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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力掉節操中二

  平心而論,肖容原本便想在秦府多待上幾日,因靠近忠州界的坪頭山,山賊極其猖獗,他待在秦府行動也方便,是以秦良玉這無心的一劍,倒是幫了他個大忙。


  將人扶回到屋中躺下,秦良玉因為做了錯事不敢上前,又加之秦載陽時不時吹過來的眼風,剜的她更是想以死謝罪,這一系列的反應使她頓覺肖容這人委實不簡單。想她秦良玉習武十數年,也不是沒有過失誤之時,但那時她心中從未生過類似愧疚的情緒,更何況今次所造成的後果,與以往她手滑時所造成的那些後果相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但她竟然愧疚了。


  陸景淮聞訊趕來,見秦良玉守在床前發獃,知道她是內疚,出聲安慰道:「這裡我來吧,你到一旁坐著去。」而後又恭敬對一邊的秦載陽道:「父親,您也回去歇會。」


  秦載陽走後,秦良玉十分聽話的挪到一旁,見陸景淮伸手戳了戳躺在床上裝死的肖容,聲音平板道:「肖公子,我知道你還活著,起來上藥了。」


  肖容嘆了口氣,半晌才從床上坐起,與陸景淮對視:「我與你不熟,怎麼好勞煩你替我上藥?」


  「我叫陸景淮,你叫肖容,我們互相知道彼此的名字,便算是熟了,衣服脫了吧。」陸景淮不吃肖容那一套,一邊將葯倒在手上,一邊盯著還想掙扎的肖容。


  肖容揪著前襟猶豫了半晌,而後便瀟瀟洒灑將衣裳一褪,笑眯眯瞧著陸景淮:「肖某先謝過陸公子了。」


  陸景淮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而後將葯依次點在傷口周圍,每點一處,肖容便輕喚一聲「啊。」


  陸景淮動作一頓,沉著臉瞧他:「疼?」


  肖容搖頭:「不疼啊,我隨意叫叫,你們隨意聽聽便好。」


  陸景淮咬牙,繼續將葯在他背上抹開,聽他不停「啊啊」的叫著,時不時再跟上一句「不要碰我那裡。」,待他抬頭去瞪他時,他又乖巧的坐在那裡回視,幾次下來,陸景淮終於忍不住了,將藥瓶一收:「你能不能不叫了?」


  肖容挑眉笑問:「為什麼?有什麼禁忌么?」


  一直坐在一旁的秦良玉面上破天荒帶了淡淡的笑意,見陸景淮已經動怒,忙從他手中接過藥瓶:「三哥,肖公子年紀小,你莫要與他動氣,還是我來吧。」


  上過葯,已是正午,秦良玉有些累,遂回房歇息,一覺睡到了傍晚時分,下人叫她起來吃飯,她尚覺困頓,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待真正清醒時,已是夜深,肚子應景的叫了起來,她起身,舒展腰身,揉著肚子朝廚房走,想找些吃的果腹,剛推開房門,忽見另一頭一道人影飛快攀上秦府高牆,待騎在牆頭上時,那身影發現了正要關門的秦良玉,身形明顯一僵,而後扭頭便跑。


  秦良玉見狀拔足開追,怎料那人也非等閑,幾個翻越之後便將秦良玉甩出了幾里遠,眼見那人要消失在視線之中,秦良玉乾脆足尖點地,靈巧一躍上了左手旁的屋頂,這才勉強得以瞧見那人影子。兩人你追我趕跑了十數里,前頭那人體力明顯有些不支,秦良玉趁機折下手旁枯木的一截斷枝,以枝代刀,朝那黑衣人揮去。黑衣人察覺時已來不及躲避,一仰面由這樹枝帶著破空的凌厲從面上滑過,而後整個人便順勢倒在了地上。


  方才在追趕時,秦良玉便覺這人不能輕視,此下更是怕事情有變,也不敢怠慢,提氣躍至那人身旁,抬腳便要踹向那人胸口,卻被那人喝止住:「是我!」


  那人一把扯下面上的遮布,赫然是肖容的臉,他沒好氣的瞪著秦良玉:「你追夠了沒?」


  秦良玉也是一愣,下意識想伸手將他扶起來,而後想到他方才形跡可疑,又遲疑著將手收回,戒備的盯著他:「你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是要做什麼?」


  肖容從容不迫自地上站起來,拍打著身上的灰:「我那日被那伙山賊揍個半死,想著眼下傷勢有所好轉,於是半夜來此處轉一轉,打打悶棍報私仇什麼的,誰知被你一路追趕。」話落指了指地上:「瞧見那血沒有?我傷口又裂開了。」


  秦良玉將信將疑,盯著他一雙玄潭般的眼又端詳了良久,見他一臉坦然毫無閃躲之色,一時也找不出什麼破綻,只能暫時信了他的話,但卻暗自留了個心眼,想著左右他要在家中養傷,將他盯緊一些也出不了什麼簍子。


  兩人一前一後折返秦家,路上秦良玉幾經欲言又止,肖容見狀直接道:「說吧。」


  秦良玉從善如流張了嘴:「你今年多大?」


  肖容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十八。」


  秦良玉撫掌,似有感嘆道:「明威將軍今年也是十八,他卻已能率軍剿敵,何等傑出,何其風光,你再瞧瞧你,你也是十八,可竟然在半夜打人家悶棍?」


  肖容不以為意:「唔,你還知道明威將軍」而後神色有些黯然,喃喃道:「傑出又如何?風光又如何?你們只瞧見他風光,卻不知風光背後要經歷多少嘲諷要逃過多少暗殺才能走到今時今日。」


  秦良玉悻悻搔了搔頭:「唔,有理。」


  以往秦良玉在陸景淮面前談起冊子中的千古名將時,陸景淮也會微笑道:你只瞧英雄風光,卻不知其背後艱辛。就比如說你,你曾落過多少淚,咬斷過多少牙齒,方才成就今日的你?你眼下當為笑談之事,在當時又是令你怎樣的絕望?

  思及此秦良玉幽幽嘆了口氣,瞧了肖容一眼:「怎麼說的好像你感同身受一樣,不就是打個悶棍么,難不成也有什麼說法?」


  肖容:「……」


  經方才一陣瘋跑,秦良玉此下已經不餓了,回房之後簡單洗漱便上床歇息。但肖容便沒有那麼方便輕捷了,方才被秦良玉一路狂追,傷口撕裂,血跡蔓延出來將衣裳緊緊黏住,此時脫衣裳時,很是受罪,但好在受傷於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飯,以往在自己家中若是受了傷通常也是他自己處理,其實除去心中有些難過之外,其餘倒也沒什麼。


  處理過傷口,肖容擁著被子坐在床上,忽然聽後窗處有細微聲響,當下朝床頭一靠:「進來吧。」


  一人應聲而入,單膝跪地,抱拳道:「見過公子。」


  肖容皺著眉頭瞪地上跪著的人影,平靜問道:「你通常都是夜裡發現線索的么?是什麼給了你夜裡辦事的高效率?是出自白日里偷懶時的愧疚么?」


  那人咽了口唾沫,噎的胸口生疼:「回公子的話……並不是……只是湊巧。」


  肖容瞟了他一眼:「此次又有什麼線索?」


  「據那日追蹤的人回稟,新來的這伙山賊正在找東西,由此可見,這伙山賊與之前那些山賊乃是一夥,但屬下也不知這東西究竟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這東西它到底是不是個東西,可綜其種種舉動來瞧,那些人分明以為這東西是在公子您手中,是以您行事時請務必當心。」


  肖容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人起身前又道:「這伙山賊近日頻頻在嘯福林出沒,那裡有蹊蹺。」


  又入了夜,樹葉無風自動,窗外蟲鳴聲此起彼伏。肖容瞧了眼天色,而後從床上坐起,輕手輕腳換上一套夜行服便要出門,不料手剛一觸及門板,便見一道影子斜映在窗紙之上,他急忙縮回手,屏氣靜聽外頭的動靜,須臾,那影子又鬼鬼祟祟來到門口。肖容情急之下只好奔回床上,拉過被子將自己蓋個嚴實。這廂剛遮好,那邊門便被人以鐵片劃開,而後一個人閃身而入,身手極其靈活。肖容借著月光瞧了瞧那人,身材修長筆直,偏瘦,一頭青絲還是白日里高束的打扮,這人是秦良玉。他來了興緻,想瞧她深夜拜訪究竟所為何事。


  秦良玉躡手躡腳進了屋后,先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側耳聽著屋內的聲響,見肖容呼吸綿長,提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些。她今夜前來,主要是想瞧瞧肖容在不在,是否又趁夜外出。


  她伸手在屋中摸索著方向,眼下夜已深,屋中亦是一片漆黑,秦良玉一時有些不適應,剛邁步便絆倒了凳子,她驚出一身冷汗,訕訕站在原地等著被吵醒的肖容的質問,但等了許久都未有聲響傳來,她不禁有些疑惑,這動靜再大些,鎮子東邊有耳疾的李大爺都能聽見了,肖容他一屆高手竟紋絲不動?難不成是白日陸景淮給他上藥時動作太過激烈,是以傷口再度撕開而後感染暈過去了?她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也顧不得許多,急忙從懷中掏出個火摺子吹亮,而後她愣住了。


  肖容也未想到秦良玉深夜潛入別人房間會使用如此光明正大的手段,是以也愣住了。


  秦良玉見他一身要去做壞事的打扮,直接問道:「你這是又要打悶棍去?」話語間已帶了明顯的懷疑。


  肖容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己要去做什麼,皺著眉瞪她:「你倒是說說你半夜來我房間是要做什麼?」


  秦良玉畢竟做賊心虛,又見肖容面色不善,悻悻摸摸鼻尖,想起初見他時扔在他手邊的那柄長劍,一本正經道:「近來治安不好,我來瞧瞧你那劍放好沒有。」


  肖容一時無語:「你是不是瞧上了那柄劍?」


  秦良玉一聽,頓覺他這話問的有深意,若是她回答的好,說不定這劍就是她的了,思及此她輕輕點了頭:「唔,挺入眼的。」


  平心而論,這柄劍可不只是「唔,挺入眼的。」這一級別,這柄劍可謂是對極了秦良玉的胃口,當初決定出手救肖容,便也有看在這劍的面子上的情分。後來她曾問過秦載陽,這柄劍到底是個什麼來頭,秦載陽當時道「歐冶子大師的手筆,龍淵劍,可斬風,可削鐵,那個孩子不簡單啊。」又沉吟了片刻「總之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便是了。」


  「唔,那你便好好瞧瞧吧。」肖容笑眯眯的拉了拉被子:「走之後記得幫我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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