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六章 天星墜落國將亡
墨致遠抬眸看著帝王,輕咳著笑了笑,道:「生前我也念著她的好的,只是我終究沒能愛上她罷了。你若記恨我,也是應當。」
帝王扭頭去看旁邊的花瓶,聲音冷冷清清地道:「朕記恨你做什麼?墨丞相,既然回來了就好生養著身子罷。國家正處危亂,朕沒有閑心照顧老臣。」
涼月瞥他一眼,嘴角帶了淡淡的笑意。這人慣常的口是心非,習慣了反倒覺得他有些溫柔呢。
「臣明白。」墨丞相點了點頭,看向涼月道:「國家動蕩,老臣們都老了,也是該換代讓年輕人展現身手的時候了,陛下運籌帷幄的本事,已經遠在先皇之上。朝中的新臣們出眾者也甚多。臣以為,先皇和太后在天之靈都可以安息了。」
軒轅子離回過頭來看著墨丞相,挑眉道:「你這是放權的意思么?」
墨致遠的「黨羽」也算是眾多,以他為首的兩朝重臣在朝廷里占的分量很足。只是人老了,難免頑固不化倚老賣老,也頗為讓人頭疼。
「臣覺得,陛下可以獨掌這江山了,臣也自然該辭官隱退。」墨致遠捻了捻鬍鬚,臉上有著慈祥而欣慰的表情:「況且臣這身子也拖不了幾天了,能最後為君分憂,也是臣的榮幸。」
帝王拳頭一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拉了涼月就往外走:「朕准了。」
「哎…」涼月皺眉,被帝王拉著走出去,忍不住回頭看了墨丞相一眼。
他靠在床頭,臉色有些蒼白,卻仍舊是笑著。只是笑著笑著還是落了淚。
面對了二十年的親生兒子,如今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帝王。墨致遠的心裡,應該是感到高興的。雖然上一代關係那樣複雜,但是,帝王現在做的不錯,不是么?
「跑那麼快,是害怕了么?」涼月撇嘴,停下腳步站在了庭院里。
軒轅子離別過頭來,抿唇道:「誰會害怕?」
他有什麼好怕的,只是不想多待而已。他是君,那人是臣,現在只有這個關係,其餘的都不必多說。
「若不是害怕,你怎麼連看也不敢多看他,還急忙就退出來了?」涼月歪著頭打量帝王的神色,笑道。
軒轅子離一惱,冷哼道:「朕親自來看他,已經是天大的恩澤了,還要我一直守著不成?」
涼月撇嘴,回頭看了看剛剛墨丞相說的旁邊的那間屋子,拉著帝王走過去。
她知道他定然是想去看的,只是開不了口放不下面子。那便她給他台階下好了。
軒轅子離黑著臉跟著涼月走進去,眼神里微微有些鬆動,看著那扇門緩緩打開,心裡竟有些異樣的感覺。
這是他母親的屋子?
涼月走進去,四處看了看。很普通的一間暖閣,四處的東西好像都沒人動過,還是原來的樣子。桌上放著一套潔白的瓷杯,梨木的柜子光滑而簡潔,綉床上垂著青色的絲帳,攏了白玉的鉤環。
「看起來是一個喜歡寧靜的人呢。」涼月推了推帝王的手臂,微笑道:「不看看么?」
明軒帝沉默,僵硬著身子道:「我在這裡等你就好。」
涼月:「……」這個人坦誠一點會死么?
無奈,涼月小心地四處看了看,然後打開了一旁的梨木櫃。
如墨丞相所說,當真有很多嬰兒用的小衣服小鞋子。涼月一時好奇,便拿了一些出來看。
繡得很精細,比皇宮裡的綉娘手藝更好。丞相夫人是一個內心很溫柔的女子吧,所以才會將這些花鳥繡得栩栩如生,布料也選了極軟的,不會傷到孩子幼嫩的肌膚。
「你看,多好看。」涼月把一雙虎頭鞋遞給帝王,眼神亮晶晶地道:「我就綉不了這樣好,上次綉一個香囊都被攬月說教了很久。」
白皙的手托著一雙小繡鞋,帝王看著,眼神動了動,道:「嗯,很好看。」
「雖然她不在了,可是看得出來,她也是很愛你的啊。」涼月小心地將鞋子放回去,抱著雙臂道:「您該感覺幸福的,陛下。」
軒轅子離輕哼了一聲,算是應了。頓了頓,又道:「你剛剛說你綉了香囊?」
涼月點頭:「本來打算送你的,但是繡的圖案攬月說難登大雅之堂,所以我便沒給了。」
帝王心情甚好地拉著涼月往外走:「回宮給朕看看。」
「哎等等,還沒給丞相告辭呢!」涼月皺眉道。
「不用去打擾他了。」帝王說了一句,便將涼月丟上馬車,起駕回宮。
雖然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不得不說,軒轅子離的心裡是很愉悅的。墨致遠那老頭子雖然不討喜…但是也不壞,他姑且便承認了吧。然後旁邊那間屋子裡的東西讓他的心軟了下來。
計較那麼多,人都不在了還計較什麼呢?大家都互不相欠了吧。
「回去把香囊給朕。」
「嗯?」涼月抬頭,看著帝王道:「要那個做什麼,太難看了。」
「朕要。」
涼月撇嘴,看著旁邊這人,不禁又笑了起來。
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了,她能不能說服他跟她一起回明月山呢?那樣也許就真的完美了。
「主子。」青玦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喚回了涼月遊走的神思。軒轅子離應了一聲,青玦便繼續道:「永元皇宮東側面被燒,永元的大皇子在他們的朝會上直接指責天啟行為出格,並自請領兵出征,卻反被永元皇帝罰了禁閉思過。」
涼月一怔,軒轅子離卻是笑了:「借力打力么?他真是好樣的。這樣算來倒是朕幫了他一個大忙呢。」
封尋竟然能用這件事拉大皇子下馬,也是他的本事。本以為他毀了永元的皇宮,他會怒呢。結果卻是反被利用了。真不愧是封尋。
「暗樓的人都撤回來了,逍遙宮的人也隱藏了蹤跡,屬下覺得是否要將逍遙宮的人找出來,全滅了為好。」青玦低聲道。
涼月手一緊,軒轅子離便轉了頭看她:「怎麼了?」
「沒事。」涼月垂了眸子靠在一邊休息,掩飾了自己的失態。帝王也不多問,只繼續對外面的青玦道:「現在不用花那麼大的功夫,他們自己會出現的。」
「是。」青玦應了,不再說話。
涼月閉著眼睛,總想起那天宮牆被炸毀,看見一片逍遙宮的人的時候。那些臉,有些她應該沒有見過,卻還是覺得很熟悉。腦子裡有關於他們的畫面,就覺得像是認識已久的朋友一樣。現在卻要聽著帝王下令殺了他們,這感覺真不好。
「你心裡,是不是還是有些偏袒封尋?」帝王沉默良久,開口道:「月兒,他們現在是敵人。」
涼月側頭,靜靜地看了帝王一會兒,皺眉道:「敵人是壞人么?」
軒轅子離一愣,繼而想了想,道:「不一定。」
「嗯,敵人只是立場不同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壞人。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雖然是常事,但是殺戮陷害的不是壞人,總覺得有那麼一點良心不安。」涼月閉著眼睛道:「雖然我一直認為自己已經沒有良心了,殺戮那麼多,手上的人命數也數不清。」
「但是…那是原來,我覺得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總也不會幸福,背上再多罪惡也無所謂。而現在…我好像可以觸碰到我想要的幸福,所以開始擔憂,會不會有報應。」
明軒帝聽著,輕輕將涼月抱過來,摸著她的頭髮道:「有報應朕替你承了便是,你不用想那麼多。」
涼月低笑,她就是怕報應在他身上罷了。就她自己而言沒有什麼要緊。恰恰是身邊的人,最讓人不放心。
「主子,到了。」青玦喚了一聲。
帝王微微鬆開涼月,先一步走下了馬車,然後朝馬車上的女子伸出了手。
涼月抿唇,抓著帝王的手下了車,兩人一起往皇宮走去。
現在的天啟皇宮已經成了三部分。後宮、凈月宮、前朝。在外人看來,顧涼月已經是天啟最輝煌的女子。霸佔了帝王全部的恩寵,幾乎是已經廢了後宮。一枝獨秀,鳳傲九天。
但是涼月知道,這樣的日子,無法長久下去的。她想任性地永遠留住他,也是不可能的。只要他還是帝王,只要他還在乎江山。
踏進凈月宮,意外地,涼月看見了南卿。
他還是小小的模樣,穿了一身紅色的袍子,蹙著眉看著進門來的帝后二人。
「我是來給警告的。」南卿一個人站在門口,沉聲開口道:「天星墜落,國家將亡,天啟可能不會久存於世了。」
剛剛還想開口問他諾兒是否安好,便被這一句話驚得怔在了原地。涼月下意識地回頭看著明軒帝,後者眉頭緊皺,看著南卿道:「你這次又是有多少把握?」
「天算門下的弟子不會出錯。」南卿一臉傲氣地看著帝王道:「依舊是信不信由你們。我只是看在諾兒日夜哭鬧的份兒上,才下山來告訴你們一聲。至於要怎麼做,我就管不著了。」
帝王眼神冰冷,看了南卿好一會兒,拉著涼月一言不發地從他身邊穿過,走進宮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