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坪頭山偶遇計二

  秦邦翰雖生於以行軍布陣見長的秦家,卻是未繼承秦家的血脈,從小對打殺之事興緻便不高,相反,對救死扶傷一事卻是情有獨鍾,成年後,他便依著自己的喜好,做了一名鈴醫,所謂鈴醫,便是背著藥箱,手搖串鈴,走遍大街小巷,為白衣百姓瞧病的走方郎中,若說他與一般的走方郎中有什麼不同之處的話,那大抵便是他是一位相貌上乘的走方郎中。託了這職業的福,秦邦翰性子極好,從小到大也沒發過脾氣,處事時常令人如沐春風,是以人們總是為了能同他說一說話而裝病,這些人其中又以姑娘與小孩居多。


  好脾氣的秦邦翰看著自己面無表情的妹妹,輕嘆了口氣:「就知道你不會安分待在家中,我與你一同去,順便瞧瞧有沒有什麼受傷的人。」見秦良玉伸手過來抓住他,猛然想起之前陸景淮被她拉著到處飛的事,白著臉道:「良玉啊,帶我飛時,請收斂一些。」


  街上早已空蕩蕩,夜風穿巷而過,涼意更甚。


  秦良玉拉著秦邦翰奔走在去坪頭山的路上,因是心急,是以秦良玉步子極大,瞧的秦邦翰頻頻皺眉:「你剛能簡單說些話,胸前傷口也還未結痂,走慢些,。」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秦良玉該飛的時候照飛不誤,一刻剛過一點,兩人便翻越城牆到了坪頭山,還未等穩住身形,便聽見不遠處隱隱有打鬥聲傳來。


  深更半夜不睡覺跑到郊外來打架,秦良玉以為這些人不是有病便是有病,甚想請秦邦翰去給他們看看腦子,後來又想了想,覺得深更半夜不睡覺跑到郊外來打架的人除去有病一說之外,大約還可能是山賊,思及此當下抬腿朝前面跑去。


  待她到時,前面早已安靜下來。


  夜色正深,視線不好,秦良玉只依稀瞧見不遠處的地上躺了個人,疾步走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雖是微弱,但好在尚有。


  隨後而來的秦邦翰見狀問道:「他還有氣么?」


  秦良玉點頭,沉著嗓子答:「大約是被山賊打暈了。」


  秦邦翰並未急著發表看法,又盯著那男子瞧了會:「你怎麼知道他同方才那些人不是同夥?若那些人當真是山賊,說不定他們是因分贓不均而起了爭執呢?」


  秦良玉聞言一愣,覺得秦邦翰說的倒是有些道理,又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地上的人,半晌才開口:「不能見死不救,萬一當真有誤會呢?」


  說到底秦邦翰是個心善的,此時又聽秦良玉這麼一說,也便不再多說其它,而且他瞧這人面善,或許真是個好人也說不定。


  兩人費力將那男子從地上扶起,秦邦翰為他簡單清理了下傷口,深呼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很嚴重,可以拖到進城。」


  「那麼問題來了。」一直蹲在一旁的秦良玉沉聲發問:「進城后如何安置?」


  秦邦翰方才瞧了瞧這人的傷,皆在蹊蹺處,他行醫多年,還從未遇到過如此棘手的傷勢,換個角度來說,眼前人不失為提升他醫術的貴人,想了想,道:「眼下醫館都已關門,而且大夫的醫術良莠不齊,若是耽擱了,便是一條人命,是以自然是把他帶回家。當然,我自己是扛不動他的。」


  見秦良玉面上破天荒帶了些表情,秦邦翰只想跪在地上給這男子磕兩個頭,得是什麼樣的神人能讓他素來面無表情的妹妹面上帶了明顯的為難之色,當然,功勞也不是男子自己的,大約還要算陸景淮一份。


  秦邦翰低頭笑了笑:「你是在擔心景淮對你說教?你想想,你此番舉動乃是仗義,景淮平素雖嚴謹了些,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如此一來,他自然不會為難你了。」


  秦良玉見秦邦翰話語中誠意欠奉,面無表情道:「咱家地方小。」


  秦邦翰道:「我見這人氣度非凡,想必是富貴人家所出,你此番救了他,說不定日後他會回報給你些錢財,你有了錢財,或許可以多買一些短兵器。」


  秦良玉依舊面無表情:「咱家地方小。」


  秦邦翰深諳秦良玉的性子,繼續溫和道:「哦?我瞧這男子骨骼極佳,想必是練武的一把好手,說不定屆時為報恩,會傳授給你些什麼絕世武功,唔,他手上這長劍一瞧便知不是俗物。」


  秦良玉沉思片刻,將人從地上拎起,架在自己肩上,話語沒什麼感情:「我想了想,咱家地方雖小,但其實勻一勻,還是可以騰出間客房的。」


  不待秦良玉同秦邦翰進門,秦府的門房便早已大步流星奔入後院,將秦載陽的書房門拍的震天響:「老爺!小姐回來了!」


  這幾日四川要派人來郡學巡視,是以秦載陽不得不通宵達旦準備功課以供檢閱,此時翻著書,他連眼睛都未抬一下:「小姐回來了你如此動容做什麼?叫的這麼大聲,是要讓夫人知道你們小姐是偷溜出去的么?」對於自家女兒的性格,秦載陽是了如指掌,知道山賊一事一經傳開,她定然會心思活絡,是以早便派人在她院中蹲著,待她有所行動時,暗中保護。


  門房涕泗橫流:「小姐還帶了一個男人回來。」


  原本正在兢兢業業備課的秦載陽聞言課也不備了,匆忙差人進屋搬了張矮几又順手拿了瓜果,而後在院中坐好,淡然中又捎帶了幾許急迫得盯著門口。他秦載陽的女兒嫁不出去是十里八村都曉得的,是以她這回趁夜偷溜出府,又主動帶了陌生男人回來,委實是樁很玄妙的事情,大約還會被記入忠州回憶錄中,他需要親眼見證一下。


  秦良玉頂著秦載陽殷切的目光,與秦邦翰一左一右架著位瞧起來狀態不怎麼好的男子邁入門檻,步伐微有吃力。她雖自幼身量便高,但這男子顯然比她還要高一些,且衣角破爛滿面血污,瞧起來豈是一個慘字所能夠形容的。


  秦載陽雖說護短,但此時也終於忍不住說了秦良玉兄妹倆一句:「我說你們啊,這男子嘛,自古以來都以有氣節的為佳,想必你倆架著的這個,他就是個有骨氣的,是以他不從良玉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們要曉之以情,你們這麼直接把人打暈了之後扛回來,怕是不妥罷?」


  秦良玉把肩上的人往桌上一扔,也不顧那男子一聲悶哼,回道:「坪頭山撿回來的,受了傷,養兩日。」默了默:「不要同景淮說人是我帶回來的。」


  一聽說坪頭山,秦載陽順手朝秦良玉扔了粒葡萄過去。


  「胡鬧!你當這是養豬呢?你再說一遍這孩子你是從哪撿回來的?」


  秦良玉被葡萄砸了面門,揉著前額面無表情將事情挑挑撿撿說了說,而後又沉著冷靜的質問秦載陽:「爹,做了好事也挨打?」


  秦良玉話音剛落,一旁一直未說話的秦邦翰見秦載陽又摘了顆葡萄,急忙又將那男子架在肩上:「爹,我與良玉先將他安置好。」


  因男子身份不明,是以秦良玉便自告奮勇留下照看,若是這男子有什麼異常舉動,有她在,眾人也好提早防範。


  男子轉醒時已是深夜,彼時秦良玉正在給他煎藥,雖是女兒身,但說來慚愧,她自小生活得便比漢子還粗獷,煎藥這種事對她而言還是有些難度,正要將差事交給下人,忽覺肩膀一沉,她條件反射般抓過肩上那手,一個側身便將人摜在面前地上,因姿勢過於猛烈,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當下皺了皺眉。


  許是摔到了傷口,男人面色登時慘白起來,躺在地上捂著肩膀瞪秦良玉:「你做什麼?你是故意要將我治好而後再摔死么?」


  因先前秦邦翰為他醫治傷口時,順手將他擦洗過,是以秦良玉一眼便瞧清了男人的容貌,不得不說,當真是十分出色。


  男人生的唇紅齒白,身上帶著清貴之氣,秦良玉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子,不由覺得新奇,又見男子似墨染般的眉此時正狠狠皺在一起,眼底怒火滔天。


  秦良玉尷尬的摸了摸鼻尖,俯身將男人拉起,誠實道:「唔,抱歉。」


  男人身上氣場過冷,聖潔的活似一朵長在淤泥之中的白蓮花,讓人不敢貿然親近。


  見男子不說話,秦良玉好脾氣的把男人扶回床上,又問:「你還記得當時的事么?你被人打暈了,我和我兄長路過,把你救了,怎麼?你是得罪人了么?還是被山賊打了?」


  男人這才緩了神色,沉思半晌,朝秦良玉點頭:「多謝二位出手相救,方才多有得罪。」他只道了謝,並未答秦良玉的話。


  秦良玉也不在意,替他擺了擺枕頭,想起自己前一次受傷的情景,淡淡道:「你這身上的傷沒什麼大礙,但是也不容忽視,怕是要再多養些日子,你給家中去封信,省的家中雙親惦念。」


  男人又瞧了秦良玉一眼,眼底含著探究之意:「不勞姑娘費心。」說著從懷中掏出些銀票:「這些你先拿去,待我日後回了家中,必定還會再送重禮酬謝。」


  秦良玉打量著他手上的那一沓銀票,雙眉緊蹙,一絲不苟的模樣,半晌后,一把抽出銀票,直接轉身離開,臨關門前,想了想,道:「我還不知你姓甚名誰。」


  男人唇角揚起抹笑,如三月桃花:「在下肖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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