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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瓊林會館 童州七子

  沒過幾日,秋闈日近,四周縣府的考生都往童州城湧來。


  滿大街都是穿直裰、戴方巾的讀書人,之乎者也,滿城拽文,酸氣衝天,吃餃子都不用醋了。


  江州聲名在外,其父之前的茶館常舉辦詩文會,認識不少府縣的文人騷客,通過他的遊說,解元榜上呼聲最高的其中六位,答應一道住進會館中去。


  而江州也為會館取名「瓊林會館」。


  七個人棄轎徒步,高談論闊,指點江山,一路從茶館走到了瓊林會館門外,他們的書童僕人則挑著行李擔兒,老遠跟在後頭。


  蘿澀遠遠見人來了,迎上去幾步,福身見禮,巧笑道:「各位舟車勞頓,路途辛苦,房間都已經備下了,請叫小童卸下東西,便來飯廳吃席吧?」


  為首之人生得瘦瘦高高的,他抖了抖手中摺扇,問江州道:

  「岳言兄,這位姑娘是?」


  「我叫蘿澀,是瓊林會館的掌事,生活起居,衣食住行,但凡有困擾,盡可以尋我」


  不必江州幫她引薦,蘿澀已自報家門,笑意淺淺。


  兩相見禮,她將人往裡頭引,待他們更衣后,才在飯廳落座。


  開席之前,她從江州地方將這六個人大約弄了明白。會稽大小喬,喬榮、喬承兩兄弟;對子王崔闔之;詩畫琴三位分別是李綉、唐英、嵇宋,各自造詣頗深。


  加上行文八股最一絕的江州,此七人自發成立了瓊林會,以江州為首,盟誓同心同仁,一葦渡江,將來瓊林為伍,不棄不忘。


  至於蘿澀,便成了瓊林會的生活委員兼宿管委員,負責一應後勤工作。


  席間,大家觥籌交錯,詩興大發,即是酒令也文采斐然,瀟洒恣意,與一般俗人喝酒划拳,玩得完全是兩個套路。


  酒過三巡后,大家略有了幾分醉意,蘿澀將精心準備的考箱拿了出來。


  與其說箱子,不如說是一個小櫥,作料講究,背面精工雕著鯉魚躍龍門的圖案。


  「這是何物?四四方方狹長的一隻,與往常背的書簍又有些不同」崔闔之率先第一個提問。


  蘿澀朝他笑了笑,徑自打開了考箱介紹道:

  「這叫考箱,正面四層,其中三層是大抽屜,中間一層兩個小抽屜。」


  蘿澀按動綳簧,打開了最上頭的那層,整一個抽屜便是一個大食盒。


  盒子里是許多蜂巢似得格子,裝著素食麵餅、各色醬料、配料罐,還有零食零嘴,另有干饃饃餅子和細白糕點,應有盡有,足足能吃上三日。


  「這是素食麵,拿熱水沖泡半盞茶的時間,倒上醬料就能速食,不耽誤應試答題,一共五種口味,隨機分配,若有吃不慣的,可與我來調換」


  幾個人都被蘿澀這個考箱勾起了興趣,他們放下酒杯筷子,向她圍了過來。


  蘿澀拉出第二層的大抽屜,裡頭是筆墨紙硯、鎮紙燭台,一應考試必備之物,倒是有一卷黃色的油布卷,吸引了目光。


  「這是什麼?」有人拿來號頂,展開來一看——


  「這是號頂,在號舍兩端一支,便不懼下雨烈日,哦,還有這個門帘,晚上遮擋蚊蟲蒼蠅,求得一個安穩好覺」


  蘿澀繼續打開第三層的兩個小抽屜,左邊那個放了各種藥包瓶罐,她一樣樣介紹過來:「這是防蚊驅蟲的,這是健胃消食,這是止瀉,那是退燒,大概的小病小災,總不是什麼問題」


  右邊的抽屜里,是碗筷錫箔紙,用來沖素食麵時保溫用的。


  最下頭的抽屜,是一床薄薄的蠶絲被還有拭汗的巾帕內衫,蠶絲被價高,可勝在輕便,從沒聽說過考生自帶被褥進號舍的,晚上睡覺容易傷寒,故而蘿澀下了血本,搞來了這一床床的蠶絲被。


  幾個人看得目瞪口呆,雖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可貴在一份事無巨細,考慮妥帖的心思。不說其他,單是素食麵和號頂已是他們聞所未聞的東西。


  東西做法簡單,可實實在在能克服貢院號舍簡陋條件的良法。


  「姑娘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吶,有了這考箱,省去不少辦置的麻煩瑣碎,不用一家家店面跑,一應俱全」


  崔闔之頓時對她好感大生,加之從瓊林會館一路邊走邊看,擺設布局也頗合心意,比起客棧自是不必說的。


  「各位名聲在外,懇請幫忙推薦一二,小女子感激不盡!」


  與讀書人在一起,她也變得文縐縐的,學著作揖抱拳的樣兒,巧笑懇切道。


  大家自是點頭應下:「自然自然」「一定一定」


  *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跟江州混在一起的這幫人,自然也不是什麼正常的讀書人。


  他們閑居在會館,除了出門踏青賞花,吟詩作對,就是在花園曲水流觴,喝酒行令。再者對對子、描畫彈琴,無處不風雅,蘿澀倒成了最俗之人。


  不管幹什麼,他們都不讀書,要讀也讀閑書——梁叔夜和江州親筆著下的英雄傳和笑江湖,爭相傳閱,好評如潮。


  得知這兩個故事原是出自蘿澀口中,他們對這個生活委員更加青眼相待。


  這不,驟雨初歇,屋中悶熱難受,還是院中涼爽愜懷,七個人從自己的房間出來,聚在花園中高談闊論,笑聲不歇。


  蘿澀依在二樓的闌幹上,俯視這幫子人,感覺就像自己飼養的一窩雞崽子。


  她每天費心費力,絞經腦汁給他們營養搭配,摸清每個人的口味愛好,在飲食上各有側重,可以說是幾乎每個人一份餐點,色香味俱全,就沒有人挑的出錯兒來的。


  生活起居,細心照料,簡直堪比老媽子。


  當然,在娛樂活動方面,她也要努力去融入,不然怎麼滲透成了其中的一員?

  可惜,舞文弄墨她是真的不行了……


  但是!


  老祖宗流傳千年的娛樂活動,不管男女,老少通殺,她就不信了,會對這幫人沒有用?哼哼。


  將定製的麻將牌扛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她嘿嘿笑道:


  「各位聊著呢?不如咱們開展一下新的樂子,老是下棋彈琴,行酒令,怕是也膩了罷?」


  江州寬袖儒雅,笑意溫淺:

  「你又搞了什麼新花樣?」


  「四個人就夠了,我們一邊玩,我一邊與你們說規則,很簡單,各位都是人中翹楚,想必一學就會,可只娛樂,也可添些彩頭,不過先說好,不可廢寢忘食,影響秋闈科考噢,不然我就是大罪人了」


  嵇宋為人心高氣傲,聽蘿澀這般說,顯然覺得她誇大其詞:

  「有那麼好玩么?有點像骨牌呀」


  蘿澀點頭,麻將確實是骨牌的其中一種演變,但更加簡單粗暴,爽勁十足,歷史淘沉下來的精品!


  蘿澀陪著他們先打了一圈兒,將胡牌的幾種方法都演示了一遍,一圈兒下來,基本都會了。


  說來也是神奇,打麻將就跟吸鴉|片差不離,一旦坐在凳子上,摸著光滑的牌面兒,就片刻都不捨得離開,感覺自己能打到天荒地老!

  蘿澀一開始,還能仗著吃老本,高高佔領著智商的高地,可漸漸地,連牌風都不眷顧他了,都說新手摸大牌,她一炮三響后,就被崔闔之拱下了牌桌。


  「我來,我來替你報仇!」


  說罷他捲起袖子,跟著一頭撲進了廝殺之中。


  等蘿澀做完晚飯回來一看,七個人竟沒有一個離開的,他們已從新手試水,轉變為添彩頭來錢的博弈,誰先把底輸完,誰就下牌桌換人。


  若不是麻將牌只有一副,保不準另三個會扯上蘿澀再開一局。


  院中月昏燈暗,實在不宜熬著眼睛繼續了,她強制收了牌局,督促他們去飯廳吃飯,各自回房歇息去。


  可能是受了蘿澀的大恩惠,這幾個人格外賣力替她宣傳考箱和素食麵,讓她開在會館門邊的小鋪子生意紅火。


  其餘考生大多有樣學樣,跟著在鋪子門口排隊,一定要買到一個考箱,在文墨上不如人就罷了,怎麼在工具上還輸一截,那何年何月才是出頭日?


  抱著這般想法,開始的一批人只是試水,等真心體會到蘿澀在其中的用心,便覺得物超所值,簡直不能更方便、更周到了!

  口口相傳,口碑飆漲,但凡是童州赴考,身上有些銀子能負擔的,都會來排隊,只為購得一個考箱。


  至於寒門學子,蘿澀也肯提供幫助。


  她將號頂、速食麵打包在一塊兒,二十文錢便能夠得一副,如果考箱是產品優化后的套餐,那這些就是核心價值的單獨售賣。


  如此不會嫌貧愛富,亦是皆大歡喜,兩相不誤的結果。


  順著一系列備考的商業思路,她還在茶館推出了備考營養套餐。


  蘿蔔枸杞黑米粥配著核桃排骨湯,取名「過目不忘」


  十錦炒飯配著魚頭天麻補腦湯,取名「鯉魚躍龍門」


  杏花糯米藕配著腰果炒甘露,取名「杏榜題名」


  等等花頭名目,日日有新,不少人沖著這好意頭,也要在茶館吃上這一副營養便當。


  茶館生意興隆,因有瓊林七子坐鎮,大家都願意來此討教攀談,希望得一二親授,或者混個臉熟,也是一件有面兒子的事兒。


  原本魚目混雜的茶館,現下基本都被赴考的考生佔據了。


  離秋闈開考還有三日時間,蘿澀和江州吃過早飯,便徒步消食,往茶樓里來。


  甫一進茶館大門,毛豆兒就迎了上來,臉上儘是尷尬之色。


  主僕相熟,江州當即就問:「怎麼了?」


  「少爺,投注榜有變動……您、您的榜首位……叫人頂啦」


  江州聞言笑了笑,眸中不見一絲懊惱和著急,反倒是好奇,他坦然的問了一聲:

  「哦?還有這等事,說來我聽聽,莫不是被會稽二喬中的誰頂了?那他們可要高興瘋了……」


  蘿澀抿嘴一笑,心知:二喬兩兄弟文采斐然,腹有經緯,一直排在榜上二三名,只苦於被江州壓了一頭,原先還鬱郁彆扭,可又佩服著江州的本事,日子久了,他倆便也認了。


  怎麼?要逆襲翻盤了?

  毛豆兒搖了搖頭,才道:


  「都不是,往日不曾上榜,說來蘿澀姑娘也認識,是原先娘子大人的夥計,東方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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