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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彥相之戰告捷

  馬千乘面色訕訕,挪步進來,矮身在秦良玉身邊一坐:「不吃就不吃。」而後又催促秦良玉:「你吃快些,怎麼吃的這麼慢!」


  柳文昭暗地裡撇了撇嘴,又給秦良玉碗里添了些飯:「姑娘你趕路想必是餓壞了,再吃些。」按她對馬千乘的了解,若眼下當真有事,他定不會是如此悠閑的。


  如柳文昭所想,其實此番馬千乘叫上秦良玉同往,只是出於那顆寂寞而又空虛的心,以及討人嫌的本性,反正眼下只要是秦良玉不喜歡的事,馬千乘都覺得十分喜歡,只要秦良玉面無表情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站,他這心便舒坦。


  見秦良玉吃完了,柳文昭殷勤將桌子收拾整潔,而後紅著臉托著餐盤倒退出了屋子,馬千乘斜眼瞧了許久,見柳文昭身影消失在門口,這才開口:「我父親說今日已發現譚彥相及其餘部蹤跡,現已派人追擊,眼下應當正處戰中,讓我去瞧瞧。」


  秦良玉聞言正要起身,又被馬千乘按回了座位:「你做什麼?」


  秦良玉面容嚴肅的對上馬千乘的視線:「不是要出發么?」


  「譚彥相已是敗軍之將,正是窮凶極惡之時,我也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你就在這待著吧,等我回來找你。」馬千乘趁機在秦良玉光潔的手背上摸了一把,被秦良玉一個巴掌抽出了屋子。


  旌旗招展,屹立在滾滾濃煙之中,空氣中瀰漫著血腥氣,地上亦是一片狼藉,三五步便有一鎧甲,上面染著斑斑銹跡。離得老遠,秦良玉便瞧見駐地此時的黯淡光景。


  馬千乘徑自朝主帥帳篷走,秦良玉不便跟進去,只能同帳篷外的士兵守在門口。


  馬千乘掀簾而入,此時徐時正盯著沙盤出神,聽聞響動抬頭一瞧,見是馬千乘,急忙行禮,並將眼下形勢如實彙報。


  「也不知他是從哪找來的援兵,但好在這夥人遠遠沒有我方人數多,將軍,下一步我們該如何?是否乘勝追擊?」


  馬千乘掃了眼沙盤,右手撫過左手掌心,而後以手背撫回,笑道:「先拖他幾日,慢慢折磨著,待他彈盡糧絕,精疲力竭之時,再將他就地剿殺。」


  這一拖便是十餘日,譚彥相等人對石砫土兵這種不扎針不吃藥坐這就是同你耗的無恥手法十分熟悉,一時間覺得天塌下來了些。


  馬千乘對此手法則樂此不疲,覺得眼下時機差不多了,這才準備正式出兵,剿殺叛賊。


  見馬千乘從帳篷出來,已無所事事了好幾日的秦良玉道:「此戰已拖了十數日,譚彥相本就處劣勢,此時怕是早已精疲力竭,即便是逃也逃不出多遠了,若你此時追上前去,他們不過是背水一戰,是以我們勝算極大,不如速戰速決。」


  馬千乘剜了她一眼:「我這便要出發了,一會你跟好了,這深山老林中可是有猛獸的。」話落突然想起先前在鳴玉溪聽說的有關秦良玉空手斗猛虎一事,又默默補了一句:「或許你又多了幾件衣裳料子了。」


  秦良玉托腮:「屬下衣裳多,若當真有那老虎皮,屬下可以給將軍做個遮嘴布。」


  如秦良玉所說,此時譚彥相的人馬不過是苦苦支撐,被馬千乘追上時,他正率著他的殘兵在吃飯。聽聞馬斗斛之前便已盜了他們的糧草,是以此時他們吃著的只能說是殘羹冷炙,也說不準是哪頓結餘下來的,一眼望去,甚是可憐,尤其是譚彥相,蹲在隊伍最前方,正一心一意朝嘴裡塞著已乾的掉渣的饅頭,也是心大的能裝下天。


  兩支軍隊相遇在魚木寨後方不足十里處,此處兩邊皆是懸崖,若細聽還能聽見沙礫時不時落下懸崖的悉索聲。眼下正是日暮西山之時,餘暉灑在眾人身上,瞧著便帶了一抹悲壯。譚彥相大軍眼下只剩三五百人,馬千乘所率士兵人數比他多了又幾百,是以在氣勢上,譚彥相便輸了,內心已近乎崩潰,不禁忿忿道:「你們何苦咄咄逼人?我龍陽洞為石砫所轄時,也沒過上什麼好日子,眼下有更好的去處,我為何還要依附你們?」


  馬千乘安靜坐在馬上上,居高臨下瞧著他,嘿嘿一笑:「土不出境,違背了組訓你便只能死,要怪便怪你貪圖享樂,利益熏心。」


  譚彥相倒也不反駁,只不動聲色朝身後退了退,準備伺機而動。


  馬千乘不再多話,抬手下令放箭,秦良玉此時也早已忍不住,極其配合的狠狠拍了個巴掌,此時兩軍本就是箭在弦上,又被秦良玉這突然的一聲響動驚擾,雙方下一刻便已廝打在一起。你砍我一刀,我還你兩箭,廝殺聲不絕於耳,雙方士兵黑壓壓的攪在一起,形成處漩渦。馬千乘手持短刀,手起刀落間便是一顆叛將人頭落地,而後滾落馬蹄之間,不多時,他身上便披了厚厚一層血漿,有無眼刀劍頻從他面上擦過,皆被他險躲開來。待一切歸於平靜之後,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全是屍體,至此,譚彥相已是全軍覆滅,馬千乘部下遍尋屍山,卻不見譚彥相的影子。


  魚木寨通往萬縣並沒有第二條路,是以馬千乘立即下令沿著懸崖兩邊找。


  「等等。」秦良玉叫住了肖容,而後附在他耳畔低語:「他一個人怎麼也不會跑出去太遠,說不定趁方才兩軍拼殺時已混入你的部下,你不要聲張,一會下道密令,咱們在軍中慢慢找。」


  馬千乘也覺秦良玉的話有理,假意向前行了不遠,便下令部隊折返回營,只留幾十人繼續沿著懸崖搜查。


  回去的路上,秦良玉走在最後,悄悄打量著眾人,馬千乘的部下皆是訓練有素之人,步伐整齊劃一,腳步落地聲亦是十分統一。她瞧了半晌,突然瞧見中間偏後處,有一人步伐略慢,似是有心事,又好似是在觀察周邊的地形。她留了心,拾起腳邊一顆石子,朝那人後頸彈去,那人驚呼了一聲,周圍的士兵卻依然目視前方,置若罔聞。馬千乘回頭,一眼便發現了那個異數,從馬背凌空躍起,足尖點過眾人肩膀直奔那人而去,一記鷹爪抓上那人的肩,一抬手那人便在空中滑了道弧線,而後重重落地,頭上軍帽掉落在一旁,露出了譚彥相那張飽經風霜的面頰。


  譚彥相此時已是一臉灰敗,恨恨盯著馬千乘:「你年紀輕輕便如此心狠手辣,日後定然不得好死!」說罷不待馬千乘出手,猛地抽出腰間佩刀架在脖頸上:「我在黃泉路上等你。」而後手上一個用力,頸間鮮血噴涌而出。


  龍陽峒一戰,石砫大獲全勝,馬斗斛大擺慶功宴,楊應龍同馬家交情甚好,受邀也日夜兼程趕了過來。


  筵席擺在郊外,往日空空如也的荒郊此時已是燈火通明,中間那一大片空地上多了數十張桌子同長凳,圍成個圓,圓的中心是燒的正旺的火堆,火光在晚風中忽明忽暗,映的每個人臉上神情各異。


  秦良玉坐在最角落處埋頭吃著桌上佳肴,身旁坐著的都是些士兵,因常年打仗,是以也許久未吃上一頓飽飯,又加之馬斗斛早在開席前便下令「今夜百無禁忌」大家便敞開肚皮豪飲,觥籌交錯,葡萄美酒齊聚。期間秦良玉抬頭朝正中間的位置瞧了瞧,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見了安安靜靜吃飯的馬千乘,他身旁坐著的是他的弟弟馬千駟,細瞧之下同他樣貌還是有幾分相似的,馬斗斛時不時伸手給馬千駟布著菜,只是間或瞧馬千乘一眼,再夾些菜到馬千乘碗里。秦良玉一早便發現馬斗斛為馬千乘夾的菜,皆是馬千駟動都未動過的,心中不禁有些氣憤,即便是寵溺幼子,也當有個度才對,但馬千乘卻無動於衷,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狀似毫無所覺。秦良玉突然覺得菜吃在嘴中味同嚼蠟,直接摔了筷子站了起來,想著去湖邊吹吹風,散散心中突如其來的鬱氣。


  晚風輕撫,湖面上暈開圈圈漣漪,秦良玉在湖邊站定,凝神瞧著前方,忽而聽見身旁那一人多高的荒草地里傳來交談聲。


  「罷了,先歇一歇,這麼些日子也累了,派人盯緊他便是。」


  另一人遲遲不出聲,許久之後才道:「那東西說不定還在他身上,他此番與大人您一副平常的模樣,或許是心中另有想法。」


  先前那人聲音中帶了怒意:「我說先歇歇,怎麼?你還有異議?」


  那人急忙道:「屬下不敢!」


  兩人不再說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那一下下活似踩在了秦良玉的心尖尖上。她環視四周,見除去那片一人多高的荒草地外,實在沒有可以用來藏身的地方,總不能這麼大搖大擺的迎上前去,對那二人道「唔,二位大人甚巧甚巧,你們也是特意繞了一段路來這解手的么?」,秦良玉覺得,若當真這麼說了,那是會出事情的,眼見那片雜草晃動的地方離她越發的近,秦良玉嘆了口氣,轉身便投入了湖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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