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斷崖
許翹緊緊握著手裏的槍,她用手背抹掉奪眶而出的眼淚,問道:“你讓我撤離,是因為李瓊嗎?她既然已經被抓住了,應該並不能對我造成威脅。”
說道這裏,她頓了頓接著說道:“如果你要我走是因為梁默仁和宋衍懷疑到我的身上,那麽我完全可以用山本賢二作為掩護,更何況我還有李主任侄女的這層身份,無論如何我的處境都要比你更安全!”
“你不了解梁默仁,一旦他對我起疑,那麽他會自然而然的懷疑到你,你不要忘記了,當初調查核實你身份的事情,是我直接負責的!”
“但時候他會派更多的人去調查你,你畢竟不是真的李瓊,你會在這種細致到極點的調查中敗下陣來,到那時候,你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林盛耀蹙緊了眉心,他看著許翹的眼睛,接著說道:“這是命令,你必須要走!”
許翹緊緊咬著下唇,她知道……如果不到萬不得己的地步,林盛耀是不會送她離開的。
可如果她真的撤出上海,那麽就意味著要留下林盛耀一個人來獨自麵對這樣的困局。
想到今後他可能麵對的一切,許翹的心就疼到了極點!
“好,我服從命令!”許翹哽咽著說道。
林盛耀看著她布滿淚痕的臉,忽的上前兩步將她緊緊的攬入懷中,低頭在她耳邊說:“有人曾經對我說過,有時間告別的時候就要好好的說一聲再見,因為真到了分別的時候,也許就沒有辦法去告別了。”
他這樣說著,眼眶微紅。
“這話是誰說的?說的真好。”許翹將臉頰埋在林盛耀的懷裏,輕聲問道。
林盛耀苦笑了一聲,說道:“是誰說的?我忘記了。”
許翹聞言抽了出抽鼻子,將他抱的更緊,這一夜可能是他們能夠相擁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
明天當太陽升起,也許就是分別的時候,而這一別……很可能即使生死永別。
……
蘭瑟酒吧的二樓,盧肖靜靜的看著手裏的鈔票,這上麵用密寫碼些的每一個字,他都已經反反複複了看了好幾遍。
身份已暴露,速撤離。
這是許翹冒險送來的消息,可他卻在看到這行字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決定,他不能走!
如果他撤離這裏,那麽就會讓林盛耀和許翹陷入險地,他們兩個如果被懷疑,那麽組織上交代下來要破壞敵人“絕殺”計劃的任務就無法完成!
這是關係到戰場形勢,以及軍中無數士兵性命的大事,他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連累整個任務失敗!
在這短短的瞬間,盧肖就已經決定要用自己的犧牲來換取任務的成功。
可是,他還要沈悅!
而沈悅的肚子裏正懷著他們唯一的孩子!
盧肖知道,蘭瑟酒吧的外麵布滿了特務,沈悅連走出酒吧大門都不可能,看起來逃生通道也是用不上了……
“在想什麽?”沈悅的聲音讓盧肖一個激靈,他下意識的將手裏的鈔票握緊,想要遮住那一行密寫碼。
沈悅對他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不用藏了,我已經看到了。”
盧肖無奈,他看著沈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說明現在他們所麵臨的情況。
更不知道該怎麽將他心裏的那個決定說出口。
沈悅默默的將放在角落裏的銅盤拿出來放在桌上,然後對盧西伸出了手。
盧肖默默的將手裏握緊的鈔票遞到了她的麵前。
沈悅點亮了一根火柴,將那張鈔票點燃,之後又看著那鈔票落入銅盆裏,漸漸燒成了一團灰燼。
“還有一些密碼本需要燒毀,我去拿出來。”沈悅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盧肖一把抱住她的腰身,說道:“對不起。”
沈悅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她伸手環住盧肖的脖頸,低頭笑道:“從加入黨的那天起,咱們就已經準備好了要為了信仰和國家付出一切的,不是嗎?”
“是,這其中也包括了我們的生命在內,為了國家和人民,為了這份信仰,不惜犧牲一切。”盧肖答道。
“那麽,你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沈悅溫柔的笑著,她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腹部,接著說道:“我想,我們的孩子會理解的,他雖然可能沒辦法看到這個世界,但是他一定會為他的父母感到自豪的。”
沈悅說完,輕輕的解開盧肖抱住她的手,說道:“趁著現在還有時間,我去檢查一下,還有什麽文件需要銷毀的。”
“好,你去吧!”盧肖看著她消瘦的臉龐,點頭說道。
沈悅離開之後,盧肖走到臥室,從床下的暗格裏取出了一個箱子,箱子裏擺放著的是一副油畫。
這幅畫上畫的是一條鄉間小路,周圍的樹木上掛滿了金色的樹葉,是小路的盡頭,則是一處斷崖。
盧肖將這幅畫拿在手上,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他拎著這幅畫來到早已空無一人的酒吧中,趁著濃重的夜色,將櫃台上方懸著的另一幅畫取下來,換了這幅畫上去。
兩幅畫的用色也圖案幾乎是一模一樣,所不同的這是原先的那副畫上,鄉間小路的盡頭是一座若隱若現的山峰而並非斷崖。
換好了畫,盧肖將原先的那副畫拎著重新走上了二樓,他將畫布從畫框中取下,直接放在了銅盤裏,然後劃了一根火柴丟了進去。
火苗越燒越旺,那片畫布也在火焰中瞬間化為灰燼!
他燒掉的是蘭瑟酒吧與組織的一切聯係,同時燒斷了他與沈陽唯一的退路。
店鋪的那副新掛上去的油畫會替他向組織表明,他已經暴露,即刻切斷與組織的聯係!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犧牲自己,保護林盛耀和許翹,還有組織的其他同誌!
第二天,上海灘迎來了一個久違的豔陽天,璀璨的陽光灑在江麵上,映出一片瑰麗的色彩。
而蘭瑟酒吧,也在這片陽光中徐徐打開了店門。
盧肖依舊和往常一樣,穿著得體的西裝,站在自家店鋪的門口,指揮這侍應們認真的打掃著店麵。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油畫上,那條穿行在鄉間的小路顯得格外清晰,而路的盡頭,則是深不可測的斷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