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踏雪尋梅風不止
來人看起來懶懶散散,一頂白紗帽擋住了面容,像是慣常的殺手,不願意讓人看見容貌。但是涼月卻注意到了他腰間的玉帶,微微皺眉。
那玉帶看起來很眼熟,這人給她的感覺也很熟悉,應該是江湖上的人。可是她幾乎沒什麼印象,那便是沒有交過手的,不知為何會覺得認識。
「閣下來朕的宮裡,可不是來跟朕的嬪妃敘舊的罷?」軒轅子離皺眉,外面的人明顯已經聽到了動靜,萬全是聰明的人,應該是讓人去傳布曜和禁衛了。
來人好像在笑,帽子輕微動了動,看著明軒帝道:「我是來殺人的,順便敘箇舊,您若是看不下去了,那便把命拿來吧。」
話音剛落,眼前身影一閃,涼月慢了半步,便感覺身後的人飛身迎了上去,與來人對上了。她有些吃驚,連忙沉靜下氣息,凝目看著他們的動作。
要說武藝,軒轅子離的確可能比她好,但是因為他是在皇宮裡長大的,實戰畢竟太少,根本不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招數都太過光明磊落,對上江湖上其他的高手,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會贏。
而這個白衣人。涼月皺眉,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在哪裡見過。行刺宮中,選擇夜襲,這是職業殺手的正常選擇。可是這人夜刺卻穿白衣,未免太過張狂。乾元宮的守衛不可能鬆懈,可這人一身白衣照樣進來了,說明武功當真不俗。
看了一會兒,也幸好那人未曾再用銀針,而是實打實地在與軒轅子離對戰,兩廂不相上下,打得倒是很精彩。可惜來人身上殺氣太重,不然她會坐下來好好欣賞的。
目光不自覺又落到來人的腰帶上面。那條玉帶顏色和潤,青錦的帶子上綉著很細密複雜的花紋,玉石呈青白色,看起來很舒服。玉的形狀像是圓形,隱隱有麒麟的模樣在裡面。
腦子裡光芒一閃,涼月下意識地喃喃了一聲:「封尋?」
打鬥的一方一愣,不經意邊露了破綻給軒轅子離,後者面無表情,一掌擊向他的要害,冷聲道:「對戰之時走神,可是大忌。殺不了朕,還得留命在這裡了。」
封尋輕笑一聲,身子一動,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移動的,便在帝王快接近他的一瞬間閃到了涼月身邊,笑眯眯地道:「你這是想起我了么?」
一掌擊空,軒轅子離微微吃驚。聽得這話,臉色更是難看,當下轉過身一招隔開封尋,皺眉道:「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殿門被撞開,布曜帶著禁衛軍到了,幾百人將乾元宮團團圍住,看著站在大殿中間的男子怒喝道:「大膽刺客,還不快束手就擒!」
封尋像是沒聽見其他人說話,紗帽下眼睛好像只看著涼月的方向,笑道:「你還記得我是封尋,為何就記不起自己是顧涼月了呢?」
涼月一震,獃獃地看著那人,說不出話了。
這句話就像一塊巨石,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她記得江湖事,卻記不起自己是顧涼月,是啊,她早就忘記自己是顧涼月了啊。
軒轅子離冷笑一聲,看著涼月道:「他是刺客,那麼你呢?」
她?涼月愣愣地轉頭,看著帝王微怒的神色。他的眼底深處好像有什麼在閃,就這麼惡狠狠地瞪著她,不似平時冰冷,倒有些像急了的孩子。她是誰呢?他的墨常在?還是…顧涼月呢?
布曜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場景,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帝王和涼月向來古怪,也就不說了。此時中間那位白衣人殺氣很重,卻給人感覺漫不經心,沒有半點緊張的意思。這裡里三層外三層都是人,他如何還逃得出去?難得還這樣自在,當真算從容淡定了。
涼月想了一會兒,終於道:「我是涼月。」
軒轅子離冷笑一聲,正想嘲諷,卻聽得大殿中間那人開了口:「顧涼月和墨涼月可當真不是一個人,若你要逃避,那便逃吧。我今日接這個任務,倒也沒想真能殺了這皇帝。只是聽說你在這裡,我便來看看。跟三年前的你,當真是完全不一樣了呢。」
言罷,封尋慢慢地轉身,看著門口擋著的一眾禁衛,低聲笑問:「是我自己出去,還是你們讓道?」
布曜有些怒了:「你自己出去和我們讓道,有何區別?再者,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還得讓你走了不成?」
封尋不說話,只慢慢往門口走了兩步。不知為何,布曜身後的禁軍竟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也不是怕死,禁軍都是訓練有素的。但是面前這個連容貌也看不見的男子,渾身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就連前面站著的布曜都正了神色,眉頭緊皺。
「讓他走吧。」涼月淡淡地開口道:「不必增添不必要的傷亡,布大人,你們攔不住這個人。」
軒轅子離一怔,接著皺了眉頭,看著涼月道:「你的意思是,朕還得放了他不成?顧涼月,你說話什麼時候也不用腦子了。這話一出,你便是同夥,抓不住他,你也會被牽連,不知道么?」
封尋的步子頓了頓,隨即轉頭,看向帝王道:「原本聽說天啟的皇帝很是厲害,倒不想卻是個隨意牽扯女人的昏君么?她好意提醒,你不想聽,那我自己走出去便是。」
話剛落音,涼月還沒來得及阻止,封尋已經飛身朝門外而去。一群禁軍退了兩步,卻還是集體迎上,手裡的刀劍鋒利,大有就算武功比不過,屍體也會堆積著阻攔這人出去的氣勢。
封尋應該是笑著的,可惜看不見他的面容,涼月嘆了一口氣,只趕緊上去護下布曜。
細韌的遊絲溫柔地從男子的袖裡飛出,很快穿透禁軍厚厚的鎧甲,直接將心臟穿透。那遊絲不知道由什麼做成,但是卻細而長、韌而多。穿過心臟、割破喉嚨、遊絲的主人半分猶豫也沒有,直接收了門口的幾十條人命去,血也未曾見得半滴。
涼月拉著布曜站到一邊,拔過他腰間的匕首擋住了朝他飛去的遊絲,皺眉道:「逍遙宮不是不殺無辜么?」
這話明顯是對封尋說的,布曜站在原地,眼睛睜得很大,身側的拳頭捏得死緊,青筋暴起。
逍遙宮。
帝王慢慢地走過來,面色也是霜一般的冷冽,靜靜地看著門口那個白色的身影,道:「原來是江湖上的烏合之眾,朕當,你有什麼好本事。」
封尋轉頭,看著涼月的方向輕聲道:「我的確不殺無辜,但是剛才的路是他們自己選的。要擋我路者,誰說是無辜的?」
涼月靜靜地看著門口倒下的禁軍,面無表情。生死她看得太淡,也別怪她冷血。自己不聽勸告,這些人的生命,沒法算在她的頭上。
只是,這些位高權重的人,哪裡在乎這些禁軍的生命了呢?就該為了他們的所謂皇家顏面,白白犧牲一堆的人不是么?可好,不關她的事。
將匕首放回布曜手裡,涼月看著他的臉色,淡淡地道:「你總該知道,為何我不愛和你比武。布曜,江湖遠比你想的黑暗,你太正直,不適合那裡。以後也要知道,有些犧牲,真的沒有必要。」
布曜抬頭,眼睛里滿是血紅,聽了涼月的話,他的手握得更緊,拿了匕首便想衝上去為平白死去的這麼多人報仇。不管他功夫夠不夠,不管該不該,殺了這麼多人,不償命天理不容!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