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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魏冬林爛布補褲

  最合理的解釋是,七月一號的夜裡,魏冬林根本就不曾離開過自己的家。當然,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種可能:他潛伏在某一個地方,看到兇手爬進了魏在寅的窗戶。


  是時候揭穿魏冬林的謊言了:「魏冬林,自始至終,你都沒有跟我們說實話啊!我們沒有想到,你還是一個編故事的高手。」


  「歐陽隊長,我說的全是實話,你們不是要找出兇手嗎?我就是殺害老東西的兇手,人命關天,我自己的命也是命,我怎麼會拿自己的命和你們開玩笑呢?我有老婆——有孩子,我就是不為自己考慮,也應該為老婆孩子考慮啊!」


  「綜合各方面的信息分析,我們已經得出一個初步的結論:你——魏冬林不是殺害魏在寅的兇手——至少不是唯一的兇手。雖然你交代了殺害魏在寅的過程,也談到了一些具體的細節,但並不是整個兇殺案的全部,你露出了很多破綻,只有兇手才知道整個兇殺案的全部——包括所有的細節,而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歐陽隊長,我被你們弄糊塗了,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們要的是真相,這個案子,一個人是做不了的,該是誰的罪,就是誰的罪,誰都跑不掉,我們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我們也不會放過一個罪犯。」


  「你們要真相,我給你們真相,你們要兇手,我站在了你們的面前——你們以為我想站出來啊,旅行包是我藏在雜物間的,你們在我母親和我外甥的房間裡面搜出了東西,事情已經到這個份上,我還有退路嗎?該說的,我全說了,至於你們是怎麼看的,那是你們的事情——我無法左右你們的思想。但不管你們怎麼想,都要尊重事實。」


  「你是交代了不少內容,但根據我們調查到的情況,你交代的內容和我們調查到的情況,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有些地方出入還很大。我們是幹什麼的,我們是破案子的,破案的過程也是去偽存真的過程,我們不會被某些假象和表象所迷惑。你交代的內容中,有很多破綻,有很多漏洞。」


  「有什麼破綻?我倒很想聽聽。」


  「你聽清楚了,我們一條一條說給你聽,第一,七月一號夜裡十二點鐘左右,有人聽到魏在寅的房間里傳出椅子——或者凳子倒地的聲音——我們已經勘查過現場,魏在寅的床邊放著一個圓凳,所以,此人聽到的應該圓凳倒地的聲音,可身臨其境的你,卻沒有聽見凳子倒地的聲音。這不是很奇怪嗎?如果你是兇手,你就不可能聽不到圓凳倒地的聲音——圓凳倒在地板上,聲音是比較響的。根據我們的分析,應該是魏在寅在掙扎的過程中,腳碰倒了放在床邊的圓凳——或者是兇手不小心碰倒了圓凳。」


  歐陽平的話還沒有說完,魏冬林原本鬆弛的臉部神經便迅速緊繃起來。歐陽平和魏冬林已經接觸了比較長的時間,這是魏冬林第一次用嚴肅認真的態度面對歐陽平。


  「這是你露出來的第一個破綻。不管你如何辯解,都無法難於自圓其說——我們說的是事實,在事實面前,任何謊言都將不攻自破。自從走進魏家大院,我們一直沒有閑著,如果不是我們掌握了大量的、多方的信息,我們怎麼能發現你的破綻呢!」


  魏冬林的神情逐漸凝重起來。葯不能亂吃,話不能亂說。魏冬林雙唇緊閉。


  「第二,七月一號的夜裡——也是在十二點鐘左右,有人聽到了貓叫聲——那是尹國寶家的貓,那隻貓叫喚的地方就在魏在寅房間的窗台上,鄰居能聽見,你距離那隻貓最近,你卻沒有聽見。這是不是也很奇怪呢?」


  魏冬林的額頭和鼻翼兩側開始出汗,先是一些細密的汗珠,不一會,細密的汗珠變成了綠豆大的汗珠。


  「前面,你也曾提到過那隻貓,在受到驚擾的時候,貓是會叫的。貓叫,這是事實,你沒有聽到,這說明你不在魏在寅的屋子裡面。不在魏在寅的屋子裡面,你怎麼會聽到貓叫聲呢?」


  魏冬林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歐陽平的臉,就像一個站在教室裡面回答不出老師問題的小學生。


  「第三,你對魏在寅掙扎時體位的描述也有嚴重的問題。老嚴,你把床單鋪在地上讓他看看。」


  嚴建華從旅行包裡面拿出床單,韓玲玲站起身,和嚴建華一起將床單打開,鋪在地上。空氣中瀰漫這比較濃的血腥味。


  「魏冬林,你好好看看床單上的血跡,你剛才是怎麼說的?我問你,『你將鋼釘插進魏在寅鼻腔的時候,他的腦袋是放在枕頭上的,之後呢?他的腦袋還在枕頭上嗎?』你回答說『最後挪到攔板跟前——就是游春圖跟前。游春圖上仕女的腦袋可能就是這時候被老東西摳下來吞進嘴裡去的。』我又問,『你再好好回憶一下,魏在寅的腦袋除了移到游春圖跟前,有沒有出現在其它地方。』你說,『沒有,鋼釘插進他的鼻腔以後,他是掙扎過,但力量有限,因為他神志不清,再加上血流的太多。』可床單的頭部、尾部和左右兩邊都有血跡,這說明魏在寅掙扎的時間比較長,在掙扎的過程中,他滿床遊動,至少有四個體位。可你只說出兩種體位。你千萬不要說當時屋子裡面很黑,什麼都看不清楚,如果你是兇手的話,就一定會隨著魏在寅的身體滿床遊動。因為你沒有真實的體驗,所以,你無法準確描述當時的情形——只有兇手,才可能有真實的體驗。」


  魏冬林臉上的汗珠開始往下滾落,綠豆大的汗珠變成了黃豆大的汗珠。他想掩蓋內心的慌張,借撓頭的機會,用衣袖在額頭和鼻子上抹了幾下。


  「七月一號的夜裡,十一點半左右到凌晨兩點半之間,還有一個人不在自己的房間裡面。」


  魏冬林抬起頭,眼睛直直地望著歐陽平——他對歐陽平的問題很關注。


  「你的二媽魏婉沁,從十一點半到凌晨兩點半之間,她不在自己的屋子裡面。如果你是兇手的話,而且兩次進出魏在寅的房間,你應該能碰到——或者看到溫婉沁。可你卻說沒有碰到——也沒有看見。有一點,我要特彆強調:有兩個人親耳聽到溫婉沁家的房門在十一點半左右響了一次,在凌晨兩點半鐘左右又響了一次。」


  「怎麼見得是我二媽家的門發出的聲音呢?」魏冬林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歐陽平料到魏冬林會提出這樣的疑問:「在一起做鄰居已經有很多年,誰家開門關門的聲音有什麼特點,還是能聽出來的,你四弟魏秋林家的房門開關的時候,聲音發悶、發沉,你二媽溫婉沁家開關門的聲音尖細而清晰。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魏冬林低下了頭。


  「最大的破綻是,你不能說出殺人兇器投放的位置——或者大致的範圍,這不能怪你,因為你壓根兒就沒有扔過什麼兇器。所以,你只能含糊其辭,說不出具體的位置和大概的範圍。」


  魏冬林變得越來越謹慎,他不再像先前那樣嘴上跑火車了。關鍵是,在大量事實面前,魏冬林已經沒有心力和心氣回答歐陽平的問題了。我們都知道,因為詞窮,才沒有心力和心氣。


  「你說你把殺人兇器扔進了烏龍潭,這是撒的最大的慌。」


  「何以見得?」


  「你是騎在自行車上扔塑料袋的,對不對?」


  「不錯,我是這麼說的——這有什麼問題嗎?」


  「騎在自行車上扔東西,肯定不會遠,對不對?」


  「沒錯,我只要把東西扔進水裡就行了,為什麼要扔遠呢?」


  「你之所以把東西扔進烏龍潭,是因為你對烏龍潭非常熟悉,對不對?」


  「對啊!小時候,我們經常在烏龍潭玩耍,我們還經常在烏龍潭游泳,那裡的水很深。」


  「到烏龍潭釣魚的人是不是很多啊?」


  「是啊!我也經常到烏龍潭去釣魚。」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會把殺害的兇器扔進烏龍潭了。」


  「這是為什麼?」


  「正如你所說,到烏龍潭去釣魚的人有很多,到湖西路釣魚的人更多,你把殺人的兇器扔在那裡,你還把殺人兇器放在塑料袋裡面一起扔到水裡面去了。你就不怕釣魚人的魚鉤勾住塑料袋嗎?」


  「這——」魏冬林的舌頭突然變得遲鈍,他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你還想作何辯解?」


  「釣魚人的魚桿長度有限,一般的魚桿六七米,稍微長一點的在十米左右,再長一點,頂多十二米,魚鉤是不可能勾到塑料袋的。」


  「你剛才不是說只要把東西扔進水裡,並沒有考慮遠近的問題,再說,你騎在自行車上,就是想扔遠一點,也沒法做到啊!」


  魏冬林開始詭辯:「我是坐在自行車上扔的,但扔十幾米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吧!」


  「我們已經調查過了,在那些垂釣者中,有相當一部分人用的是拋竿,拋竿,你應該見過吧!拋竿能拋出去幾十米。魚鉤要是勾住塑料袋,一準能把塑料袋給拖上來。所以,我們的結論是,你根本就沒有扔什麼殺人兇器,你所虛構的殺人兇器,根本就不存在。你只想敷衍和搪塞我們,所以,你露出了破綻。


  歐陽平和郭老已經從魏冬林的臉上看到了答案:魏冬林不是「7.3」兇殺案的真兇——他連兇手都不是。但他肯定是一個知情者。他一定知道兇手是誰?兇手還不是一個人。


  「魏冬林,除了上面的分析和判斷以外,最重要的是,我們對你魏冬林的基本認識:我們從很多渠道,從很多人的口中得知,以你的性格,你的品行,你絕做不出殺害父親的事情來。魏在寅確實罪無可恕,你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在魏家大院,有這種想法的大有人在,你能忍,但有人忍不了了,於是,就發生了七月一號夜裡的事情。他們考慮問題不冷靜、不理智,於是做了糊塗事,你和他們不同,你冷靜,你理智。但你的冷靜和理智有些過頭了,你不但不積極主動地配合協助我們的工作,反而犧牲自己,試圖掩蓋真相,這就說明你的冷靜和理智有問題,你把我們警察都當傻瓜了——我們就是這麼好糊弄的嗎?」


  魏冬林仍然保持沉默,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魏冬林,現在,發生在魏家大院的醜事再也捂不住了,我希望你放下包袱,丟掉幻想,說出真相。」


  「歐陽隊長,真相,我已經告訴你們了,可你們不相信,您剛才提出的這些疑問,我確實沒法辯解,我確實沒有聽見凳子倒地的聲音,也沒有聽見貓叫聲,殺人兇器,我確實扔到烏龍潭裡面了,至於扔到什麼地方,我確實想不起來了,我如果知道你們會介入此案,我一定會記住扔東西的地方,有很多地方,我確實沒法解釋,但老東西確實是我殺害的。殺人的過程和細節,我已經交代的很清楚了,如果不是我親手殺死老東西,我能知道這麼多嗎?」


  魏冬林沉默了這麼久,原來是在琢磨怎麼應對歐陽平的問題。他琢磨了這麼長時間,不會就準備這麼幾句台詞吧。


  歐陽平還真是小看了魏冬林。


  「魏冬林,你早就想好要一個人扛這起謀殺案嗎?」


  「什麼叫一個扛啊!這個案子確實是我一個人做的,殺人動機,我已經跟你們說了,難道老東西不該殺嗎!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老東西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不象話,我不殺他,遲早會有人殺他。」


  「誰會殺他?」


  「這——還用我說嗎?老東西禍害的不僅僅是我老婆郝佩玲,單你們知道的就有三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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