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霍安兮開始在文家養傷,文家的醫療設備並不比外面的醫院的差,何況文昊承還特意將名下醫院裡的醫護人員調到文宅為霍安兮養傷。
這種關照連文岩岩都忍不住驚嘆道:「哥,你對安兮未免太好了吧,好像比我這個親妹妹還要好了,我要吃醋了。」
文昊承皺眉,回道:「你想受傷?」
文岩岩連連擺手,「我開玩笑開玩笑,哥哥對安兮好我也開心,總覺得安兮很可憐,讓我們一起給她家的溫暖吧!」
文昊承挑眉,「半個月後讓周新城來見我。」
「太好了,謝謝哥!」文岩岩忍不住上前給了文昊承一個大大的擁抱,搖晃了下他的手臂,撒嬌道:「那我提前說好,你要公平公正,不能故意為難他啊。」
「……文岩岩。」
「我閉嘴我閉嘴,我去陪安兮聊天了,哥哥大人有大量,不生氣不生氣!」
語罷立刻鬆開文昊承,在他眼前消失。
為什麼他會如果關照霍安兮,讓她儘快恢復呢,大抵是覺得,一個女孩子身上留太多傷疤不好吧。
何況,是個漂亮女孩子。
霍安兮的傷好得很快,在養傷的這段時間,她也密切的關注著宋婉瑩和霍國邦的動態,閑暇之餘,甚至還會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果然跟文昊承料的沒有錯,宋婉瑩替霍國邦擔下了一切罪名,主動自首,入了獄,等待判決,這件事也被媒體壓下來,沒有大肆報道,而宋青哲也被霍國邦接回了A市的醫院。
文昊承有問過霍安兮的想法,以文家的實力,如果她想宣揚這件事,他自然可以讓這件事上各大報紙的頭條,可是霍氏到底是個上市企業,這樣的負面新聞,對於霍氏而言並沒有好處,反而會引起股市的動蕩。
文昊承是故意要讓霍安兮拿主意的,他想看看,他面前的這個年輕女人,到底是在意自己內心的感受,還是會顧全大局。
霍安兮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她真的選擇了壓下新聞,雖然這是個利用輿論壓垮霍國邦和宋婉瑩的好機會,可是於霍安兮而言,不過是兩敗俱傷。
得到一致的回答,文昊承目露欣賞,內心隱隱約約有些喜悅。
她這樣理智,很能分析利弊,那麼……
文昊承搖了搖頭,沒有繼續想下去,這三十年他都不曾考慮過的事情,他並不想這樣倉促的決定。
霍安兮沒有辦法再去看望宋青哲,只能託人時刻關注著宋青哲的消息,傷好的差不多的時候,從A市傳來宋青哲去世的消息。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可是當消息確切的傳來,霍安兮還是猝不及防的心痛不已,她用力的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仰起頭,努力抑制自己的淚水。
那一天,她照常的吃東西,不讓文岩岩他們擔心,只是睜著眼睛,一夜不曾合眼,她沒有辦法合眼,只要一閉上眼,面前便是宋青哲鮮血淋漓的樣子,一聲聲無力的換著:「姐……我要死了……」
明明是炎熱的夏天,霍安兮裹在被子里,卻出了一身冷汗。
宋青哲葬禮的那一天,霍安兮不顧文岩岩的勸阻,執意要回A市。
文岩岩好聲勸了半天,霍安兮一點鬆動的跡象也沒有,她的語氣便急切了起來,「你說你回去幹什麼,你傷剛剛好,萬一他們又對你動手怎麼辦?這根本就不安全!」
「……」
「還有,你覺得他們難道會讓你出席葬禮?你要是一個人過去,指不定就被生吞活剝了,你還打算參加宋青哲的葬禮?別開玩笑了。」
霍安兮滿目沉痛,卻沒有眼淚,嘴唇發白,淡淡道:「岩岩,我會保護好自己,我不會讓他們發現我,我就想遠遠的看他一眼,就一眼。」
他為了她付出了生命,她總要去送他最後一程,她要去告訴他,她沒有忘記他們的約定,下輩子,要當永遠不分開的親人。
文岩岩拗不過她,便想著陪她一起回A市,可是霍安兮死活都不讓,最後甩開她一個人離開了H市。
霍安兮沒有辦法讓文岩岩陪著自己,她怕她會忍不住露出脆弱和悲傷的那一面,她真的不想再讓文岩岩為她擔心了。
沒有了這些關愛她的人,她才能不管不顧的放聲大哭。
趁著所有人都去了葬禮,霍安兮先回了霍宅,她想回去看看,她跟宋青哲認識這麼久,身上卻一件屬於他的東西也沒有,甚至連一張他的照片也沒有,她要回去找一找,留在身邊懷念。
餘生這麼長,如果哪一天她忘記了他的臉,要怎麼辦?
大半年沒有回到霍宅,並沒有多少變化,只是所有的人應該都去宋青哲的葬禮了吧,整個宅子死氣沉沉的,就像座空城。
霍安兮沒時間感慨,趁有人回來前,她先去了宋青哲的房間。
剛剛推開房門,記憶如猛獸,洶湧而來,她視線里彷彿都是他,他穿著衛衣半坐在床上,戴著大大的耳機,一臉不爽的樣子,他和她一起坐在羊毛毯上,打遊戲的樣子。
哪裡都是他,可哪裡都沒有他。
宋青哲的房間應該是被霍國邦處理過了,屬於宋青哲的東西竟然統統都不見了,徒留一室的冷清,彷彿這個世界他從來沒有來過。
霍安兮慌亂的搜尋著,試圖在宋青哲的房間里找到一張宋青哲的照片,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什麼也沒有。
霍安兮頹然的坐在羊毛毯上,往事一幕幕,時間漸漸倒回了她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
那個時候她剛剛重生,滿腦子都是對這個世界的仇恨,她跟這霍國邦來到了宋婉瑩住著的別墅,確認了宋婉瑩的存在,然後看到了宋青哲。
彼時宋青哲還是個單薄消瘦的少年,穿著校服,背著書包,步伐緩慢,一臉的桀驁。
那時她對他只有敵意,何曾會想到接下來的人生會有那麼多的交集,會想到這個外表冷酷的少年,竟然有一顆如此柔軟的心。
對!第一見面!
霍安兮突然想起第一次她看見宋青哲的時候曾用手機偷拍過宋青哲,就為了去調查宋青哲身上的校服是哪所學校的,為了掌握更多霍國邦私生子的信息。
她有他的照片的,雖然模糊不清,可至少她有!
這樣想著霍安兮立刻起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間去找她之前換下來的舊手機,那張照片在她的舊手機里。
可是當霍安兮急急忙忙的打開自己的房門,卻被床上擱置的禮品盒吸引住了,那張盒子上有一張賀卡,她顫抖著手打開來,裡面幾個龍飛鳳舞的字。
——姐,生日快樂!
霍安兮的眼淚如決堤的湖水,再也無法抑制,奪眶而出。
她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本相冊,裡面每一張照片都是他眼裡的她,神色各異的,各種動態的捕捉。
她記得他們決裂之前,宋婉瑩流產之前,宋青哲是個喜歡玩攝影的少年,常常背著單反到處拍照,不曾想,她竟然是他相機里的人。
是啊,她當時還想著,宋青哲喜歡攝影,不想要霍氏真好,等到她拿下了霍氏,她會給宋青哲最大的支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會給他開個大大的攝影展,讓更多的人看到他的作品。
原來,這是半年前他為她準備的生日禮物,如果不是因為宋婉瑩,如果沒有那次她自編自導的流產事件,現在的她跟宋青哲,會是怎麼樣?
霍安兮心痛到快要窒息一般,她死死的將相冊抱在自己的懷抱里,然後從抽屜里拿過自己的舊手機,戴上黑色長帽檐的帽子,急匆匆的奔赴葬禮的現場。
她終究是連一張他的照片都沒有辦法擁有,他留給她唯一的東西,只是一本全部是她的相冊。
宋青哲,你這個傻瓜。
進不去葬禮的內堂,霍安兮一身黑衣黑褲,戴著黑色的帽子和黑框眼鏡,在葬禮舉辦場地的入口站了很久很久,無聲的流淚。
遠遠的可以看見霍國邦,孤身一人立在大堂里,他蒼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宋青哲的死對他打擊不小。
他忙活了一輩子,最後還是落了個孤身一人的結局。
但從霍國邦會為宋青哲辦葬禮來看,霍安兮就知道他對宋青哲應該是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父愛了,畢竟他跟宋婉瑩只是領了證,也並沒有對外公開,而宋青哲的身份亦十分的尷尬,可即使是這樣,霍國邦卻為了宋青哲辦了一場葬禮。
霍安兮沒有辦法進去,她一直等到葬禮結束,也等到一眾人在宋青哲的墓碑前哀悼然後離去,她才慢慢從遠處走近,立在宋青哲的墓碑前。
宋青哲喜歡攝影,卻不愛自拍,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大男孩會離開的這麼早,他甚至連長像樣的照片也沒有,墓碑上貼著的,還是他讀高中時拍的證件照。
霍安兮用力的抱緊懷裡的相冊,看著墓碑上宋青哲的照片,失聲痛哭。
她獨自在墓碑前待了整整三個小時,回憶他們的過往,將那些她想說而沒說的話全部說給他聽。
「青哲,你會原諒我嗎?」
「對了,禮物我很喜歡,就是很遺憾,為什麼我們一張合照也沒有呢。」
「這樣也很好,你至少再也不會變老了,以後我會越來越老,越來越丑,而你會一直是年輕帥氣的樣子。」
「再見,宋青哲,我要走了。」
「我不會忘記你,這一輩子,我都會記得你。」
「青哲啊,有空就來我夢裡見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