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漸漸暗影分分明
帝王坐在御書房裡,和獨孤臣說了一個時辰的話。等事情終於理順了之後,軒轅子離才閑閑地開口道:「你當真那麼不待見和安么?朕還打算找個合適的時候,指婚與你呢。」
獨孤臣一臉被驚嚇的表情,連忙搖頭:「陛下,您別拿臣開玩笑,臣是什麼樣的人您也清楚,公主託付給臣,您也該是不放心的,又何必呢?」
他這沒個正形的,放浪形骸也習慣了,最討厭的就是有人管著他。雖然不是太討厭和安,但是若是當真要娶她,自己以後還不得被捆得死死的么?那人生的樂趣何在?
軒轅子離看了獨孤臣半晌,輕嘆一聲,道:「也罷,你不願意,朕也不能強行賜婚。只是和安那裡,你多開導罷,公主總是要出嫁的,不可能一直呆在皇宮。」
獨孤臣點點頭,開導什麼的,也得她自己想通了才行。都是一起長大的幾個人,軒轅凌蘭對他應該是習慣性地黏著了,要說當真是喜歡他,也不盡然。
「對了,除了皇宮裡,南巡的事情。」獨孤臣猶豫地低聲道:「今兒您旨意一出,六宮的眼睛都怕是會在冰塊兒那裡了罷。布曜明日就可以上任,屆時也可以一一清除這後宮守衛里的異己。臣今日在宮門處看著,有些守衛,怕是很不一般。」
輦夫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便摔倒,他當時走在稍後的位置,沒有看清是誰動了手。但在宮門處,能做小動作的只有那幾個守衛。若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的血都沒來得及換乾淨,他日必招大禍。
明軒帝點頭,布曜悶了這些日子,理應是明白了不少事情。自從封尋乾元宮一鬧,布曜便好像沉默了許多。跟他告了假,一一去拜訪乾元宮犧牲掉的幾十親衛的家,送上殮葬費用,現在不知道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了,坐上內宮禁軍統領的位置,應該會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
第二天,涼月剛剛起床,便看見摘星攬月滿臉喜色地站在屋子裡,一個手裡端著水盆,一個手裡拿著宮裝。
「小主,今兒的朝會可不能遲了。」摘星笑眯眯地道:「幸而時辰尚早,好生打扮一番再去坤寧宮罷。皇上的旨意剛下,您可要撐住了別讓其他娘娘壓了去。」
涼月打了個呵欠,走到梳妝台前站著,穿上攬月拿著的宮裝,淡淡地笑了笑,問摘星:「比我位分高的娘娘那樣多,我如何才不會被壓了去呢?」
摘星擰了帕子遞給涼月,嘟囔道:「總之就是要小心著些,最近什麼好事都往咱這裡跑,雖然挺好,但是難免有人眼紅。萬一著了誰的道,可是不好了。」
攬月點頭:「小主如今是在風口浪尖,行事都該小心些,今日的裝束,便還是和往常一樣罷?」
涼月點頭,任攬月幫她梳妝,薄施脂粉,煙藍宮紗,待妝好后,盈盈一笑又是溫柔萬分。
「走罷。」涼月起身,看著蒙蒙亮的天色,往坤寧宮的方向而去。摘星和攬月連忙跟上。
剛走到一半,便聽見了禁軍鎧甲之聲。三人連忙讓到一旁迴避,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鎧甲聲中傳出:「昭儀娘娘。」
涼月一愣,繼而抬頭,卻是許久未見的布曜正穿著禁軍的服飾,朝她行禮。
「布統領。」涼月一笑,看著布曜道:「倒是好久不見,今日上職么?」
布曜起身,手習慣性地放在腰間的匕首上,再沒有往日的輕浮與莽撞,只是低聲吩咐身後的禁軍繼續巡視,然後對涼月道:「是今日上職,倒是在這裡遇見娘娘了。這是要去皇後宮里么?」
涼月怔了怔,點頭。布曜的語氣,聽得她好生彆扭。這以前經常吵著要和她比武的男子,如今沉默地站在她面前,渾身都是蕭索的氣息,眼神里也再沒有了往日的張揚與自信,只是一片灰色,沉寂而隱忍。
封尋帶給他的刺激,竟如此之大么?涼月微微皺眉,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屈膝道:「時辰不早了,我便先行一步了,布統領。」
布曜點頭,抱拳看著涼月遠去。微微抿了抿唇,便繼續往禁軍離開的方向走去。
笑意掛不起來了,涼月一臉沉思地走著,腦子裡全是剛剛布曜的表情。他今日便坐上這後宮禁軍統領之位了,對於帝王來說,無疑是整頓後宮禁軍的好機會。墨丞相對此事也是甚為高興的,昨兒夜裡就有小紙條從福澤宮後院遞了進來,說是讓她幫著皇帝拔出後宮里的釘子。
嗯,南巡的任務完成了一半,墨丞相給的任務也要抓緊才是。
剛踏進坤寧宮,便見良妃、孫嬪和佳昭儀、芙昭儀已經坐在裡面了。涼月微微一笑,上前給皇後行禮:「嬪妾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安。」
司徒凝溫和地笑著,抬手道:「起來罷,也難為你來的這樣早。」
涼月謝了恩,起身坐到佳昭儀後面的一個位子上去,聽著她們說什麼。
良妃看了涼月一眼,嗤笑一聲,繼續跟皇后講話:「臣妾覺得,南巡這樣大的事情,如何就這樣匆匆定下了?」
皇后抿唇一笑,看著涼月道:「墨昭儀的身手,倒是太后和皇上都認可的呢。一同上路,也少了許多麻煩,還可以護著龍體安康。」
良妃哼道:「論身手,隨行的親衛都是去玩兒的么?陛下哪裡用得著她來護?倒不知是怎麼個幺蛾子,皇上既然說了讓皇後娘娘和太后拿主意,卻又親口說要墨昭儀,這可把皇后您放哪兒了?」
涼月聽得心驚,卻見司徒凝倒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揮手道:「良妃你何須計較這些,後宮妃嬪,向來就該是以皇上為主的,皇上說什麼,咱們就聽著。閑話說多了,也落不著什麼好。」
「是,臣妾明白了,皇後娘娘大度。」良妃尷尬地笑了笑,捏著帕子不再開口。
上官柳兒偷偷看了涼月好幾眼,見她看過來,又馬上別過了頭去。手裡的帕子緊緊地絞著,好像有什麼話想說。
涼月疑惑地看著她,上官柳兒卻一直低著頭了。直到朝會結束,也只是良妃一直不冷不熱地嘲諷著,淑妃沒來,她一個人也沒鬧騰多久,便消停了。皇后又說了最近太後身子不好,讓眾人多去慈寧宮請安之類的話,朝會便散了。
走出坤寧宮的時候,涼月看見上官柳兒走得很快,不禁追了上去。
「柳兒。」
胳膊被人輕輕拉住,上官柳兒一怔,隨即有些驚嚇似地看了涼月一眼,退後一步道:「涼月姐姐…啊不,墨昭儀。」
涼月眼神暗了暗,低低地笑了一聲,道:「你可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么?看你欲言又止的模樣,很是不安呢。」
上官柳兒看了看四周,輕輕搖了搖頭,喃喃道:「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其實不一定要勞煩你的…」
涼月挑眉,看了看身後跟過來的摘星和攬月,抿唇道:「我和佳昭儀走了一會兒,你們先回去罷。」
摘星攬月應了,退了下去。上官柳兒的侍女也一併走開了。
「這些日子,也沒有見著陛下的面,我便和梅答應走得近了些。」上官柳兒不好意思地道:「相處下來,倒覺得她是挺好的一個人,比起李答應和左答應,也沒什麼心計。」
「嗯。」涼月點頭,表示在聽。
「鐲子那件事,我一直有些過意不去。」上官柳兒撇嘴道:「她現在還有些耿耿於懷呢,聽說上次還回儲秀宮去找了。我就在想,咱們要不要還是還給她好了。」
鐲子?是在儲秀宮上官柳兒房樑上那一個么?涼月想了想,道:「你若想還給她,只能趁人不注意回去拿了。不然如今的身份,無緣無故回了儲秀宮,不是奇怪么?」
上官柳兒點頭,嘟著嘴道:「我知道啊,就是沒有想到怎麼回去的好法子,才來問姐姐你。如今你又是皇上的寵妃,這樣的小事,本來是不應該拿來煩你的。」
涼月聽得好笑,她居然還成寵妃了。嗯,也是罷,好歹有侍寢的機會,南巡皇上還帶上她,比起柳兒她們,她的確是寵妃。
「怕麻煩的話,我晚上趁人不注意,去拿來給你就是了。」涼月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只是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還給梅答應,便要看你了。」
上官柳兒眼睛一亮,激動地抓住涼月的手道:「真的么?涼月姐姐你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受寵之後,便不會理我了,現下看來,是柳兒小心眼了。」
涼月笑著拍拍她的手,兩人約好拿了鐲子在哪兒見面,便各自回宮了。
晚上的時候,有消息傳來說,帝王去了身子不適的淑妃那裡看望,之後要回御書房批改奏摺,不進後宮了。涼月聽著,靜靜地退下兩個侍女,說要早睡,然後穿上一身夜行衣,趁著天色最暗的時候,偷偷往儲秀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