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他的選擇
冬日午後的陽光由著廠房傾斜過一道影，幾個人陷入僵局。
路念笙有心想要說出梁佳茗騙了傅子遇的事情，可是身後瘦猴已經拿出刀子來抵著她脊背，「再動別怪我不客氣。」
她渾身冒冷汗，背脊僵硬不能動彈。
而車外，傅承修擰眉看了一眼傅子遇，「你瘋了嗎，一個都不留這些人沒法走！」
傅子遇攥緊了拳頭，視線掃過車內的梁佳茗和路念笙。
路念笙狀態看起來還是好的，而梁佳茗……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脖子以上，梁佳茗那張布滿了血污指痕的臉簡直駭人，頭髮也是散亂的，面色慘白的形同鬼魅，不知道經受了怎樣的虐待。
而且梁佳茗太安靜了，安靜的過分，甚至叫都沒有叫他一聲，彷彿一個失去魂魄的傀儡娃娃，他心口提著，怎麼也沒辦法像傅承修那樣果斷做決定。
隔著窗玻璃，路念笙的目光落在傅子遇的身上。
自然，她也看到他，他蹙眉，以那種擔憂疼惜的視線，注視著梁佳茗。
她已經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
她本來以為，就算傅子遇已經真的和梁佳茗在一起了，但是他不會這麼快就愛上樑佳茗。
她甚至都沒辦法大踏步往前走，一直在原地停留，卻沒有想到，傅子遇真的已經在這麼短的一段時間內，移情別戀。
這個「別戀」還不是別人，是梁佳茗。
從前一直堪稱她婚姻陰影的梁佳茗。
害得她和傅子遇離婚的梁佳茗。
害得她被綁架的梁佳茗。
現實真是諷刺，此刻，傅子遇凝視著梁佳茗的視線裡面包含了太多關切和不舍，她的心慢慢沉下去。
傅子遇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她已經毫無信心。
她沒有想到被傅子遇捨棄，這麼痛。
她就那麼看著傅子遇，彷彿他已經主宰她生殺大權，那是電光火石的幾秒，傅子遇視線收回視線的時候觸及她目光。
隔空碰撞，一眼萬年。
路念笙不知道為什麼，笑了。
苦澀的，失望的，絕望的，也是譏誚的，嘲諷的。
她眼底有盈盈淚光，面色蒼白，緩緩低下頭去。
傅子遇愛上樑佳茗了，這是對她的絕佳諷刺。
她像個笑話，不擇手段嫁給傅子遇，最後就這樣黯然離場，傅子遇已經喜歡上樑佳茗，大概早就已經想不起她。
生死攸關歡之際，和她比起來，他更放不下樑佳茗。
可她呢。
她舉棋不定無法坦然接受傅承修是為什麼？
她還在原地踏步，他卻早已揮別他們的過去。
她心口痛的厲害，手撫上自己的肚子，猛然感覺到腹中一陣驟然緊縮的痛，她擰眉咬緊了牙關。
傅子遇見她低頭，心口也尖銳地疼了一下，然而不等他調整情緒，黑子已經嚷嚷起來，「還有完沒完了？真要我等著警方來么？你倆趕緊做決定，再不說我倆都帶走了！」
傅承修篤定道：「放了念笙。」
傅子遇咬牙，「不行……」
傅承修氣極，看著黑子，「不用管他，放了念笙，你們走，我們本來來贖的也是念笙，你們帶著另一個做個保障就好。」
傅子遇出聲：「你們不能這樣，佳茗受了傷，念笙有孕在身，兩個都得放。」
話題一直在原地打轉，黑子另一個手下在駕駛座上探頭，看著傅子遇，「你他媽是來拖延時間的是不是？！」
黑子一怔，也火了，爆了一句粗口，「我最後說一次，再不選我倆都帶走！別以為你們拖延時間有用，再這樣我開車連著你們兩個一起碾！」
傅承修覺得不能再拖，「放了念笙。」
傅子遇擰眉看著他，「佳茗受傷了！」
「她死了都跟我沒關係！」傅承修氣急敗壞，「念笙還挺著個大肚子，你……」
黑子惱了，回頭沖瘦猴喊一句：「瘦猴，你隨便放一個！」
傅子遇和傅承修均是一愣。
因為傅子遇的猶豫不決，決定權已經置換到別人手中，傅承修急了，「我都說了，放了念笙！」
瘦猴擰眉，似是看不慣傅承修命令一般的語氣，回頭又一看梁佳茗。
梁佳茗打從最後被人踩了一腳之後就一直安靜的出奇，不再哭喊著叫救命，趴在地上的時候還吐了血，瘦猴腦子裡面略一思忖，這要是死在車上就麻煩了，人質多少得是個活的，不過幾秒時間，他迅速做出決定，手扭開了梁佳茗那邊的車門。
梁佳茗本來就渾身無力靠著車門，整個人神志都有些朦朧，只覺得周圍吵吵嚷嚷，門一開她整個人直接掉了出去，重重一聲響，摔在地上，她渾身疼，嗚咽了一聲，痛的縮起身體來。
而黑子已經上車，引擎聲響起，傅承修不管不顧地扔了摩托擋在車前面，傅子遇也反應過來，然而已經來不及，駕駛座上的男人面目猙獰，好幾秒，真開車往前。
說時遲那時快，傅承修連忙抬手扒車，整個人趴在車前蓋上。
而傅子遇才要攔車的時候，被車直接擦著撞了一下腰際，整個人失去平衡地往車一邊倒下去。
腰部很痛，他艱難起身，回頭看到那輛路虎已經如同脫韁野馬，直直開出去，他咬牙起身，回頭看一眼梁佳茗。
梁佳茗躺在地上閉著眼，死人一般，他過去摸了一把鼻息，還有氣，他回頭艱難走到摩托跟前，扶起摩托，剛騎上去，疼的渾身都在冒冷汗。
騎上摩托，他朝著路虎方向追過去。
……
傅承修扒拉著車前蓋，黑子惱火地瞪了一眼，對駕駛座上的男人道：「甩掉他。」
路虎開始在急速行駛的同時左右亂擺車頭。
傅承修幾乎被轉暈，體力也逐漸跟不上，扒著車前蓋的手指也已經到了極限，終於被甩了出去，身體撞上路邊一棵樹，重重摔下來。
路虎擺脫了傅承修，一身輕鬆往前開。
傅承修疼的齜牙咧嘴，嘔出一口血，站都站不起來，攥著拳頭沒緩過神，聽見摩托聲音，見傅子遇開著摩託過來了。
傅子遇看到他，稍微減速，然而傅承修很快喊，「別管我，去追念笙！」
傅子遇沉口氣踩了油門。
幸而這裡遠離市區，環城臨海就這麼一條路，他加速行駛，路上車不多，視線裡面再次出現那輛路虎的同時，也看到了更遠處路虎前面行駛過來的警車。
看來是警方已經搜索到定位過來了，他心底萌發一點希望，繼續往前。
而前面的路虎裡面，幾個人都已經變了臉。
黑子心裡暗暗罵傅子遇那個拖拖拉拉的，現在看來還真是在拖延時間！
瘦猴也有些慌，「黑子，怎麼辦？」
眼看警車越來越近，黑子說：「先掉頭！」
車子猛然打彎，車內幾個人因為慣性都往前倒，最糟糕的是路念笙，毫無防備又撞了一下車前座，痛的叫出聲來。
「咱們還有人質，咱們還有人質。」黑子扳著車座像是在安慰自己，遂回頭看一眼，「瘦猴你看好人質……」
然而目光落在路念笙身上，臉色驟然變了。
瘦猴也看過去，這一段時間沒留意，不知道什麼時候，路念笙褲子上已經沾染了大片的血跡，她額角都是冷汗，表情看起來很痛苦。
瘦猴也慌了，「怎麼辦，她這是不是要生了，這怎麼……」
駕駛座上的男人聽著也心慌，打彎才轉過去，便見眼前一道黑影，除了傅子遇騎著摩托，直直衝過來，另外還有一輛貨車，幾乎是本能，他手在方向盤上打滑一下。
道路一邊是樹林，而另一邊是海邊高崖，那輛路虎就這麼偏離馬路，因為車速過快的慣性，直衝沖地撞斷了金屬護欄，沖了出去。
高崖下，海浪澎湃，整輛車由著高空墜落下去，掉入海中，飛濺起數米高的浪花。
傅子遇和警車都已經停下來，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那輛車墜入海中。
傅子遇腦子是空白的，渾身發軟，扔了摩托，腳步虛浮地向著海邊走。
警車上，路老爺子和幾個警員，已經推門下來，跟過去，路老爺子問：「子遇，現在是什麼情況？你怎麼在這裡？」
「念笙在車裡面……」
傅子遇面色慘白毫無血色，視線獃獃愣愣看著正前方，走過被撞碎的護欄，再過去短短几米，便是高崖邊，海風一陣陣，他腦袋有些眩暈，往下看。
海浪翻卷著呼嘯著敲擊山崖岩壁，再往過去看，一片不甚明晰的藍，反射一點點夕陽光亮，水波粼粼。
哪裡還有那輛路虎的影子。
路老爺子心口隱隱有兆頭，還是站他身邊問出口：「你說念笙在車裡面，是剛剛掉進海里那輛路虎？」
他唇動了幾番，沒發出聲音。
前所未有的恐懼將他席捲，滅頂之災，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從這種地方掉下去，一般人大概都很難存活，更別說，路念笙還挺著個大肚子。
他下意識又往前一步，被路老爺子一把拉住了，「你再走就要掉下去了，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念笙人現在在哪裡？！」
他恍然，像是才被叫回了魂魄來，怔然看著路老爺子，眼神是渙散的，灰白的唇在顫抖。
「念笙……就在剛才掉下去的那輛路虎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