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梅望弟水性楊花
濮正權抽了幾口煙,接著道:「老闆看我讀過書,就讓我跟著一個打手後面做監工,睡覺、吃飯,都和打手們在一起。吃的飯食比下井的工人要強許多,睡覺的地方比下井的工人要好許多。我就安心地留了下來。可——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我——實在受不了——我的性情也因為這件事情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我對人生的理解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濮正權望了望韓玲玲和董青青。
「濮正權,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我們從事刑偵工作多少年,什麼事情沒有見過啊!你只管放開來說。」陳傑能聽出來,接下來,濮正權要說的可能和男女之事有關。
「程老闆之所以對我好,他——他是別有用心。一天——晚上,他把我帶到縣城去,在一家飯店點了好幾樣菜,要了一瓶好酒。喝了酒、吃了飯以後,他把我帶進了一個賓館,住進了一個雙人間,他說以後把我當兄弟待,還說帶著我一塊發財,他說他挖了十幾年的煤,已經賺了不少錢,我以後要是用錢的話,只管跟他開口;我以為是遇到了貴人,我就幫他搓澡,敲背,他也幫我搓澡敲背,可我沒有想到的是——」
濮正權猛吸幾口煙,然後接著道:「等我睡熟了以後,他爬到我餓床上,脫掉我的褲子,翻動我的身體,讓我臉朝下,然後騎在我的身上,我被一陣劇痛驚醒,醒來后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程老闆喜歡男人,我掙扎著想從床上爬起來,他就像發了瘋似地把我摁在床上,他的樣子非常可怕,他兩眼通紅,目露凶光,一嘴的酒氣,他還將一沓錢在我眼前亮了一下,他說只要順了他的意,保管我吃香的,喝辣的,如果違逆他,他就讓我吃不了兜著走。」
「你選擇了順從?」
「不順從不行啊!我初涉人世,哪遇到過這種事情呢?他忙完了以後,又讓我學著他的樣再來一遍。當時,我才十六歲。遭遇到這件事情以後,我越發怨恨自己的親生父母,我遭的這些罪,受的這些苦,全拜父母所賜。那天晚上,只是噩夢的開始,回到礦山以後,一連六七天,每天晚上,他都要讓我去陪他,一個星期以後,隔一兩天,他就讓我去一次,這樣的生活,我撐了一個多月,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走路發飄,早晨起床的時候,頭暈目眩,身上發炎潰爛,這時候,他才放了我,因為他又找了一個十五歲的小男孩。他給了我一點錢,讓我離開了礦山,離開礦山以後,我就到徐州找一家私人診所,一個月以後,發炎潰爛的地方才慢慢恢復。之後,我就離開了徐州。「
」離開徐州以後,你去了哪裡?」
「我去了上海。在上海,我認識了一個外號叫『壁虎』和的人。」
「此人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只知道他的外號,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就跟他在一起耍了一段時間,他和程老闆一樣,也是那種人,」濮正權望了望韓玲玲和董青青,接著道,「因為有在徐州的經驗,我已經不那麼緊張了,壁虎和姓程的性格不一樣,他從不來硬的,他也沒有暴力傾向,如果我不願意,他也不會勉強,為了從他的手上學到手藝,我就答應跟他在一起耍了。」
「壁虎教給你什麼手藝?」
「他教給我兩個絕技,我就是靠著這兩個絕技在江湖上混了幾年。」
「什麼絕技?」
「他讓我找一個小區租一套房子住下來,然後觀察前樓和后樓所有人家的作息時間,然後選擇天黑以後,沒有開燈的人家下手。」
「這是為什麼?」
「一般人家都是白天外出上班,晚上回家吃飯睡覺,如果突然有一天,一戶人家天黑以後仍然不開燈,那就說明這戶人家無人,家中無人,就可以下手了。」
「撬門扭鎖,還是攀爬入室?」
「攀爬入室。壁虎交給我的第二個絕技就是攀爬的本事和製作攀爬工具。樓層以二樓和三樓最佳,最高不能超過四樓。」
「這是為什麼?」
「樓層太高,危險係數高,如果被人發現,不能全身而退。」
「如果窗戶插了插銷呢?」
「窗戶不關最好,如果窗戶從裡面插上了,就用特製的鋼絲撥開插銷。」
「你是和壁虎共同作案,還是你一個人獨往獨來呢?」
「壁虎只教我方法,他作案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除了上海,你還去過哪些城市呢?」
「我去過很多城市,但去的最多、呆的最長的地方是上海和蕪湖,我是在蕪湖犯事的。」
「你和解順利同住一個監室,對他一直很照顧,你從他的手上學到了什麼?」
「開鎖。」
「解順利不曾收過一個徒弟,他為什麼要把絕活交給你呢?」
「他很喜歡我,在監室,他只搭理我一個人,我發現他和壁虎一樣,也是那種人,我就投其所好,故意接近、親近他,那方面的要求,是他自己提出來的,我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後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後來還生了一場病,我伺候他一個多月,在這種情況下,他才把開鎖的絕活教給了我。出獄以後,我仍然干老本行,有了解順利教給我的絕活,我就不用攀爬撬窗那麼辛苦費勁了。只要鎖定了目標,一逮一個準。」
「你是什麼時候盯上常貴太,並知道他是你的同胞哥哥的呢?」
「是老天爺安排我見到他的。」
「什麼意思?」
「常貴太在東街御景小區買了一套房子。巧的是,我也在御景小區租了一套房子,站在我家的廚房和小房間裡面就能看到常貴太家的封閉陽台和主卧室。」
「你也住在御景小區,你就不怕小區裡面的人和常貴太發現你和常貴太長得一模一樣嗎?」
「不管我住在哪裡,我都不會以真面目示人。」
「你易容了?」
「不錯,這一招也是跟解順利學的。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要不然怎麼會叫『無影神仙』呢?他的外號是「無影神仙」。一次,我在小區的門口遇到了走出小區的常貴太,這個人和我的長相一模一樣。後來,我就找他的鄰居打聽,這才知道他是落馬湖湖心洲人。後來我去了一趟落馬湖湖心洲,終於找到了記憶中的影像:房子,房子後面的水塘,院子前面菜園,菜園前面的樹林,樹林前面的湖水,湖邊停著的小船。我還從老鄉的口中得知,一九六三年,常家曾經把雙胞胎中的一個叫貴和的孩子送給了人。回到蕪湖以後,我還去富春飯店吃了一頓飯,吃飯的時候,我和常貴太聊了一會,常貴太的回答進一步證實了我的判斷,他就是我的雙胞胎哥哥。那個送人的孩子就是我。於是,我就開始了我的復仇計劃。」
「常貴太的老婆在你的殺人計劃中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本來,我是想在蕪湖——或者常貴太回落馬湖的路上動手的,隨著常貴太的老婆——梅望弟的出現,我改變了主意。」
「於是,你與梅望弟合謀殺害了常貴太,你們殺害常貴太的地點是在湖心洲,常貴太的家裡,是不是?」
「不錯。我們是在湖心洲——常貴太家下的手。」
「你和梅望弟是怎麼勾搭在一起的呢?」
濮正權要想成功實現殺人計劃,並順利進入常貴太的生活,接手富春飯店的生意,必須梅望弟的配合與協助。這個彌天大謊,濮正權一個人是撒不來的。
「去年十一月底,常貴太的房間裡面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常貴太的老婆梅望弟。」
「之前,你見過梅望弟嗎?」
「我不是到湖心去過嗎?那次的湖心洲之行,我已經把常貴太家所有的情況了如指掌,常貴太有三個孩子,大女兒常巧玲在鎮上讀書,兒子常寶林和小女兒常妙玲在湖心洲小學讀書,我的母親還健在,只是眼睛不怎麼好使,我還知道梅望弟的娘家在湖西洲,她曾經是湖西洲和湖心洲公認的美人,梅家有四個女兒,長得都很漂亮,那梅望弟長得尤其漂亮。我還知道,常貴太曾經跟著母親到外面去討飯,回湖心洲的時候,帶回去一條船,常貴太打了幾年魚,後來承包了生產隊的油坊,積攢了一點錢以後,他就到蕪湖接手了一家飯店。」濮正權的話越來越多,該說的和不該說的,相關的和不相關的事情,他全往外說,也許是他意識到以後說話的機會不多了,所以,格外珍惜為數不多的說話機會。
這是陳傑求之不得的,濮正權願意敞開心扉,這對陳傑的審訊是非常有利的,當鋪正權的心理防線完全垮塌之後,陳傑才能得到最真實的信息,同志們才能在這些真實的信息中,讀出濮正權的心路歷程。
濮正權換了一支香煙,繼續道:「梅望弟到蕪湖來,除了看望男人,並送一點過冬的衣服之外,主要目的是想常貴太——常貴太三個月才回家一次,女人想男人,一多半是想那種事情,這也是人之常情。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梅望弟下了汽車以後,直接去了富春飯店,吃過中飯以後,常貴太領著老婆到商場,給老婆和孩子買了一些衣服以後,把梅望弟送到御景小區,然後回飯店去了,飯店裡面有很多事情,常貴太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人,大白天,她是不會和老婆做那種事情的,要親熱只能等到晚上下班以後。女人想那種事情,但嘴上絕不會說出來,因為她們羞於啟齒,在那種事情上,男人始終佔據主動地位,女人則處於被動的地位。晚上十點鐘左右,常貴太回到家。第二天早晨五點鐘左右,常貴太就去了飯店——常貴太擴大經營項目,從一九九四年開始,增加了早點生意。常貴太走出小區以後,我敲響了常貴太家的房門。」
濮正權取代常貴太去而復返,梅望弟是不會感到意外的,相反,常貴太——即濮正權的折回是梅望弟求之不得的。
事實正是這樣,當梅望弟打開房門,看到站在門口的濮正權的時候,既意外,又不意外。
「梅望弟把你當成了常貴太,和你上床,這不是問題,而當他發現你不是常貴太以後,她會與你合謀殺害自己的男人嗎?」
「梅望弟本來就不是一個本分、規矩的女人。常貴太很長時間才回家一次,梅望弟耐不住寂寞,早就紅杏出牆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不是去過一趟湖心洲嗎?在湖心洲,常貴太的鄰居都知道這件事情,只有常貴太一個人蒙在鼓裡。我不怕她不就犯,她肯定不願意讓常貴太知道她和我之間發生的事情,她更不願意讓常貴太知道他和鄰居殷德君之間的事情——常貴太到蕪湖來開飯店以後,梅望弟就和殷德君勾搭在一起了。」
濮正權已經搭准了梅望弟的脈搏。所以,他認定梅望弟一定會就犯:第一,梅望弟很早就和殷德君勾搭成奸,她本就是一個水性楊花,淫蕩放蕩的女人;第二,梅望弟有把柄在濮正權的手上——而且是兩個把柄:第一,梅望弟把濮正權當成了常貴太,並且和濮正權有了那方面的關係;第二,梅望弟和鄰居殷德君之間的曖昧關係。女人之所以紅杏出牆,無外乎兩個原因,一是喜新厭舊,在這一點上,女人和男人是一樣的;第二,自己的男人不能滿足自己在那方面的要求,事實是,常貴太為人比較呆板,在的夫妻生活上,既沒有情趣,也沒有花樣,濮正權就不一樣了,他在社會上闖蕩了二十幾年,陰陽通吃,在男女之事上,比常貴太先進,既有經驗,又放的開,這正好符合梅望弟內心需求。
濮正權的脈搏搭得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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