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
夜皓宇弄來了一些清水，仔細的擦拭著她手上和腳上的潰爛處。
天水城徹底被遺棄，所有城內巡視的侍衛也全都撤了出去，城內的屍體已經沒有人再處理，整個天水城瀰漫著一股屍體腐爛的味道。沒有了管制，一些病情較輕的人開始在街上遊盪，發狂。
如果雲惜顏看到，她一定會吐槽，天水城現在很有種生化危機里，世界末日的味道。
他們原來聚集的地方越來越多的人染上疫病，夜皓宇帶著雲惜顏找了城內一間無人的小屋。
雲惜顏手上的潰爛也愈發嚴重，連臉頰上都開始出現紅斑，原本嬌嫩的紅唇上，嘴皮乾裂的翹起。夜皓宇用勺子舀了清水，喂到雲惜顏嘴裡，卻是怎麼都喂不進去。
沉默的將水含在口中，低頭艱難的一點一點渡進她的嘴裡。
然後躺回她身邊，小心翼翼的將她擁在懷裡，在她耳邊喃喃道，「顏顏，我愛你，我現在只有你了，別丟下我，好不好……」
雲惜顏只覺得混混沌沌中，自己被一股力量使勁排擠出這個溫暖的身體，整個人猶如無根的浮萍飄蕩在天地間，沒有駐足落腳之處，不知身在何處，不知要去何方，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這是哪裡？她已經死了嗎？
沒有傳說中的幽冥黃泉，沒有孟婆奈何，她終究不屬於這裡，大概這裡的鬼差也不願收留一個異世的遊魂。
果然，她回不去自己的家鄉了，雲惜顏黯然，迷茫的飄向遠方，只是，為什麼心中會有一絲不舍？耳邊彷彿有誰正在哀切的呼喚，記憶如零零散散的碎片，不斷在腦中閃現，卻怎麼都拼湊不全那呼喚她的容顏。
突然她的心口處猛的一痛，整個人彷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著，瞬間回到了那具身體里。
身體所有的感覺全都漸漸恢復，有東西正一滴一滴落在她臉上，那滾燙的溫度，彷彿要將她灼傷。
努力嘗試了幾次，雙眼終於睜開了一條縫隙，眼前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是夜皓宇，一向囂張冷酷，不可一世的夜皓宇竟然在為了她掉眼淚。
這種脆弱的樣子，根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心疼的想要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淚水，可身體最終的反應卻只是動了動手指頭。
「不……不要哭。」雲惜顏艱難的張嘴，聲音卻是低的微不可查，連她自己都幾乎聽不到。
正低著頭的夜皓宇，猛的抬起了頭，看到雲惜顏正虛弱的睜眼看著他。
顫抖著手輕撫上她的臉頰，確定了手下的溫度是真實存在的后，緊繃的身體突然湧上一股無力感，那是精神高度緊繃，終於放鬆后的虛脫。
小心翼翼的將雲惜顏擁在懷中，彷彿是失而復得的珍寶。一直微微顫抖的身體，卻是泄露了他此刻內心強烈的感情。
拉起她已經骨瘦如柴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感受著懷裡那個人是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剛才有一瞬間，他感覺不到雲惜顏的存在，彷彿這個人就要消失，自己永遠也見不到，害怕，恐慌，絕望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心如死灰的感覺，如果雲惜顏不醒過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顏顏，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了，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夜皓宇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哽咽，雲惜顏心裡又酸又痛，想要安慰他，抬眼卻看到自己已經潰爛的手，終是什麼都沒說。
這次醒來，雲惜顏卻是昏睡的少了，大部分時間處於清醒狀態，然而夜皓宇周身瀰漫的憂傷卻是更加濃重，他不敢想這是不是迴光返照。
他幾乎全部的時間都守在雲惜顏身邊，偶爾需要出去尋找食物，也是盡量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回來。
天水城雖然現在基本已經成了一座空城，可情況卻更複雜。他幾天前已經放出去消息，御史大夫顧寧是他們的人，上官雲楚只要將接到的消息轉交給顧寧，顧寧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可是到現在卻不見絲毫反應，外邊究竟發生了什麼？
雲惜顏的情況已經不能再等下去，就在夜皓宇準備再次冒險傳出消息的時候，卻是發現，外邊不但發生了意外，而且這意外遠比他想象中要嚴重的多。
兩天前就已經全部撤走的侍衛們，全都重新回到了天水城裡，而且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大批的侍衛同時冒險湧進了城中，分成幾人一組的小隊，在幾乎已經空曠的天水城裡搜尋著什麼。
而幾乎每一隊的侍衛長手中都拿著兩幅畫像，夜皓宇趁人不備，擄走打暈了一個侍衛，換了衣服，混進侍衛隊中，上前看了一眼那兩張畫像，又不動聲色的悄悄離開了。
迅速趕回雲惜顏身邊，帶上她找了一個更加隱蔽的藏身之處。那兩張畫像上的人，是他和雲惜顏，而那些找他的人，他卻非常肯定不是自己人，外邊一定發生了什麼意外。
面對那些侍衛地毯式的搜索，夜皓宇只能帶著雲惜顏換地方躲藏。
夜皓宇的表情很平靜，可雲惜顏躺在他懷裡，卻能感覺到他內心越來越嚴重的焦躁。
抬眼看著眼前這個被遮的嚴嚴實實的小屋，幾縷光線透過窗戶的縫隙照在夜皓宇俊美的臉上，雲惜顏恢復了一些力氣，努力抬手碰了碰他消瘦的臉頰。
正眯眼看向外邊的夜皓宇神色一動，忙抬手握住雲惜顏的手，看向她。那一向冷冽的目光，此刻柔情似水，裡邊的憐惜和溫柔幾乎要將她溺斃。
雲惜顏動了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喃喃道，「謝謝你在我生命最後的日子裡陪著我，我很高興，也很幸福，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知道，至少有個人是真心愛我。對不起，契約的內容我做不到了，忘了我吧，會有人陪你一直走下去……」
無論是夜皓宇當初在軍營替她擋那一劍，還是如今冒著生命危險，留下來陪著她，到了此刻，依然對她不離不棄。她若還要懷疑他的真心，那她便真是禽獸不如了。
人也許只有到了生命最後一刻，才會發現，原來自己錯失了那麼多美好。她貪戀夜皓宇給的溫暖，也貪戀他霸道，純粹而又美好的感情，可是她知道，她已經無力陪他走下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不，我只要你，雲惜顏你聽好了，就算你死，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找到你，我只要你！」夜皓宇黯啞的嗓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決絕。
雲惜顏笑了，原本黯然的雙眼，染上一絲耀眼的光彩，主動向前，覆上了夜皓宇的薄唇，伸出小舌輕輕舔過他乾裂的唇邊，夜皓宇溫柔的回應，兩人痴纏在一起，這個吻不帶一絲情/欲，夜皓宇只恨不得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突然，夜皓宇臉色大變。
屋外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和喧鬧聲傳了進來，「搜仔細了，這院子一個角落都不許拉下了。」
（第四更了，親們還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