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壓歲錢和收拾魚
姜民秀最後選擇的是一盆含羞草,放在盆栽區最偏僻的一角,要不是被姜民秀看到,連林教授都忽略了他還養了這麼一盆。
姜民秀喜歡這草一碰它,它舒展的葉子就會合上,不碰它,它又會慢慢地舒展開,覺得它好神奇,比其它那些花花綠綠、奼紫嫣紅的名花盆景,更能吸引他。
程婧嬈自是兒子喜歡什麼,她愛屋及烏地跟著喜歡,兒子選了一盆草,她也不會覺得兒子的選擇有什麼錯誤,反倒也看著這盆草比其它花兒更好些了。
暖棚里的溫度比著外面相差太多,好在距離家屬樓不遠,林教授為了避免這花草一路凍著,又給簡單處理和包紮了一下,保證這一路不會被凍蔫葉子。
辭別林教授,母子兩個抱著一盆含羞草,牽著來福,往回走。
「今天你外婆會過來,」
程婧嬈對於胡亦晴的到來,很是頭疼,準備提前給姜民秀打個預防針,為此她都沒敢讓林教授來家裡一起過年,林教授是體諒她的,畢竟她媽的名頭在留大還是非常出名的。
「她也對狗毛過敏嗎?」
這是姜民秀之於外婆要來的第一反應,說得程婧嬈一愣之下,差點笑出來。
「不,她對狗毛不過敏,她家裡還養了兩條大狗呢,」
準確的說是彼得叔叔養的,養了十幾年了,牙都掉光了,吃飯都有些困難了,彼得叔叔專門請了寵物保姆照顧那兩條大狗養老。
但是,她媽的性子可比狗毛過敏症煩人多了——她媽是絕不會和狗為難的人,她媽一般都是為難人的。
對於外公和外婆為什麼不在一家住,不用他媽和他說,姜民秀也是早就猜到原因的,他們少管所里,最不缺的就是這種事了,他常常見到,早就習慣了,何況他自己本身,就是從小沒見過父母在一起生活的。
「民秀,不管你外婆看到你后說什麼,你都不要聽,你外婆那人……和你外公是不同的。」
子不言母過,程婧嬈不好多說她媽什麼,但在她媽眼裡,姜民秀這個私生外孫子,絕對是不能公開場合出現的污點,儼然就是眼中釘。
前一世里,她媽就是這麼教育她多年的,在她耳邊可以不斷重複多次認回姜民秀會影響她的大好前途的,她前一世是為什麼會聽的呢?大概然也覺得她媽說得有道理吧,沒那個勇氣認回拋棄十幾年、已經長那麼大的兒子。
這一世,她認回姜民秀,也沒覺得人生怎麼不好,反倒是與上一世的愧疚不寧相比,這一世心安了許多。
「外婆會非常不喜歡我是嗎?」
昨天和外公第一次見面,姜民秀能覺得出來他外公是有一點兒不喜歡他的,但一天接觸下來,到今天早上時,他就覺不出來他外公不喜歡他了,倒不是談得上有多喜歡,至少沒有不喜歡了。
可是,聽她媽那慎重的語氣,她外婆會比她外公更不喜歡他,他非常沮喪,搞不明白狀況,到底是為什麼呢?他又做錯了什麼呢。
「你外婆喜歡的人非常少,有的時候她也不喜歡我,不過,這都沒有關係,媽是知道民秀有多招人喜歡的。」
程婧嬈環住姜民秀的肩膀,她沒辦法和一個性子單純的少年,去講大人世界的複雜和人心的不可變術,畢竟人與人的追求是不一樣的,對其他人的要求也就隨之不一樣了。
「嗯,」
姜民秀低頭,去看手裡拎著的含羞草,覺得自己和這種草挺像的,都有一股子捅一捅就縮一縮的勁頭。
剛進家門,程婧嬈就看到她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爸,無奈地撇撇嘴,她爸這算是輸陣不輸人還是輸人不輸陣呢?
程逸先瞧見姜民秀手上拎得不只有狗,還有一盆花,立刻清楚程婧嬈帶著姜民秀去哪裡了。
「這大過年的,老林還守著他那花棚呢?你沒叫他來咱們家過年啊,我正好和他喝一杯,」程逸先說到這裡,忽然想起前妻要來的事,連忙又改嘴,「還是別叫他來了,改天再說吧,今天你媽帶著假紳士來,家醜不可外揚,這笑話就別讓老林看了。」
程婧嬈心裡說,你還知道啊,她都沒好意思開這個口。
待姜民秀把花從包裝里拿出來時,程逸先說:「這老林越來越吝嗇了,和你還摳起來了,大過年的去給他拜年,就送我們民秀一盆含羞草啊!」怎麼也得給盆蝴蝶蘭才行啊。
「我喜歡,」姜民秀言簡意賅地表達完自己的喜好,程逸先挑眉說:「沒見識沒追求,這個給你,春節禮物,願你明年勤奮好學、不驕不躁!」
程逸先給姜民秀的大紅包,是早早準備好的,在他女兒說要帶外孫回來,就已經包好了。
不管喜歡不喜歡這孩子,他女兒既然帶回來,他該有的禮節,就要周全,誰知道這孩子帶回來后,他看著還算順眼,就在提早包好的紅包外,又準備了一本他自己寫的《註解漢文化幼童期啟蒙之全講》。
姜民秀沒想到會收到他外公送的春節禮物和紅包,一邊伸手去接一邊去看他媽,他媽正沖他笑得燦爛,他大概有些明白他媽為什麼說他外公和他外婆不一樣了,哪怕他這時還沒有見到他外婆。
姜民秀把那本他可能一輩子都不見得看得懂的書,很鄭重地擺放到了床頭的小桌上,與他從林教授那兒拿來的含羞草並排擺在一起。
從門口經過的程婧嬈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她兒子真厚道,這要是她啊,收到一本莫明其妙好像天書一樣的東西,就算不扔到來福的窩裡當墊窩的廢紙了,也早就收起來放一個眼不見心清凈的地方了,哪能像她兒子似的,就差給這本書打板貢起來了。
程婧嬈瞄了一眼,就打算去廚房,正巧她兒子放完書,看到她了,竟大步走過來,把剛才程逸先給的紅包遞給她。
「這個……給你,我看了,有好多錢!」
姜民秀從小到大沒收過紅包壓歲錢,這還是平生第一次開張,抑制不住有些小激動,然後,就想像獻寶一樣趕緊獻給他媽了。
「你外公給你的,你自己留著啊!」
程婧嬈當然知道那紅包里的錢不少,她爸在這方面一向是重視禮節,絕不會虧待姜民秀的,而她從未想過要把兒子收來的紅包拒為己有的。
「我,我不用錢的,留著也沒什麼用,放你那兒吧,」
姜民秀以前是非常非常缺錢,飯都吃不飽的時候,一毛兩毛都是好的,如今和他媽生活在一起,他幾乎沒有用錢的地方,反而不覺得用錢做什麼了。
這傻孩子……程婧嬈忍不住在心裡一聲嘆息,「民秀,你外公給你的壓歲錢就是你的,你現在可能用不上,但以後會用上的,有什麼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以自己買的,可以自己做主,嗯,這樣吧,等著過完年,咱們回家的時候,媽帶你去銀行辦張卡,用你的身份證,把你今年過年收到的壓歲錢都存起來。」
姜民秀不會只收到程逸先這一份壓歲錢的,不說靳紫皇會不會給,她也有壓歲錢給姜民秀準備的。
姜民秀還是不覺得他自己有什麼花錢的地方,但他媽說會幫著他以他的名義把錢存起來,他以後可以作主這筆錢的花用,他還是挺開心的,存錢總是好的,他也快是要有存款的人了。
估算著時間,靳紫皇的飛機也快到留原市了,午飯之前,靳紫皇一定會趕到來吃松鼠桂魚的,至於她媽胡亦晴和彼得叔叔,應該是在晚上的時候才能過來。
程婧嬈在廚房忙乎午飯,姜民秀跟在她的身後,給她打下手。
姜民秀手腳麻利,還很有眼識,程婧嬈那邊前腳拿起什麼,他後腳就能遞過去下一件順手的物件,母子兩個配合得還挺好,做事效率事半功倍。
中午的這餐,四個人做六道菜也是夠用了,其它的菜都好弄一些,只有靳紫皇點的那道松鼠桂魚麻煩些,程婧嬈懶得收拾魚,活魚弄死,又要刮鱗去皮掏內髒的,實在與她天仙兒似的缺質不般配。
好在,她是有兒子的人了,這等臟活累活不風雅的活,她兒子全都搶著幹了,根本不捨得她伸手去弄,刮鱗的時候還讓她站得遠點,免得弄上一身魚腥味。
只是她兒子手腳動作這麼麻利的弄魚,她為什麼在欣慰之餘,覺得好心疼呢?別人家的孩子這個歲數肯定不會弄這些吧,可是看她兒子的樣子,在此之前一定是沒少弄過的。
姜民秀是不會弄什麼松鼠桂魚的,他以前聽都沒聽過這道菜,他把魚按慣例收拾好后,就等著看他媽怎麼把一條魚變成一隻松鼠了,他覺得這事有點小神奇。
他媽真是太厲害了,什麼菜都會做,之前他們母子兩個在家時,他媽還給他做了一個佛跳牆呢,不說菜色美味,色香俱全,只單憑這名字,就可以完勝好多媽。
要不就說靳紫皇是會踩點兒的人,程婧嬈這邊在她兒子目光注視下,松鼠桂魚才做好,靳紫皇那邊剛好換鞋進屋,前後誤差三分鐘之內,這時間卡的,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對於這個做兒子十分滿意,做女婿就有點差強人意的靳紫皇,拎著大包小包一堆年禮年三十登門而來,程逸先只覺得太陽穴和眼皮一起跳,忽然不知怎麼的竟想到了一句諺語『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或許說著難聽,但是為什麼卻有一種難言違和的附實呢!
——事實就是這個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