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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愛恨悠悠始南巡

  玉瓶在手裡捏得溫熱,明軒帝一路回了御書房。方才還覺得不錯的心情,現下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封尋當真是對這皇宮越來越來去自如了啊,居然還給顧涼月送葯來。他想證明什麼?證明他比自己更加能照顧好顧涼月么?


  不好意思,他當真不是什麼貼心的人,沒辦法這麼關心顧涼月,甚至在晚上的時候連過去一趟也不行。比起他,封尋是要好得多。他也是江湖人,與涼月有共同語言,一條道上的。嗯,各方面都好得很。


  「啪——」


  牆邊碩大的青瓷瓶被帝王一拳擊得粉碎,芍藥嚇了一跳,看著帝王的背影,臉色白了白,低聲吩咐一旁的小宮女去拿葯和紗布。


  軒轅子離恢復了冷淡的表情,一雙黑眸靜靜地看著手裡的玉瓶,站在原地出神。右手手背流著血,卻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那瓶子是上好的白玉雕成,瓶身潔白無瑕,觸手溫和。帝王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慢慢地將塞子拔開。


  一股清香冷冽的氣息飄散了出來。瓶子里是幾十顆雪白晶瑩的藥丸,尾指尖大小,應該就是所謂的冰雪丸了。尋了這麼久,想不到最後卻是以這種方式得到的,還當真是諷刺。


  想起走的時候顧涼月的表情,帝王心裡沉了沉,煩躁地走到書桌后坐下。


  「陛下。」芍藥輕聲開口,看著他手背上的血跡,擔憂地道:「先讓奴婢幫您將傷口上藥罷。」


  軒轅子離沉默,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淡淡地道:「不礙事。」


  不礙事?分明都流血了。芍藥皺了皺眉,嘆息一聲走到帝王手邊,索性犯上,直接抬起帝王的手,清理了碎瓷片,灑上藥,包紮起來。


  「您若真惱,方才又為何不能好生同月嬪娘娘說話?」芍藥仔細地包著,淡淡地道:「奴婢看月嬪的神色,不是與您過不去,只是…畢竟您一去,說話也生硬了些。即便有人給葯給月嬪,奴婢覺得,您表達不滿不會讓月嬪不開心,可您表達的卻是一副為著皇後去的模樣。如何讓月嬪不傷心?」


  帝王一怔,側頭看著芍藥,皺眉道:「朕方才說的話,哪裡不對?冰雪丸是解寒毒的東西,顧涼月未曾中了寒毒,朕問她一句為何也有錯么?」


  提起寒毒,顧涼月的臉色就變了,分明也是知道司徒凝身中寒毒之事啊。芍藥嘆了口氣,看著明軒帝皺眉惱怒的模樣,搖頭道:「人一嫉恨,就容易看不清東西。即便陛下您是九五之尊也一樣。您方才說那麼多,無非就是嫉妒了。可是那些話聽在月嬪耳里,又是另一個意思。誤會往往便是這樣產生的。」


  帝王沉著臉,一聲不吭,只將手中的玉瓶塞好,放在書桌上。


  靜下來之後才發現自己是有些不對,軒轅子離抿唇,看著那瓶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悶悶地開口道:「那該如何同她說?剛剛出來的時候,她好像很生氣。」


  芍藥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乍聽得這句話,倒是有些驚訝又有些好笑。看著帝王仍舊生著悶氣的側臉,想了想,低聲問:「這瓶葯,陛下當真要給皇後娘娘么?」


  軒轅子離一愣,低頭去看那藥瓶。這是封尋給顧涼月的,卻也是他尋了十幾年的葯。若是司徒凝的寒毒能因此而解,他會少很多很多的麻煩,將來也更能…可是,如芍藥姑姑所說,他若將這給了皇后,顧涼月會記恨他么?


  「皇上。」正在猶豫,便見四熹公公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在帝王耳邊輕聲道:「去江淮的人回來了,帶回了安都督所說的密函,另,獨孤大人正在往御書房趕來。」


  神色一凜,帝王將玉瓶收回袖子里,正聲道:「讓人進來,等會兒獨孤臣來了,也讓他直接進來。」


  「是。」


  芍藥見狀,便也就行禮退下,在門外候著了。不一會兒就見幾個親衛走進了御書房,再過一會兒,就是獨孤大人。


  獨孤臣在外查了幾天的線索,今日才終於回來。他的眉目間淡漠了許多,少了以前的那種玩世不恭,多了幾分認真,抱著一個盒子便進去面聖了。


  芍藥嘆了口氣,有些同情裡面坐著的那孩子。國事未平,情事未了,大事小事就沒有斷過,要想過自己的日子,還早得很呢。


  「主子。」摘星看了看涼月,想安慰她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帝王剛才的言行實在太讓人寒心,本以為是來關心主子的,卻不想竟然是為了…主子該有多難過?


  涼月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窗戶的方向發獃。比起摘星攬月的難過,她心裡倒是一片寧靜,波瀾都不再起了。


  先前所有的期盼都變成了妄想,不被人在乎的時候,他壓根就不會考慮到自己的感受。嗯,那又何必呢?他要什麼,她給了,然後互不相欠罷。愛錯了的時候,即使覆水難收,也得留著自己的最後一點兒尊嚴不是么?

  想了一會兒,涼月打了個呵欠,看著摘星道:「你們繼續去門外守著就好,我繼續裝病睡著。皇上也來看過了,更加證明我是病了,各宮應該也不會有人再來打擾。過兩天就清凈了。」


  攬月皺著眉頭,深沉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沉默了一會兒,問了一句:「主子,那葯,給了陛下沒有問題么?」


  涼月抿唇,嗤笑道:「有什麼問題?大不了是我有愧於封尋,也總好過等聖意親口要我送去坤寧宮的好。你們不用想那麼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摘星攬月相互看了一眼,點頭應了是,退出了內殿。


  接下來的兩天,當真也沒有人來凈月宮,只有太后讓人傳話,關切了幾句。其餘的宮妃,倒是沒有來挑事的。當然,明軒帝也沒有再來過。


  四月一日是出巡的日子,天將曉的時候,凈月宮的人便起來收拾東西了。聖意允許帶兩個宮人隨行,涼月便吩咐四熹好好照看凈月宮,然後帶了摘星和攬月一起去。


  由於是微服私訪,帝王沒有驚動後宮,只下旨讓太后暫管國事,墨致遠與司徒將軍共同輔佐,對外依舊宣稱帝王抱病,不上早朝,只在御書房處理國事。


  軒轅子離站在馬車邊,看著遠處一抹白色的影子漸漸朝這邊走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涼月換了簡潔的長裙,玉簪束髮,往日里的英氣又回來了幾分。身後兩個丫頭拿著包袱,找到屬於她們的馬車,細心地安置好。


  「嬪妾參見皇上。」涼月走到明軒帝面前,沒有看他,只恭恭敬敬地低下頭去行禮。


  軒轅子離眸色一沉,抿唇看了她一會兒,才沉聲道:「出了宮不用喚朕皇上,也不用一見面就行禮。」


  涼月看著地面點了點頭,隨即道:「那麼,主子,我該坐哪一輛車?」


  主子?軒轅子離聽得好笑,微微眯起眼看了涼月半晌,嘲諷地道:「你這是在跟我鬧脾氣么?」


  兩天不見,氣居然還沒有消,女子都是這般小氣的么?明軒帝咬牙,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同她說,只能瞪著她低著的頭。


  「我如何會同您鬧脾氣。」涼月淡淡一笑,道:「您多想了。時候不早了,早些出發罷。主子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那我便與摘星她們一輛馬車就好。」


  言罷,涼月轉身朝摘星攬月的方向走去,始終沒有抬眼看帝王一眼。


  軒轅子離沉怒,下意識地伸手抓住涼月的手腕,低喝道:「你便不能好好同我說話么?馬車你同我坐一輛,不必與她們擠。」


  涼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一使力,掙脫了開來。點頭道:「明白了,那主子先上去罷,我也才好上去。」


  「……」


  手頓在半空,軒轅子離惱怒不已,卻又有些無奈,轉身便上了中間最大的那輛馬車。涼月隨後跟上。四熹公公不隨帝王南巡,便留在宮裡,倒是帝王的暗衛全部出動,一路保護帝王安全。


  涼月進了馬車,坐在離帝王較遠的地方,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經意地,就看見了一個熟人。


  嗯,很熟悉的一個人,依舊厭惡她至深的眼神,一張俏臉上都是怒意。


  是練姣。


  青玦和白鈺也都穿著尋常的裝束,騎馬護在馬車周圍。練姣與她對視了一會兒,便冷哼著騎馬走到前面去了。


  四熹公公檢查了車隊,便在馬車外給帝王稟告。帝王聽完,冷冷地說了一句出發。


  一共三輛馬車,八個暗衛護駕,前面的馬車裡不知道坐的是誰,後面的倒是包括摘星攬月在內的幾個宮女。一群人便這樣悄無聲息地出了宮,慢慢地離開國都。


  離開宮門的一剎那,軒轅子離聽見馬車裡有鬆了一口氣的聲音,似嘆息,又似輕鬆。他抬頭去看顧涼月,後者依舊是看著窗外,絲毫沒有要與他說話的意思。側臉冰冷如霜,就如同以前的那個顧涼月一樣。


  「你,在恨我么?」猶豫了一會兒,軒轅子離終於悶聲開口,問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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