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你哪裡我沒看過
其實在徐媛面前刻意掩飾，也算是路念笙由來已久的一個毛病。
她小的時候就常常挨梁傑打，還沒發育出自尊這東西的時候，班裡的小孩都會用可憐的眼神看她，背過她之後又說她爹不疼娘不愛，等她逐漸長大，才越來越明白這些言論和眼神代表的是什麼。
從那時候起她就有了這個毛病，受了傷也不說，不哭不叫，還要努力表現的和正常人一樣，因為她很怕，當別人問起，你爸爸為什麼會打你，這樣的問題，她覺得很難回答。
梁傑打她很多時候是沒有任何理由的，只是一種發泄的途徑，而這一次，梁傑會找上她，是因為傅子遇說，她藏起了梁佳茗。
她這些傷，都是傅子遇間接帶給她的。
她和徐媛總是說傅子遇對她還好，萬一徐媛再細問，要她說出真相，不僅傅子遇到時候少不了要被徐媛教訓，她自己也覺得是打臉。
男人腦子單純，傅子遇似乎就沒看出這裡面的緣由，問的很認真。
路念笙扯扯嘴角慘淡地笑笑，「疼是怎麼來的，你不清楚嗎？她看出我傷的嚴重要是再繼續問，你讓我怎麼說？你上次挨了一巴掌還不夠嗎？」
傅子遇一怔。
路念笙沒再說話，起身，「我想洗澡。」
她往浴室去，要帶上門的時候門被傅子遇擋了一把。
「一起吧。」
路念笙瞪大眼睛。
雖然說倆人這兩天氣氛比之前緩和了不少，可一起洗澡這事兒還是太過……
裸呈相對需要極大勇氣，以前每次做那檔子事兒的時候他都是發泄，或是在黑暗中，或是她連衣服都沒脫他就闖進來，可現在……她想起自己滿身的傷口，趕緊抵著門搖搖頭。
傅子遇壓根沒理會她，用力一推就進去了，把門關上之後，他才看向她，「傷口不能沾水，我幫你擦擦吧。」
她傻眼了，傅子遇居然主動要幫她擦身！
「要不你先洗，我等一下再……」
她想要錯開他走出去，被他抓了衣領拎回來，他低頭就看到她一張緋紅的臉。
他才意識到她在彆扭什麼，笑了：「你哪裡我沒看過，需要害羞？」
「我……我沒有害羞！」
她嘴巴是這麼說的，可耳根都燙了起來。
她的嘴硬他是領教過的，可是表情已經出賣她，這種小女人的嬌羞在她身上難得一見，他抿唇笑，心情慢慢放晴，在她的驚呼聲中把她抱起來放在洗手台上，「好，既然沒有害羞，就彆扭扭捏捏的了，脫衣服。」
路念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苦不堪言，只能任由他將她的裙子慢慢脫掉，然後是內衣……
她渾身緊繃，浴霸的燈怎麼就那麼亮呢，她一隻手擋胸口，一隻手擋下面，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好看，有些細小的疤痕，都是早些年梁傑打的，所以這一刻她更不自在。
雖然傅子遇已經挺討厭她這個人了，可她還是不想讓他看到她不好的一面。
然而在浴霸橙黃的燈光下，傅子遇的視線由她身上掃過，還是看到了那些陳年舊傷痕。
與新傷疊加，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明明本該是旖旎的情景，可他看到了，心口卻微妙地痛了一下，他的手撫過她削瘦的肩，感覺到她渾然抖了一下。
「這些傷……」
他沒說下去，但她會意，努力扯出一個笑來，「早些年梁傑打的。」
她想表現的不太在意，可是心裡還是難受，畢竟是個女孩子，每個疤痕都是留在她心尖上的。
他眸色沉下去。
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後悔的感覺，他找梁傑本就是個錯，而他在找梁傑之前甚至都沒有花功夫去了解一下樑傑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時候他被氣憤沖昏了頭，篤定路念笙與梁佳茗的失蹤有關係，可沒想到帶來的是這樣嚴重的後果。
說對不起好像沒有什麼用，他視線從那些傷口上移開，沉默著，用毛巾濕了水，為她擦身體，他的動作很輕柔，他抓住她擋住自己身體的手，挪開。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耳膜裡面叫囂的只有花灑的水聲，和自己的心跳聲。
她覺得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在發燙，尤其是他的手隔著毛巾來到她的小腹那裡，她下意識地縮了縮。
其實月份小，現在看小腹只是有些微微凸出，可她還是很警惕。
索性他沒有停留，可是再往下……她渾身血朝著腦門涌，一把按住他的手，「我，我自己來好了。」
他沒和她爭，將毛巾給了她，轉身卻是長長呼出一口氣。
太要命了，男人身體本能的反應尷尬，他扶了一下額頭，在心裡笑自己。
他好像越來越容易被路念笙影響。
路念笙草草擦了擦，就趕緊穿了睡裙，倉皇離開去卧室，傅子遇想了想，又洗了個冷水澡。
在做好決定之前，他不想做什麼改變兩人關係的事情，他很清楚他對路念笙的感覺和以前不同了，但這也不代表兩個人就真能一起走下去，婚姻是一件大事，承諾也一樣，他昨晚那樣吻她就已經是失控，他需要時間想清楚，橫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那些問題能不能解決，要怎麼解決。
回到卧室之後，路念笙已經躺在床上，他像昨夜一樣，上床后就從她身後抱住她，她沒有掙扎，兩個人各懷所思卻又緊靠著彼此。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她身體上那些傷痕上，在黑暗中，他低下頭，在她發頂輕輕地吻了一下。
……
翌日，傅子遇起床很早，下樓之後見徐媛坐在餐桌邊，便走過去。
他剛落座，徐媛問：「念笙呢？」
「還在睡。」想了想，問：「媽，你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以後要天天來？」
徐媛笑的有些得意，「我看我天天來挺好，反正那個家冷冷清清的，現在傅承修又在，我呆著也難受，還不如乾脆搬過來算了。」
傅子遇無奈地扯扯嘴角，「你總過來，我爸沒意見？」
「我跟你爸說了，我這是為我孫子的未來努力去了，他能有什麼意見？」
傅子遇手撐了下巴，搖搖頭，「你以為你每天留在這裡就真能有孫子了？」
徐媛說：「好歹你和念笙關係好些了。」
這倒是，傅子遇沒否認，想起什麼，說：「媽，其實你來了，念笙很辛苦，她腿上的傷口很嚴重，又好強，不想被你知道，走路都吃力。」
徐媛一怔，「你打的那麼重？」
傅子遇扯了扯嘴角，想想終究是躲不過，不如坦白說出來：「那不是我打的，之前我以為她和佳茗失蹤的事情有關係，她又不肯說，我找了一趟她的養父梁傑來問，結果梁傑將她打成重傷。」
徐媛心裡一沉，把筷子放下，「就是說，她受那麼重的傷是你害的。」
傅子遇默了幾秒，點頭。
徐媛頓時就沒了胃口。
「你讓我說你什麼，就為婚禮那一點點事情，你就這樣折騰念笙，你算算多久了，你這個坎兒是不是這輩子就過不去了？」
一碼歸一碼，徐媛這樣說話，傅子遇有些聽不下去，「媽，路念笙被打這件事的確是我錯，可是什麼叫做婚禮那一點點事情？婚姻是人生大事，你去問問這世上還有哪個男人，到迎親去進了門才發現要娶的是個自己不認識的女人？」
路念笙恰好下樓，在餐廳拐角就聽到傅子遇的聲音傳過來，最後那句話針一樣刺進心裡。
她腳步停下來，他果然還是不能釋懷。
徐媛的聲音又傳過來：「那你什麼意思，還想著離婚？」
傅子遇沉默幾秒，才說：「……我得考慮一下。」
「你還是討厭念笙，不肯原諒她？」
徐媛的問題有些尖銳，傅子遇答不出來。
他現在已經不討厭路念笙了，在了解了梁家，以及她在梁家經歷過的那些事之後，對於她的恨也在慢慢消散，然而，一段婚姻不是僅僅靠著不討厭，不恨就可以維持下去的。
他只是還不確定。
細數起來，路念笙身上有很多令他反感的缺點，例如她就是很粗魯，也太犟，他從前之所以願意接受梁佳茗，原因很簡單，梁佳茗很安靜，不鬧騰。
路念笙則不同，有她的日子確實是雞飛狗跳的，她還為了蘇曉打了他，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挨女人打，雖說她是為了自己朋友，是出於義氣，可他也覺得不舒服，憑什麼，他可是她老公。
他覺得自己越想越遠了，扯回思緒對徐媛道：「媽，你別管這些事了，我自己會處理。」
徐媛冷哼了一聲，明顯是不信他的話，「我要是不管，再過不了多久，這傅家就要變成傅承修的天下了，我現在就一個念想，要個孫子，你要是眼裡還有我這個媽，你就好好待念笙，她因為你受了那麼多苦，你摸摸自己良心，看你還有沒有臉說離婚兩個字？」
傅子遇被她說的一陣煩躁，正要開口反駁，腳步聲傳來，路念笙進來了，他於是閉上了嘴。
路念笙對著徐媛笑了笑，然後走到傅子遇旁邊坐下，安靜地開始吃飯。
她的臉色微微蒼白，方才徐媛問傅子遇是否還討厭她，不願意原諒她的時候，傅子遇並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
也許傅承修的話是對的，傅子遇永遠不會原諒她。
那些溫情都是假象，她恍然想起他車子里的香水味，嘴裡的食物也變得味同嚼蠟。
而在此時，傅子遇放在餐桌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傅子遇抬手拿過，路念笙在旁邊清晰地看到屏幕上來電顯示為「佳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