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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便是方才押送秦良玉來的勞什子王子,此時王子見秦良玉處變不驚,且不憤怒,很是生氣,於是又接連扇了秦良玉幾巴掌。
秦良玉自始至終皆是牙關緊閉,連哼都未哼一聲,平素顏色偏淡的嘴唇此時因被鮮血染紅,倒是有了些色彩,只是面色慘白,一雙星目無精打采,現下微微斂著,似乎一絲微風都能將其吹走的模樣。
「在戰場上,你雖是折磨我,但卻未侮辱過我,是以,今日我也不會侮辱你,這便是你們漢人口中的「君子之道」吧?」王子負手站在秦良玉身前,也不管秦良玉是否能聽見,顧自道:「但你折磨我時,從未手下留情,甚至動了殺機,是以我自然是不能輕饒你。」
說著順手抄起一面牆上掛著的軟鞭,扔進了一旁裝著辣椒水的桶中,吩咐下人道:「好好泡一泡。」
那下人的身子骨委實柔弱了些,那衣裳鬆鬆垮垮罩在身上,瞧著有些怪異。聽罷王子的話,那人低頭應「是」時,順勢偷掃了已經昏迷的秦良玉一眼,交疊放在身前的手緊了緊,手背上青筋畢露,他緩緩蹲在那木桶之前,伸手將辣椒水中的鞭子隨意攪了攪,再交回到王子手中,期間下顎線條緊繃,整個身體僵硬不堪。
王子將鞭子凌空甩了甩,炸響聲驚的那下人一哆嗦,下意識抬頭去瞧秦良玉,這才將整張臉露出來,但見那人臉部過於白嫩,鵝蛋似的臉上,雙目驚魂未定,此人赫然是柳文昭。瞬間的驚恐過後,柳文昭為防被人認出自己,忙又將頭低下去,聽得那王子道。
「今日你被帶到我們韃靼,必然是死路一條,但有些話,我還是要與你說。」王子說著又將鞭子甩了兩下:「你們漢人常說「冤有頭債有主」你若想找人報仇便去找楊應龍,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在你們的隊伍中,還有一個姦細,是以你落得今日這般田地,說起來當真怨不得我。」
乍一聽楊應龍的名字,秦良玉似乎清醒了些,她此時垂著頭,費力睜眼瞧著那王子,似是確認道:「楊應龍?」
王子覺得秦良玉既然已是將死之人,是以告訴她也無妨,便點了點頭:「是。」
秦良玉冷笑一聲,已沒有力氣多說其它,倒是一邊的柳文昭,聽到楊應龍三個字時,恨得牙根直癢,咬著后槽牙在心中將楊應龍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頓,仍覺不解氣。
原來此番來洮州,她也跟了來,只是不便去往前線,只留在營中伺候秦良玉,那日正當秦良玉那一隊人馬當值,可到了歸時卻仍未見人影,她這心便有些慌,這便打馬去郊外找秦良玉,不料走到半路便聽見馬千乘與那軍士的對話,心急之下,直接策馬跟在馬千乘身後,一路來到了韃靼,待她到時,那馬早已癱倒在地,只見出氣不見進氣,原來是追趕馬千乘所致,險些累死。
馬千乘見柳文昭跟來,也沒有閑暇工夫計較,直接道:「你跟好我。」
柳文昭點頭,而後一路跟在馬千乘身後,見他身形靈巧,避過一波又一波韃靼軍衛,而後來到一處暗地,道:「你在這等我。」
說罷,人影一閃,已不知所蹤。
馬千乘將柳文昭帶到安全地帶后,便又折返回方才韃靼軍衛巡邏過的地方,悄然跟上隊伍,趁其不備,伸手撈過最後一名韃靼軍士,掏出匕首抵在那人頸間:「說,今夜被帶回來的那人眼下在什麼地方?」
王子帶回來一位漢人將軍這事,大家都知道,是以這人一聽馬千乘的問話,立時將嘴緊閉,馬千乘氣血翻湧,手掌罩在那人頭頂,已是起了殺意,那人明顯感受到了來自馬千乘的怒意,一改方才打死也不說的架勢,急忙伸手指向秦良玉所在的暗牢,以為此番可以躲過一劫,不料馬千乘見這人已毫無用處,手上動作未停,最後那人仍未逃得出駕鶴西遊的結局,那人死後,馬千乘扒下那人衣裳,直接拎著去找了柳文昭。
「換上衣裳,想辦法混入牢中。」對於柳文昭,馬千乘是一百個放心,這麼些年,但凡交到她手中的事,無論大小,皆沒有出過錯。
韃靼不但有許多個部落,還有許多個王子,王子多了,大家一言不合就互相殘殺的事屢見不鮮,今晚生捉秦良玉的乃是韃靼的三王子,與柳文昭分開后,馬千乘便去找了與韃靼三王子關係極度不和,且毫無主見的五王子。
在大明與扯立克關係十分緊張時,五王子主和不主戰,是以聽說馬千乘前來拜訪,面上籠罩了好幾日的愁雲登時散開,連聲道:「快些將貴客請進來。」
馬千乘道明來意,五王子拍桌:「老三他簡直是太胡鬧了,快去!將牢中的貴客也請過來。」
馬千乘板著臉時有些嚇人,一身「生人勿近」的寒意,致使五王子心中有些瘮得慌,也不敢靠前,隔得老遠對馬千乘拱手道:「明威將軍莫要擔心,宣武將軍定會沒事的。」
馬千乘輕飄飄瞧了五王子一眼:「我去瞧瞧。」
五王子自然是不好阻攔,只得起身跟在他身後:「許久未瞧見老三了,本王子也去瞧一瞧。」
一幫人去到暗牢中時,秦良玉除去雙頰被掌摑的紅腫外,身上無任何傷處,倒是一直立在她身前的柳文昭,臉上有一條觸目驚心的鞭痕,傷口青紫,鮮血橫流。瞧見馬千乘的影子,柳文昭這才緩和了面部的神色,稍稍從秦良玉身前撤開,臉上的痛意也跟著翻滾起來。
聽到腳步聲,三王子連頭都未回,手中的鞭子尚淌著辣椒水:「老五,你今晚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三王子與五王子相差一歲不到,平日里兩人亦是劍拔弩張的厲害,尤其今晚還有幾位外人在場,五王子被三王子這一句質問問的面子掛不住,回道:「我若是不管著你,你今日還不知又會闖出什麼禍事來。」
兩人吵架,講究的便是抓住對方的痛點無死角的撒鹽,是以可以說五王子這個「又」字,用的十分巧妙,很是精準的踩到了三王子的痛處。因之前一些年,韃靼各部落內戰時,三王子和五王子還是一對好兄弟,但就因三王子行事莽撞,導致總是在做蠢事,被扯立克派人跟在身後連罵了三日,兩人徹底的鬧翻了,從此老死不相來往,足以瞧出五王子對三王子有著多深的怨念。
「你放屁。」三王子委實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五王子被罵的臉頰通紅,下意識瞧了一旁的馬千乘一眼,正要還擊,被馬千乘一個淡漠的眼神便止住了話語,馬千乘走到秦良玉身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寒著臉問:「這是你乾的?」馬千乘用手輕輕碰了碰秦良玉紅腫的面頰,確認道:「嗯?」
三王子莫名便有些心虛,但仍是故作強硬回道:「怎麼?」
馬千乘輕輕笑了笑,緩緩撫了撫手掌,沒接話。
「還不將人放了?」五王子氣急敗壞的瞪著三王子,語氣里滿是焦灼。
有關馬千乘,他還是有些了解的,前些年,大明與韃靼還未撕破臉皮時,他曾去川蜀那一帶遊玩過,彼時讓他最為記憶猶新的名字便是馬千乘了,聽聞馬千乘無惡不作,當地還有一句流傳甚廣的名句,叫作:寧闖閻王殿不惹馬千乘。這三王子與他雖說眼下不是一路人,但畢竟曾要好過,他也不想眼睜睜瞧著他作死。
孰料三王子並不領情,冷著臉道:「人我是不……」
話未完便覺喉間一緊,繼而雙眼微凸,他想掙扎卻是無法動作,只愣愣低頭瞧著脖間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你們韃靼的王子多,少了你一個也損失不了什麼。」馬千乘的笑意並未傳到眼底,掐著三王子脖子的手漸漸收緊。
眼見三王子的面色漲成了豬肝色,五王子有些急了,吩咐下人道:「快去將這鐵鏈的鑰匙拿來,還有,這事莫要聲張。」
五王子心心念念的全是與大明的互市所帶來的利益,生怕因眼前這一個人而誤了部落的大事。
秦良玉被從鐵鏈中解救下來時,人已在昏迷當中,但尚存一些意識,迷迷糊糊中只覺耳邊巴掌聲不斷,還摻雜著慘叫聲與勸說聲,而後自己似乎被人抱了起來,她這時還有些擔心,畢竟她眼下身子不舒服,使不出一點力氣,無法配合那人從而達到減輕自己重量的目的,若是那人抱不動了,半路再將她扔了,她怕墓志銘上寫出自己是被摔死的,那樣她顏面何存?
她整個人昏昏沉沉,卻一直無法真正暈過去,手臂上的傷口似乎有些麻木了,思緒也時續時斷,一會是小時在街上亂跑,一會又是帶兵征戰沙場,是以一時令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公子,將軍她發著高燒。」柳文昭將帕子打濕,而後敷在秦良玉額頭:「這都兩日了,她還是不見好轉。」說著眼圈便有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