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情局中人不自知
和安公主被劫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御林軍便只稟告了聖上,並沒有告知其他人。後宮知道的也就寥寥數人。少不得有聽見小道消息的,也只敢私下說幾句。
皇帝宣布的是和安公主儀駕慢了些,要遲些時候回宮。眾人便也都未多說什麼。但是聽聞太後身子不爽,皇后已經趕去慈寧宮伺候了。
明軒帝在福澤宮坐了許久,終是被芍藥請去了慈寧宮。
太后倚在軟榻上,神色有些灰暗,皇后坐在一旁軟語安慰著。見帝王進來,司徒凝起身行禮,盈盈屈膝:「臣妾給陛下請安。」
「免禮。」軒轅子離淡淡地說了一句,又朝太後行禮:「兒臣給母后請安。」
太后示意帝王坐下,微皺了眉頭道:「緣何會出這樣的錯漏?」
明軒帝搖了搖頭,沉聲道:「獨孤臣已經帶人去追了,母后也不必過於擔心。」
司徒凝順著帝王的話勸道:「是啊,公主還有太后的福澤庇佑著呢,定是能平安歸來的,母后也不用太著急,當心著身子為好。」
「哪有不擔心的。」太后嘆了口氣,眼眶微紅:「這要是出了什麼事,哀家有何顏面去見先帝?和安那麼靈巧的孩子,從小就是被寵著長大的,哪裡吃得了什麼苦。」
帝王沉默。和安是唯一的公主,先帝自然也是打小疼寵有加的。現在只能祈禱獨孤臣能追得回來了,不然…
「最近宮裡的禍事當真是沒有斷過,是不是也該請僧人進宮祈福了?」皇后皺眉道:「方才錦繡宮也出了事,陛下未來,聽說也是福澤宮那兒有什麼不對。這宮闈最近一直不消停呢。」
太后一頓,疑惑地看著司徒凝:「錦繡宮和福澤宮又怎麼了?」
明軒帝眉心微皺,沒有說話。皇后看了看他的臉色,無奈地朝太后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錦繡宮的奴才莽撞了,推了墨昭儀撞到了淑妃。聽說淑妃額頭是撞破了,墨昭儀好像也不知為何,不省人事。」
奴才莽撞?太后拿著帕子擦了擦嘴,眼裡閃過一絲明了。
這事一聽就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皇后倒只說奴才莽撞了。哪有那麼大膽的奴才?最近宮裡的確不消停,從南巡確定了涼月開始就一直未曾消停過。這些把戲她看得太多,也根本不想去分辨了。皇后統領著六宮,那便說什麼是什麼罷,只要未傷及皇帝,她也便當個享清福的太后就是。
「找太醫看過了么?」太後轉頭看向明軒帝,問。
帝王點頭,淡淡地道:「淑妃額角上的傷,兒臣命太醫製藥祛疤了。至於墨昭儀,兒臣剛剛在福澤宮久留了一會兒,也便是因為她尚未清醒,不知是為何,失血過多。」
太后微微一頓,有些驚訝地道:「失血過多?好端端的怎會如此?太醫都沒查出來是什麼原因么?」
軒轅子離搖頭:「身上也沒有傷痕,淑妃應該也沒有對她動什麼私刑。兒臣也不明白,墨昭儀這是什麼緣故。」
司徒凝在旁邊聽著,沒有說話。淑妃的手段也是用得高明呢,早知道她會沉不住氣,卻不知道是怎麼對付了顧涼月,居然能讓人尋不著痕迹。原先是她小瞧她了么?看起來沉不住氣的一個人,倒是學會了撇得一乾二淨。
只是,她也有些好奇,無緣無故的,怎麼能讓一個人失血得沒有痕迹呢?
「或許臣弟知道是什麼緣故。」
一道聲音從大殿門口傳來,朗朗地引得眾人抬頭看去。
六王爺軒轅沖雨踏進殿門來,門口的四熹連通報也來不及,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直接走了進去,臉上儘是無奈。
這宮裡不按規矩來的主子又多了一位啊。
「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萬安。皇上、皇後娘娘萬安。」軒轅沖雨單膝跪地,笑著行了禮。
「嗯,起來罷。」太后看著六王爺,笑了笑,道:「難得你肯往哀家這裡來,怎麼,你倒是說說看,你如何知道墨昭儀失血的原因?」
軒轅沖雨笑了笑,乾淨的臉上帶了些些得意:「母后忘記兒臣最喜歡什麼了么?剛才路上就聽見奴才議論那位墨昭儀的事情,不過便是失血而無傷痕,有何奇怪?」
明軒帝怔了怔,臉色難看起來:「六弟,你是指,蠱蟲么?」
軒轅沖雨點頭:「蠱蟲就有吸血一類,置於人體之中,慢慢吸幹人的血液,七天便亡。」
太后臉色驟變,皇后也是嚇得差點跌下座位。這未免太可怕了,好殘忍的手段!
軒轅子離鐵青著臉站起來,心裡有種無法言狀的慌亂,卻強自鎮定著問六王爺:「此蠱可有解?」
司徒凝看了軒轅子離的表情一眼,眼神暗了暗,低著頭不做聲。太后倒是也有些急了,只看著軒轅沖雨,等他回答。
「解蠱的辦法自然都有,任何子蠱,只要找到母蠱,將其引出即可。」軒轅沖雨看著自家皇兄的神色,微微挑眉,補了一句:「只是母蠱應該在下蠱人手裡,若母蠱被毀,那人便是救不回來了。」
一般存心要置人於死地的,還會留著母蠱么?軒轅子離白了臉色,連禮也未給太後行,二話不說便往外走去,差點撞到了門口的四熹。
司徒凝微微抿唇,垂了眸子看向手裡的絹帕。龍鳳呈祥的花紋繡得甚好,可惜,那人的心,她卻是越來越看不透了呢。
太后看了司徒凝一眼,嘆息道:「好歹是他的人,他著急也是應當,皇后你是六宮之主,也要看得開些。」
「兒臣明白。」司徒凝勉強笑了笑。
軒轅沖雨有些憐憫地看了皇后一眼,繼而道:「母后,兒臣跟皇兄去看看,先告退了。」
「去吧。」太后揮了揮手:「幫著你皇兄一些。」
「是,兒臣告退。」
許久未曾回京,倒不知道皇兄什麼時候對其他女子這樣在意了。軒轅沖雨邊走邊搖頭,追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見自家皇兄的影子。當真走得夠急的。
但是,他話還沒有說完,皇兄便這麼急匆匆地走了。要是他說除了那蠱以外還有其他的可能,皇兄會不會遷怒自己呢?嗯,還是不說好了,難得看他著急一回。
打定主意,軒轅沖雨慢慢地向宮人問了路,朝福澤宮而去。
攬月正準備給自家小主喂葯,便聽得殿門被猛地撞開,接著便是一道明黃色的影子快步走過來,站到了床邊。
「皇…皇上?」攬月一驚,連忙放下手裡的葯碗,和摘星一起跪了下去,齊聲道:「奴婢參見皇上。」
「都出去。」軒轅子離沉聲道了一句。
兩人心下驚疑,卻不敢多問,只連忙退了下去,帶上了殿門。
顧涼月還是沒有清醒,臉色蒼白,安靜地躺著。軒轅子離拳頭緊握,站在床邊看了半晌。
這女人,會死么?天絕沒能要了她的命,地牢也沒能要了她的命,現在會因為這不入流的蠱蟲而死么?帝王抿唇,伸手碰了碰涼月的臉頰,冰冷冰冷。
調動內力,他下意識地握住顧涼月的手,想傳些溫度給她。太涼了,會凍壞的。
「皇兄你這是盼著這昭儀娘娘死么?」軒轅沖雨打開殿門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出聲:「若她體內當真有蠱蟲,你這樣只會加速蠱蟲攻擊她的內臟。」
軒轅子離一頓,鬆開了手,轉頭過去看著軒轅沖雨:「那我該怎麼辦?」
本來玩笑的神色也收斂了些,軒轅沖雨慢慢地走了進來,看了看床上的人,道:「讓臣弟先看看罷。」
幾年不見,他這冰山似的皇兄變化未免太大,剛才看他的表情居然有些無措的感覺。這當真是他冷血可怕的五皇兄么?什麼東西改變了他啊?
嘆息一聲,軒轅沖雨拿出懷裡的蠱盅,取出一條金色的小蠱,放在手帕上,然後平放在床上女子的腹部。
觀察了一會兒,軒轅沖雨嘴角微抽,猶豫地側頭瞥了一眼自家皇兄的神色。
有些可怕呢…怎麼辦,要不要說實話呢?
「如何?」帝王沉聲問。
軒轅沖雨乾笑兩聲,在性命和撒謊之間選擇了後者,閉眼道:「昭儀娘娘中蠱不深,臣弟尚有辦法尋得母蠱。嗯…皇兄最近別動她就是了,也別讓她勞累,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應該就差不多了…」
帝王一愣,繼而鬆了一口氣,皺眉道:「你確定不會有性命之憂?」
「應該是沒有。」軒轅沖雨嚴肅地回答。
「那你便去尋母蠱罷。」軒轅子離揮了揮手,示意軒轅沖雨出去。這語氣乾淨果斷得,跟剛剛的沉重擔憂完全不同。
軒轅沖雨撇撇嘴,收回自己的金蠱,應了一聲,便出去了。自家皇兄翻臉比翻書快,趁他沒有發現今日自己欺君了,還是早早想辦法救醒這昭儀娘娘為好。
金蠱沒有反應,說明昭儀娘娘身上沒有蠱蟲,那還失血過多,多半便是其他看不見的外傷了。補補血便罷了。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這昭儀娘娘給他的感覺總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自己回宮第一晚便被人丟在草叢裡,這個說來丟人,可是到現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去查,自己究竟為何會睡在草叢。他可沒有夜遊的習慣。
送走六王爺,明軒帝又在側殿里守了涼月一會兒,順便等著獨孤臣那邊的消息。晚膳時分,沒有侍衛來稟報,卻是孫貴嬪拿著食盒,盈盈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