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鬧劇和三個條件
孩子的成長過程中,家長對於孩子來說是第一領路人,是孩子人生的啟明燈。
家長耐心的陪伴和悉心的教育,不敢說對於孩子以後的人生命運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卻也是成長的後天最大助力,可以輕易改變孩子人生的軌跡,向左向右,不過是家長一念之間的事,卻會讓孩子用一生來陪葬。
程婧嬈不大看得上面前兩位家長的所作所為,沒遇到事的時候,對孩子的教育主觀忽略,能過一天且過一天,遇到事的時候,又拿自己的尊嚴為孩子惹的禍做墊腳石、殉葬品,豈不知你隨時可以丟掉的尊嚴,也正是孩子為之在乎的,那也是孩子的尊嚴。
「這個人向來是有理說理、就事論事的,我從來不喜歡咄咄逼人,你們這般以情壓我、以德逼我,我是絕不會如你們願的,你最好快點起來,我們還能商量,你要是一直跪下去,我轉身就可以走了。」
程婧嬈面色淡定,她連看都沒看跪在她腳下的那位蒼白著臉孔的家長婦女,不是她心狠心冷,要是所有的錯過都能用一跪解決,法制機關還有什麼用?
程婧嬈如此清晰明朗的態度,不只是令在她面前大張旗鼓下跪、打兒子,實則演戲作假成份居多的兩位家長沒有想到,連著那邊等待戲出結果的眾人更是沒有想到。
只有靳紫皇最為清楚,他這個師妹啊,就沒被誰的眼淚和示弱威脅過,否則,出了姜民秀這事後,為什麼他前任師娘要哭天抹淚地打電話到他那裡,反而在程婧嬈這裡行不通呢。
事關程婧嬈心裡那桿秤的時候,誰的任何形式的威脅施壓到她那裡都不好用,親媽都不行,何況乎別人。
出這一計策的人,大大低估了程婧嬈的承受能力了。
「都是你,都是你鬧的,讓你認錯你嚷什麼啊?」
那名男性家長見著程婧嬈的態度十分強硬,自己兒子又是一臉的不服氣,沖著自己大嚷大叫,面上立即過不去了。
這個看著老實,當著別人連大氣不敢喘的老男人,再次揮起了手掌,沖著兒子就打了過去。
只是這次不同上一次,他的手在半空中時,就被人一把抓住,攔了下來。
他順著手抓的方向,往後望去,一張面對兒子時凶神惡煞的臉,在看到身後抓他手臂的人時,頃刻變得慌張惶神。
抓著他手臂,攔著他打孩子的人,正是程婧嬈,程婧嬈冷冷的說:「做家長的,不說以身作則,總得要懂什麼是『自重』吧。」
程婧嬈最看不得家長打孩子,尤其是已經進入青春期的少年,這時候的武力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如一劑毒藥,堪稱得深入骨髓的痛。
打人的家長,沒太反應過來程婧嬈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聽不太懂什麼叫『自重』,更不懂什麼是以身作則,可是程婧嬈一張俏臉上寫著的怒色表情,他是懂的。
他不知該如何與程婧嬈說話,懸在半空中的手臂,哪怕已經沒有程婧嬈相攔,還是僵在那裡,沒敢垂下去。
如此堪堪不往的場面,令程婧嬈的頭皮發麻,她不是怕,只覺得沉重,沉重到噁心,怪不得業界總有人說教育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它是大到一個社會、一個民族、小到一個家庭、每個人的事。
她前世在教育理論方面顯然是非常成功的,可在教育實際方面,可以說比著面前這兩位家長也強不到哪裡,要不又怎麼會重來一生,再接盤一回呢。
想到這裡,程婧嬈心中唉唉一嘆,拉起站在她身後的姜民秀,想要繞過擋在她腿前的那位婦女家長,回到自己的坐位處,誰知道那婦女家長彷彿沒有聽懂她之前說的話似的,又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都是孩子父母,都是為了孩子,他姨,求求你了,放過我們家小特吧,他不懂事,我這裡給你磕頭了!」
這女人說完,還真要給程婧嬈磕一個三拜九叩出來,程婧嬈可受不起這個禮,當時就有點炸毛,剛平復下來的心情,馬上就要接近爆炸。
幸好,還有陳京飛這位盡職盡責的管教。
陳京飛大步上前,憑著男人的力氣,一把叉起跪在程婧嬈面前的那位婦女家長,「大姐,可別這樣,快點起來,要相信政府、相信咱們少管所、相信家長也是通情達理的……」
有著陳京飛這麼幫著一攔,程婧嬈拉著姜民秀快速脫身,擦身過之前挨打的那個少年時,那少年冷冷地沖著程婧嬈說:「你原諒我,我也不會感謝你的,我不用你們做假好人,我做過的事,我認,多大的罪,我擔著。」
「你……你擔得起嗎?你要是再去做牢,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手臂還懸在半空中的那位男性家長,聽了兒子『大逆不道』的胡話,立刻嚷嚷著訓起來。
程婧嬈只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位敢正面和她說話的少年,小聲問自己兒子,「他叫什麼?」
「韓棋吧,好像叫韓棋,」
不是自己寢室的,平時又跟在熊林毅的屁股後面混,除了打架,與他一句話沒說過,姜民秀只記得這些人的長相,至於姓名……反正打架的時候,都是罵人話,不是你媽就是你爸、你大爺這類的,或貓或狗的。
程婧嬈又問:「那個呢?」
姜民秀順著他媽下頜挑過的方向,看到柳特正瑟瑟縮縮地往著熊林毅的後面躲著,偶爾低頭偷眼瞄他們一下,像過街的老鼠似的,眼光膽怯中透漏著濃濃的怨恨,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別提邁出一步去拉給別人跪著的自己媽一下了。
姜民秀相當鄙視柳特的行為了,那要是他媽為了他給別人跪下求情,他一定不會讓的,他寧願去做牢,也不要他媽那麼屈辱。
所以,姜民秀連回答程婧嬈的話時,回到『柳特』兩個字,都帶出不恥的語氣了。
「之前那個孩子還可交,」程婧嬈抓緊機會給兒子講解識人之道:「後面這個……你有多遠就離他多遠,實在不值交。」
一沒擔當,二沒孝義,遇事只知道往後面躲,挑事出壞主意的時候還願意往前沖,惟恐天下不亂,好似全天下人都欠他一百塊的嘴臉,實在叫人看不起。
「我知道的,」姜民秀痛痛快快地答應下來,反正那兩個王八蛋,他哪個也不會交朋友的。他答應他媽,不過是讓他媽放心罷了。
程婧嬈坐回自己的坐位處時,陳京飛那邊也把那下跪的柳特媽拉到離下跪的地方最近的一把椅里,那女人俯著在桌面上失聲痛哭著,他兒子竟也沒過去勸慰一句。
韓棋卻拉著對他不停叫嚷、偶爾還打他兩下的爸,回到了之前他們父子的坐位處,也不去看熊民武,更不看柳特,一副豁出去、想明白的樣子。
坐在正座的三位正副所長,真是穩如泰山,一動不動,但分別負責各自少年的管教,開始分別安慰起來,怎麼也得把哭得快昏過去的柳特他媽勸住啊。
這時候,熊民武搓著兩隻手,羞羞答答,如新婚上嬌的新嫁娘一般,磨蹭著湊到程婧嬈的面前,該說的都說了,該鬧的也都鬧了,再次面對程婧嬈,這位也算得叱吒留原市的一霸,竟不知該與程婧嬈說些什麼了。
程婧嬈瞥了熊民武一眼,這個狗熊似的男人,非要在她面前抖個機靈,結果這機靈沒抖好,臉沒賺著,屁股倒露了出來,是不大好看。
「這樣吧,既然三位所長也想給那幾個少年一次機會,我也不是難為人的人,這個惡人不做也罷,咱們法庭上不見也行,但要答應我三個條件。」
程婧嬈也狠不下心來,一定要把那三個少年送去監獄,畢竟是三個孩子的一生,她也是從事過教育事業的工作者,又受過這麼多年教育理論學習的人,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還是有條界線的。
熊民武聽到程婧嬈肯吐口,不和他們打這場官司,揪緊的心立刻鬆了幾分,可又看到坐在程婧嬈旁邊的靳紫皇,挑著秀長的眼睛,綻出滲人的寒光,剛松下去的心,又緊了起來。
——這萬一程婧嬈提的三個條件里,有一個是之前靳紫皇說的那個遊戲……
那還真不如去法庭走一遭呢,雖然去法庭要做牢,但是至少去法庭可以保命,那遊戲要是開始,小命說好保不住,即使命保住了,人殘了,也是活受罪啊。
可別的辦法又沒有,熊民武硬著頭皮,答應著,「好說好說,程小姐您儘管吩咐,只要是我們能做到的,絕不二話。」
其他兩家的家長,自然都是聽熊民武的,他們兩家私心以為要是沒有熊民武他家孩子帶頭,他們兩家的又怎麼會扯上這事,即使是賠錢,那也得是熊民武掏才對。
熊民武之前厲害得什麼似的老婆,在知道了靳紫皇的身份后,就如鄉下小丫頭似的,多一句話都不敢了,只緊緊把兒子護在身後,不讓人搶去就行。
眾人都看向程婧嬈,只等著程婧嬈說那三個條件了,連著三位所長都提著心肝,這事若能善了,也不枉他們這一番苦心,總算是挽救了三個少年一次。
但是,老話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等著程婧嬈那裡提完條件,他們少管所這邊自然也會按著規章再做處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