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陳隊長心急如焚
周隊長的大兒子也想起來了:「加固之前,木樁之間的距離,能進去一個人。」
於是,幾個年輕的後生,游到木樁跟前,將兩根有些鬆動的、朽爛的、靠在一起的木樁卸下來。
十五分鐘以後,兩根木樁被移開,周隊長的大兒子鑽到木樁裡面。他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然後潛入水底。
木樁裡面的面積在四平方左右,在四平方左右的範圍內,還豎著幾根木樁。
就這樣几上幾下,十幾分鐘之後,周隊長的大兒子突然竄出水面,鑽出木樁,他吐了幾口水,用手洗了洗眼睛,洗了洗臉,把粘貼在眼睛前面的頭髮往旁邊理了理,然後睜開眼睛,最後將左手高高舉起。同志們看得清楚,他的手上拿著一把斧頭。
周隊長走到岸邊,從兒子的手上接過斧頭,蹲下身體,將斧頭在水中洗了洗,然後看了看斧頭的榫頭處,榫頭超出榫母零點五公分左右,在斧頭的榫頭處,有兩根鐵釘,這兩根鐵釘是防止斧頭脫落的。周隊長認得這把斧頭,因為他曾經用過這把斧頭——他曾經用這把斧頭幫周迎梅修理過石磨架和板車,所以,他確認這把斧頭是周迎梅家的斧頭。
斧頭的抓手長三十公分左右,斧頭的頭部寬度在十公分左右,榫頭處寬六公分左右,斧體的後座長六公分左右,寬三點五公分左右。長方形的後座稜角分明,其直角處和芮和平後腦勺上的呈直角狀的創口完全吻合。
之後,同志們押著周迎梅和楊振宇去了周家後面的樹林。
周迎梅在一棵野桑樹前停下。
野桑樹下落滿了樹葉。
周迎梅用腳撥開樹葉。撥到距離桑樹五十公分左右的時候,幾塊石頭呈現在大家眼前,周迎梅用腳尖指著一塊石頭道:「東西就在土下面。」
周隊長從家裡面拿來了一把鐵鍬。
賽所長等人在現場拉起了一根繩子,圍觀的人群站在繩子的外面。
周隊長的大兒子周迎平從父親的手上接過鐵鍬,撥開石頭。
周迎平挖到兩鍬深的時候,鐵鍬頓了一下,鐵鍬頭遇到了硬東西。
周迎平用鐵鍬頭撥開土,大家看到了一隻嚴重變形、燒焦了的鞋子。
周迎平將一隻鞋子拎出土坑,鞋子下面還有一隻鞋子。
周迎平將兩隻鞋子放在平地上。
歐陽平和陳傑蹲下身體,看了看兩隻鞋子:鞋帶已經沒有了,鞋幫上方比較軟的部分已經被燒掉了,只剩下鞋底和鞋幫一部分;鞋幫已經發黑,邊沿已經被燒焦了;鞋子已經彎曲變形,擰巴著;鞋底上的溝槽裡面還有一些土;陳傑從鞋底抽出兩個鞋墊——鞋墊是用舊棉花胎剪成的鞋墊,大家還聞到了一股臭腳丫的味道。
周隊長認出了鞋墊:「這雙鞋子就是芮和平穿的那雙翻毛皮鞋,每次在社房值夜班,在睡覺之前,他都會把鞋墊掏出來放在火盆旁邊烤一烤,芮和平的腳氣比較重。」
董青青將兩隻鞋子,連同兩個鞋墊放進塑料袋中。
最後,同志們押著周迎梅和楊振宇去了周庄的社房。
抓捕周迎梅和楊振宇的消息傳的很快,同志們在七里橋打撈斧頭的時候,河兩岸聚集了很多人,驕陽和酷暑沒能阻擋住鄉親們的好奇心。同志們到周庄社房的時候,身後仍然跟著很多人。
周庄和周庄附近村莊的人都來了。
社房坐南朝北,水塘就在房子的後面。牛棚在西邊,豆腐坊在東邊,牛灣水的地方在牛棚的後面。周迎梅扔牙齒的地方在豆腐坊的後面,水塘的東邊就是連接村莊和社房的路。
同志們押著周迎梅和楊振業走到社房的時候,水塘邊已經站滿的人。四頭水牛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勢,它們著急慌忙地爬上了岸。
周迎梅走到水塘的東北角上,這裡有一個用樹棍搭起來的碼頭。跳板的上方就是柳樹的樹蔭,一部分柳枝低垂在水面上。周迎梅指著跳板前面:「我把牙齒扔在跳板的前面。」
「你確定在跳板前面嗎?」陳傑道。
「就在跳板前面——我是站在跳板上扔的。」
周迎梅扔牙齒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選擇地方,兩顆牙齒只要扔進水塘裡面,想再找到幾乎不可能。
周隊長的大兒子和五個年輕的後生,慢慢下到水中。
水塘的水並不深,周隊長說,最深的地方大概有一人深,靠邊的地方,只有大半人深。
六個人圍成一個圓圈,以跳板前方一平方米範圍內的水域為圓心,相向摸索。
大家用非常緩慢的速度向前移動。水下面是很厚一層淤泥,手指要在淤泥裡面慢慢摸,慢慢撥,慢慢捏。
二十幾分鐘以後,六個人終於聚首,但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他們什麼都沒有摸到。
「迎梅,你是不是記錯了地方?」周隊長走到周迎梅的跟前。
「沒錯,就在跳板的前面。」
周隊長愣了一下,撥開人群,走進庫房。不一會,周隊長走出庫房,他的手上拿著兩個簸萁。
周隊長將簸萁遞給兒子和一個年輕的後生。
兩個人明白周隊長的意思,他們後退幾步,然後將簸萁斜著沉入水底。
一分鐘以後,兩個人兜起兩簸萁淤泥。
兩個年輕的後生接過簸萁,將簸萁裡面的淤泥倒在岸上,周隊長和三個老者蹲在地上,用手撥捏淤泥。
周迎美還從牛棚拿來了一個木桶。他也跳進水塘,將淤泥一桶一桶地往上拎。
四十分鐘以後,周隊長的小兒子在淤泥裡面摸出了一顆牙齒。他用水洗乾淨以後,然後將牙齒遞到陳傑的手上,是一顆門牙,瓜子牙還在水下。
十五分鐘以後,三叔公從周迎美倒下來的一攤淤泥裡面摸到了另外一顆牙齒,用水洗乾淨之後,終於看清楚了,這顆牙齒就是同志們要找的那顆瓜子牙。在牙齒的上方有一個明顯的豁口。
這顆牙齒就是芮和平那顆瓜子牙。周庄的鄉親們對這顆瓜子牙太熟悉了。
至此,芮和平失蹤案的所有證據全部到位。
當天下午,同志們將周迎梅和楊振宇押回刑偵隊,並對楊振宇進行了審訊。
楊振宇交代的內容和周迎梅的供詞完全一樣,不差分毫。只有一個地方稍微一點出入:除掉芮和平的想法是楊振宇提出來的,十二月二十四號的晚上,但他看到周迎梅身上的傷痕以後,他就決定除掉芮和平,周迎梅不同意,她說只要兩個人斷了關係,時間一長,等芮和平氣消了,日子還是有的過得的,關鍵是芮和平捨不得三個孩子,又不想讓老兩口知道夫妻倆之間的事情,所以,不會跟她過不去。即使兩個人不斷掉,芮和平也不能把她怎麼樣,頂多折磨折磨她罷了。最後,在楊振宇的堅持下,周迎梅才鬆口。
「殺人兇器斧頭是周迎梅什麼時候帶到豆腐坊的呢?」
「是二十五號晚上帶到豆腐坊的。」
周迎梅把斧頭帶到豆腐坊,說明她已經下決心除掉芮和平——在周迎梅的內心深處,她還是想除掉芮和平的。
七月九號,歐陽平派劉大羽和韓玲玲去了麒麟公社找到民政助理戴順風。戴順風已經知道了湖南大隊周莊周迎梅家發生的事情。他答應為芮和平的三個孩子申請生活補助,並且當著劉大羽和韓玲玲的面和縣民政局的方局長通了一個電話,房局長當即表示,公社寫一個申請報到縣民政局,他們接到申請以後,馬上開會研究,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裡面把補助的事情定下來。
至此,芮和平失蹤案暫時告一段落。其最後的結果和後來的事情,筆者在這裡提前交代一下:
七月十四號上午八點,江寧縣人民法院對周迎梅和楊振宇合謀殺害芮和平案進行了審判和宣判,周迎梅和楊振宇被判處死刑。兩個人還算識相,他們對自己的殺人事實供認不諱,並表示不上訴。七月二十九號,荊南市中級人民法院進行複核,未提出任何異議。宣判后,周迎梅和楊振宇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七月十五號,在周更生周隊長和三叔公的主持下,周庄和周庄鄰近村莊的鄉親,為芮和平舉行了葬禮。在葬禮上,周小桃、周小軍和周小芹披麻戴孝,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芮和平被安葬在周家的祖墳里。周隊長為芮和平立了一塊墓碑,墓碑上刻著三個孩子的名字。下葬的時候,三個孩子趴在芮和平的骨灰盒上嚎啕大哭,在場的人無不動容;至於周迎梅,父母沒有把她埋進祖墳,而是隨便找了一塊遠離三里灣的河堤草草埋了,沒有墓碑,只有一個小小的土丘。
三個孩子的補助申請很快就批下來了,每個月,三個孩子將從公社民政部門領取一定金額的生活補助,直到十八歲。
三個孩子所在的學校知道周家的情況以後,減免了所有的補課費和一部分學雜費。
芮和平失蹤案終結之後,「7.5」沉屍案的刑偵工作失去了方向。幾天過去了,歐陽平、陳傑和賽所長再也沒有接到和「7.5」沉屍案相關的報案電話。七月十號的傍晚,老天爺突降大雨,天氣燥熱、沉悶了很多天,老天爺積攢了太多的雨水,十號的夜裡停了三四個小時,第二天早晨天剛蒙蒙亮,又開始下起來,這叫開門雨,按照傳統的說法,開門雨,一下就是一天。
郭老只是隨便說了一句,可沒有想到七月十一號整個一天,雨沒有停歇片刻。
陳傑的心情和天氣一樣,也陰沉著,他心急如焚。九月十號的晚上,陳傑和達方圓通了一個電話。兩個人約好第二天早晨到高崗村和麒麟村調查走訪,在接到周成華的報案電話的時候,同志們正準備到高崗村和麒麟村去調查走訪,前面的調查走訪就是在高崗村斷掉的。
從哪裡斷掉,就應該從哪裡接上。
兩個人不打算驚動其他人,天公作美,想讓同志們藉此機會好好休整一下。高崗村和麒麟村的調查有陳傑和達方圓兩個人就行了。
陳傑的汽車剛在達方圓家的樓下停穩,陳傑的手機響了,電話是李文化打來的。
「老李,你有什麼事情嗎?」
「老陳,今天,我們幹什麼?」
「你和左向東、董青青的任務是好好琢磨琢磨『7.5』沉屍案的有關材料,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我們遺漏的線索。」
「你和達副隊呢?你們做什麼?」
「我們到高崗村和麒麟村調查走訪。」
「『7.5」沉屍案的材料,昨天晚上,我已經看過好幾遍了,暫時還沒有一點頭緒,讓我們跟你們一起去吧!材料,晚上還可以接著再看嘛。左向東和董青青就在我跟前。」很顯然,李文化、左向東和董青青也有點坐不住了,有事做,心裏面就不會空落落的了。
「行,你們在大門口等我們——我們十分鐘左右到。」
汽車行駛到公安局大門口的時候,三個人衝出傳達室,每個人的手上拿著一件雨衣。
雨越下越大,車窗外,所有的景物都漸漸變得模糊起來,雨刮器不停擺動,陳傑始終保持慢速行駛。
八點半鐘,汽車駛進麒麟鎮。
汽車行駛到落馬湖北岸一號碼頭前的河堤上的時候,一輛警車停在三岔路口,看到陳傑的汽車開過來之後,警車立馬啟動,沿著河堤朝東駛去,陳傑的車子跟在後面。
前面那輛警車上坐著賽所長和張強。
早晨,陳傑走出家門之前,和賽所長通了一個電話,賽所長和陳傑說好在一號碼頭等大家。
十分鐘以後,賽所長的汽車駛進河堤北邊一扇大門,右門垛上掛著「麒麟鎮挂面廠」的牌子。挂面廠是唯一能停車的地方。前往高崗村的路要靠同志們自己走了。
一個男人打著雨傘從一間廠房裡面走出來,賽所長和他寒暄了幾句之後,領著陳傑一行走出大門,上了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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