到莫名的心慌,感到莫名的恐懼。她抬起雙腿,想要奔跑起來,但她的身體仿佛與什麽東西緊緊的連在了一起那般,她如何也抬不起自己的雙腿,不能挪動半步。張開嘴想要叫喊,喉嚨卻仿佛是被什麽東西緊緊的扼住了那般,她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深深的恐懼,讓於樂急的額頭上冒出了許多的冷汗,急的無助的眼淚,控製不住的滑落了下來。明明是害怕的,可身體裏的某個地方,卻又覺得莫名的酸澀。
“冉總,於姐哭了。”楊光看到於樂滿頭是汗,正想抽張麵巾紙給於樂擦擦汗的時候,卻發現她的眼角,竟一連落下了好幾滴晶瑩。
聞言,冉逸辰立即走回床前,擠開楊光,俯下身,仔細的看了看於樂的臉龐。確定於樂真的在哭泣,他趕緊伸出手,一邊輕輕的拍打於樂的小臉,一邊溫聲喚道:“樂樂,你醒醒,樂樂,你快醒醒。”
被擠到一邊的楊光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走到桌前,打開保溫飯盒,準備把雞湯倒出來給於樂喝。他的眼神裏,有一抹真實的,無法隱藏的疼痛。
“樂樂,樂樂。”冉逸辰還在呼喚著於樂,他想,她一定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才會在夢中落下眼淚。所以,他必須把她喚醒。她受到的折磨已經夠多了,他不能讓她再受到夢魘的糾纏。
於樂本能的想要逃離,在聽到冉逸辰的聲聲呼喚後,她終於從夢魘中掙紮著清醒了過來。她有些無力的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那張放大的臉龐讓她有些怔愣。也許是那個夢魘太過深沉,她一時間似是有些反應不過來。大腦中,是空白一片。
“樂樂,你醒了?”雖然是自己要叫醒於樂的,可當於樂毫無防備的睜開雙眼時,冉逸辰還是有些難以應對。畢竟是他害的於樂進醫院的,也是他親手害死了他們的孩子,他哪裏還有臉見她呢?
冉逸辰溫柔卻有些僵硬的微笑,溫和的仿若流水一般的語氣,終於讓於樂徹底的回過了神來。心中猛然一痛,眼淚就這樣無法控製的決堤而出。
“樂樂,你不能哭,你剛做了手術,這樣哭會很傷身體。”冉逸辰一怔,手忙腳亂的想要安慰於樂,話不經大腦的就脫口而出。
果不其然,在聽到冉逸辰所說的話後,於樂的眼淚再加洶湧。最後,她放聲痛哭了起來。
“嗚嗚啊……”
“樂樂,別哭,你別哭…”冉逸辰更加的慌亂,口中語無倫次的安慰著。
“冉總,別說了,你越說,越會刺激到於姐。”不等冉逸辰說出更刺激於樂的話來,楊光趕緊把他拉到了一邊,小心翼翼的對他耳語。明知道於樂是在為什麽哭泣,冉逸辰還提起什麽做手術的事情,這不是明擺著要往於樂的傷口上撒鹽嗎?何況,如果於樂真的很想哭,倒不如讓她痛痛快快的哭個夠,一直憋在心裏,反而更不利於她的身心健康。
冉逸辰沒有說話,他一臉心痛的看著病床上,用雙手捂住臉,痛哭不止的於樂,懊惱的一拳狠狠的砸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冉總!”楊光被冉逸辰的舉動嚇了一跳,立馬拉過他的手,想要給他驗傷,卻被冉逸辰用力的甩開。
“嗚嗚嗚……嗚嗚……”
於樂淒厲的哭聲不停的在病房裏回響著,楊光緊抿著雙唇,慢慢的走到床前陪著於樂。冉逸辰用雙拳頂著牆壁,低著頭默默的忍受著於樂的哭聲所帶給他的,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
似乎過了好久,於樂像是累的再也哭不動了。於是,她的哭聲慢慢的微弱了下來,最後,終於停止了。她直愣愣的看著頭頂上方的白色天花板,腦海中再一次的變成了一片空白。她看到的明明是白色的天花板,但在她眼前不斷閃過的,卻是一片又一片的血紅。
“於姐,喝點雞湯吧,你肯定渴了吧。”見於樂已經不哭了,楊光稍待片刻,試探性的開口對她說了一句話。接著,他不等於樂答應,立即把於樂小心翼翼的扶了起來。之後,他拿過桌上的保溫飯盒,將雞湯倒進小碗裏,遞到了於樂的麵前。
於樂沒有抬手去接楊光遞給她的雞湯,她一點胃口都沒有,即使真的口渴了,她也不想喝水,更不會想要喝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