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霍安兮終於鬆開了元圓的頭髮,按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宋婉瑩急切的聲音,「元圓,事情辦好了嗎?」
霍安兮沒有出聲,她右手受了傷,左手握著手機,她只能盯著元圓,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
「喂?」聽不到回答,宋婉瑩有接著問道:「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此刻是凌晨一點多,宋婉瑩的聲音卻並沒有半分壓低,足以說明,她在霍宅打這個電話打的光明正大。
是啊,想要殺死她的,並不僅僅是宋婉瑩而已,還有她的父親霍國邦啊。
霍安兮終於出聲:「我聽得到,你接著說。」
電話那頭的宋婉瑩頓了頓,「……霍安兮?」
「是我。」
「你怎麼會接元圓的電話,你現在怎麼……」宋婉瑩的聲音充滿了詫異。
「我現在怎麼可能好好的接你電話是么?我現在難道不應該躺在病床奄奄一息是么?」霍安兮替宋婉瑩把話說完,「真可惜,宋婉瑩,現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兒子,宋青哲。」
「這不可能!」宋婉瑩聲音發顫,「你別想嚇我,我知道肯定是青哲聯繫你,跟你說了些什麼,你教唆他了是不是?教唆他離家出走了!」
中午宋青哲從霍宅跑出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也不接她的電話,她想著肯定是鬧小孩子脾氣了,過兩天氣消了,知道自己做什麼都徒勞無功了,自然就會回來了。
霍安兮看著病床上渾身插著各種儀器設備的宋青哲,冷冷道:「車禍發生時,是他在開車,宋婉瑩,他被認定為『腦死亡』,身體器官隨時會衰竭。」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這個瘋丫頭!」
許是宋婉瑩情緒太多激動,電話那頭傳來霍國邦的聲音,頗有些不耐道:「大晚上的,你不好好睡覺吵什麼吵?」
呵,這件事果然是霍國邦默許的,所以和元圓通話,宋婉瑩都無需避諱霍國邦。
「宋婉瑩,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反正,這也不是你第一次了,不是嗎?」
「啊——你給我閉嘴!」
霍安兮又聽到了霍國邦的聲音,「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國邦你接著睡,事情我都會處理好的。」
霍安兮冷笑一聲,看樣子宋婉瑩還不打算把宋青哲的事情告訴霍國邦?
「這裡是H市第一人民醫院,你若想看看他,儘早。」
霍安兮說完,掐斷了電話,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宋青哲身上,「青哲,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原諒她,但我想,如果你要離開這個世界里,還是會想要見見她吧,畢竟,她是你媽媽。」
這是霍安兮最後能為宋青哲做的事情了,而那之後,她會將每一筆賬都算的清清楚楚。
元圓情緒已經崩潰,跌坐在地上。
文岩岩嫌惡的看了元圓一眼,對霍安兮道:「安兮,你打算拿你這個秘書怎麼辦?無論你想怎麼出氣我都會幫你。」
元圓卑微的匍匐在地,哭喊著乞求道:「我錯了,霍總,對不起,我錯了,你聽我解釋,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砰——」
霍安兮用力的將元圓的手機扔到元圓面前,制止她繼續說下去,「無論你有什麼苦衷都不必跟我說,我不是聖母,我不會諒解,我只知道殺人償命。」
「……」
「你的那些迫不得已,去跟警察說吧。」
文岩岩聽懂了霍安兮話里的意思,也就沒有再攔著元圓,離開門口,走到霍安兮面前,安慰道:「好了安兮,我們不理這些人渣了,我們先吃點東西好嗎?說到這個我倒是忘了,我本來是要回你病房接點吃的,結果碰到她鬼鬼祟祟在你病房門口,就忘了。」
有了元圓這一出,霍安兮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對什麼都置若罔聞,她輕輕搖了搖頭,「岩岩,我真的什麼都吃不下。」
文岩岩無奈的嘆了口氣,「那你先去睡覺好嗎,你也受傷了,再說,你這樣一直盯著宋青哲,他也不會醒過來啊。」
文岩岩話音剛落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看著霍安兮抿緊唇,她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頭,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我知道。」霍安兮眼神黯淡下去,「我只是想多陪陪他。」
其實霍安兮很清楚宋青哲不會再醒過來了,醫生甚至已經放棄了對他的救治,他渾身插著的那些儀器不過是幫助他再多撐幾天罷了。
文岩岩不再多勸,皺眉看了眼一直坐在地上哭哭滴滴的元圓,「吵死了,要哭出去哭,OK?」
元圓立即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卻阻止不了自己本能的抽氣聲。
「我要你出去,你聽不懂嗎?」文岩岩稍稍俯身,「怎麼,又需要我把讓人進來把你請出去?」
元圓拚命的搖頭,跌跌撞撞的起身,往門外走。
文岩岩:「對了,你該不會想逃跑吧?我告訴你,在H市,絕對不可能有人可以從文家的眼皮底下逃走,你就乖乖等著警察來找你吧。」
文岩岩原本是打算在病房裡一直陪著霍安兮的,可是後面實在是太困了,剋制不住的打盹,一番醒醒睡睡,半夢半醒見霍安兮總是維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的盯著病床上的宋青哲。
文岩岩是被傅景之的推門聲驚醒的,她本來就睡不熟,迷迷糊糊間看到有個男人進了病房,立刻警惕的睜開眼,才發現是傅景之。
文岩岩並不詫異傅景之會準確的出現在病房,她已經宋青哲的病房告訴了周新城,想必是周新城說的,也跟文昊承安排過來照顧她跟霍安兮的保鏢形容過傅景之。
傅景之這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吧,五六個小時前她跟周新城聯繫的時候,周新城不是說他在國外參加什麼電影節么,難道是在日本?
傅景之根本沒有掃過文岩岩一眼,他立在霍安兮身後,目光落在她右手臂的繃帶上,他朝她伸出手,卻又不安的落在半空中。
文岩岩覺得傅景之一定很愛霍安兮,這種想要碰觸卻不敢伸出手的小心翼翼,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能感受到情深。
「Ann……」
傅景之最終還是收回了手,他想到了他們分手的那一夜,如果那個時候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或許此刻就不會失去伸手擁抱她的資格。
霍安兮明顯是聽到了傅景之的聲音,她的身子輕輕顫了顫,卻沒有回頭。
文岩岩起身,拍了拍傅景之的肩膀,壓低聲音道:「她一整夜沒合眼,也不吃東西,你勸勸她。」然後走出了房間,給兩人獨處的機會。
傅景之開口,聲音發澀:「我知道你還不願意見我,所以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告訴我。」
「……」
「抱歉,我這幾天都在國外,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你的身邊,你一定很害怕,對嗎?」
霍安兮的身子又顫了顫,在車禍的現場,宋青哲不再出聲以後她確實是害怕的,昏過去的片刻她是真的很渴望傅景之可以從天而降,誰知道抱起她的人會是文昊承。
傅景之再走了近一些,強烈克制著自己伸手擁抱她的衝動,「我知道我之前的行為讓你覺得受傷,可是你也懲罰了我這麼久,原諒我好嗎?對不起,我發誓我以後不會再這樣,第一次犯錯誤的人,總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Ann,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傅景之咬字極輕,近乎卑微的乞求,他何曾對人用過這樣的語氣。
這句話一下子就擊中了霍安兮柔軟的內心,她內心也有很多抱歉的話要對宋青哲,她也想向宋青哲乞求一次被原諒的機會。
「傅景之……」霍安兮開口。
「我在。」聽到了霍安兮的聲音,傅景之激動的上前,卻又不敢擁抱她,他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滿眼心疼的看著她纏滿繃帶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左手,「我在,Ann,我在這裡。」
傅景之是知道霍安兮所有過往的人,她迫切的需要一個傾訴的人,「醫生說青哲腦死亡,很快全身器官也會衰竭,然後死去。」
再次重複著醫生的話,霍安兮忍不住開始流淚,傅景之心都碎了,而在生死面前,他除了幫她擦眼淚,再做不了其他事,「Ann,這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他特意跑到H市來跟我道歉,告訴我,他從他媽媽那裡聽的,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我。」
「別這樣想,別給自己這麼大壓力好嗎?」傅景之的聲音無比輕柔,彷彿此刻霍安兮只是一個哭鬧的小女孩,「如果是你躺在病床上,你覺得他會好受嗎?你現在這個樣子,他知道了肯定會難過的。」
「不一樣,根本不一樣的,傅景之,我對他的好,都標好了報酬,比如讓他不要跟我爭霍氏,利用他氣他媽媽,可是他這個傻瓜,就為了這些目的不純的關愛,現在躺在病床上。」
這才是最戳霍安兮心窩的。
這也是霍安兮願意開口跟傅景之說話的原因,她不想等到以後也沒有機會見到傅景之了,再來後悔,在生死面前,那些情緒都不過是兒戲。
傅景之的目光落在她因為缺水而裂開的嘴唇上,他擰開水瓶遞到她的唇邊,「我明白你的心情,我陪你一起守著他,你先喝點水好嗎?」
霍安兮搖頭。
她是真的喝不下,身體好像自動關閉了進食的閥門,一想到食物彷彿就要吐出來。
這是潛意識裡她對自己的懲罰。
而下一秒傅景之卻仰頭自己喝了一大口水,然後傾身上前,覆蓋住霍安兮的嘴唇,強行將水灌進去。
霍安兮受了傷,又折騰了一整夜,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屬於傅景之熟悉的氣息向她襲來,她一時之間竟無力拒絕。
就被這樣被強迫著喝了許多水,傅景之眉頭皺的很深,雙眸里像揉碎了漫天星辰,「就算你會恨我,我也必須這樣做。」
「……」
「如果你死了,那我也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