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事端（四）

  「林先生，久仰久仰。您今天能來，真是讓我們這裡蓬畢生輝啊。」滕涌極為謙恭地首先伸出手迎了上來。韓越龍對這樣的場合似乎還是有些不適應，有些訕訕地跟在一旁，但也擺出了好不虛偽的景仰的表情。


  「客氣了。滕總能帶領西山集團，在過去一年裡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我想也沒多少人料到吧？」林聞方的微笑純然是禮貌性的：「無論如何，這都是聯邦的國防科技領域喜聞樂見的。當然，今天我可不是以任何官方身份來這裡。」


  林聞方雖然這麼說，但又有誰能視他若等閑呢？他的表態本身就很高調了，一點都沒有迴避他在機甲領域幾乎一言九鼎的地位。


  滕涌卻是覺得一陣輕鬆。要是林聞方虛與委蛇地和他們扯些這個那個，那他可就糟糕了。「裡面請。請原諒我在這邊還有客人要迎接，不能陪您進去。」滕涌看了看韓越龍，說道：「這是我們的技術總監韓越龍，我想，應該和您有共同話題吧。」


  林聞方笑了笑，挽著薇薇安，和韓越龍一同走進了會場。一路上有許許多多人認出了林聞方，一些人竊竊私語了起來。大部分人都是民生派系的主幹成員和關係親密人士，看起來來自於聯邦的方方面面，但無一不是利益交關。林聞方心裡有些鄙薄，單單從這個酒會的媽格和來賓構成來看，就知道民生派系有多麼心口不一。的確，在組建政黨、上台執政之後，他們的確貫徹了關注民生基本面的綱領，落實了一系列的福利項目，基本建設項目」重新啟動了對於就業率有極大提升作用的三大產業園區計劃但是，所有這些都是帶著更多的宣傳來進行的，而且，從民生派系的執政上獲得利益的毫無例外都是利益攸關方」


  而非他們原先聲稱最關注的底層百姓。從構成上來說，還是商團、銀行家、世家寡頭，和他們聲稱要改變的前一屆政府並沒有什麼區別。


  衣著光線的那些人總可以在燈光下笑談著，說自己有多慈悲，但是，他們並不真正懂得貧民的生活。真正懂得貧民生活的那些人」現在職位似乎沒什麼變化，仍然在做著簡單的實務工作。甚至，連民生派系當初競選的時候推出的幾個來自民間的「英雄」，現在也都沒資格出席這個酒會。


  「林先生，之前我們集團也有不少技術人員看了當初機甲師那邊的英雄機甲的戰鬥場面，太了不起了。在這方面，我們還有許多要學的。現在的那些機甲，是在英雄機甲的基礎上研發的吧？」韓越龍問道。


  「差不多。大家的靈感和成果碰在了一起，容易有些火huā。現在的近衛軍機甲就博採眾長，融合了幾家的長處。最後統籌」確定方案的是邱銘邱總工。他回頭會有一批技術論文會在內部發布。」林聞方和和氣氣地解釋道：「英雄機甲，其實還是當作概念機比較合適。從單體上來說，戰鬥力強，特點鮮明，但現在機甲體系本來就是在高速演進的通道中。一旦有了新成果，老的技術立刻就過時了。才這麼點時間」老的英雄機甲比起近衛軍、夜影，或者比起天耀的函數、指數、對數系列來，都沒有太大優勢了啊。」


  「對這些情況，我們了解的不太多。現在西山集團的能量，主要還是集中在幾個型號的生產和改進上」英雄機甲，對我來說就是一座高峰，現在的西山集團沒有這樣的技術儲備去造。我們也嘗試過，但試做的幾台東西，戰鬥力並不比普通型強太多。我們「…有些灰心，當然」也沒太多資源可以讓我們揮霍，只好停下來了。」韓越龍有些遺憾地說。


  「可是，這些事情」你們都沒想到要和機甲研究院或者國防科技委員會那邊報備一下么？」林聞方冷笑著問道：「你們自動自覺地要獨立於現有體系么？」


  韓越龍一驚，他沒多往這方面想。其實」作為一個技術總監，一個技術人員，他的想法倒是比較單純的。當初他不是沒想過要和機甲師、天池山或者研究院等方面溝通，獲取一些技術資料。但上面很強硬地表示：不行。他也就只好帶著團隊悶頭自己解決，這實在是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


  「這個么，我只能說，我沒辦法做這個主。如果私下裡和你們進行這種技術聯繫，那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了。」韓越龍覺得話題已經足夠敏感了，看了看薇薇安。


  林聞方拍了拍薇薇安的手，但並沒有要遣開她，或者中斷談話的意思。韓越龍也明白了，薇薇安對個中情況還是有相當了解的，不用迴避。他知道一旦經過長長的甬道，進入到酒會主會場，談話可能沒那麼方便，現在他們還真是得分秒必爭地交換一些真材實料的事情。


  「話說，我可以給你們提供一批不太敏感的技術資料。不涉及到天池山、北方工業集團和天耀集團的核心技術，但對你們現在的研發和生產，應該還是有比較大的幫助的。有興趣嗎？」林聞方忽然問道。


  「需要我們做什麼呢？」韓越龍謹慎地問。


  「不要在國內折騰了。我會和其他方面翰旋，讓西山集團拿到機甲出口訂單的至少六成，如果你們產能足夠，甚至可以更多。但是，你們必須撤出軍隊裝備這一塊。已經裝備的那些，我會想辦法來降低影響。某些人想要通過裝備來控制軍隊，那是痴心妄想。至於那些人在這部分軍隊里搞的獨行其是的那一套作訓方法，有著眼中的分裂軍隊的嫌疑。你應該不會不明白吧。」林聞方的語氣冷淡而凌厲。這已經不是商量，而是單方面在通知他們。事實也是如此，林聞方這一次就是要來落實這個事情的，他已經掌握了足夠的情報、證據，來證明一些人妄圖通過潛移默化的形式來掌握軍權，一部分中層軍官」少數幾個將軍被影響，被收買。如果西山集團接受他的條件，那就作罷，他反而會想方設法保證自己提出的條件悄然執行。


  但是」如果對方拒絕，那林聞方絕對不會再留手了。他不想看到在進行一場大戰的時候，戰場上有林林總總十幾種機甲，讓指揮、後勤都亂成一團，他更不想看到機甲部隊中產生眼中的派系分歧，還是完全人為造成的派系分歧。


  韓越龍擦了擦額頭上不住冒出來的汗，有些虛弱地說：「等一下我就和滕總說，應該……，

  一很快會有意見的。林先生，我們請您來，本來就是希望能進行一些合作。」


  林聞方笑了笑，空氣中嚴峻的氣氛瞬間消融。林聞方現在舉手投足之間，已經很有些領袖人物的風采，尤其是當他嚴肅起來的時候，那種凜冽的氣息可不是那些寫字樓、高爾夫球場、宴會等等場合混跡的人可以抵擋的，那可是戰場歷練出來的若有實質的壓迫感。


  韓越龍帶著林聞方和薇薇安來到會場大廳之後就匆匆告辭。林聞方透露出來的信息太直接和強大了，作為技術總監他肯定是沒權力決定的。但林聞方之後透露出來的一些在可以轉讓之列的技術，讓韓越龍很有些心動。他知道這些技術的價值，也明白林聞方之所以一開始就點名要見他，恐怕就是讓他來評估這些技術的價值來的。換個人來，如果對機甲的整體技術構架的了解差上那麼些，恐怕都沒辦法搞明白這些技術有多了不起。而且韓越龍也從林聞方的話里捕捉到一些潛台詞：雖然他不希望西山集團繼續因為政治原因攙和到軍隊建設和換裝過程里去，但他一樣希望西山集團能夠進入到機甲模塊化設計的體系中去。這就等於允諾了西山集團在將來的機甲產業中的地位了。


  林聞方並沒有要和場中的人多聊什麼的意思，薇薇安也樂得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和林聞方愉快而親切地聊著。鄭泰澄為他們取來了食物之後就站遠了一些，在他看來，現場並沒有什麼威脅。另外在林聞方和薇薇安身邊不遠處，李靜已經不動聲色地站好了位置。穿著服務人員制服的李靜看起來很無害地在為參與酒會的客人們煎小牛排，手藝似乎還不錯的樣子，但她的衣服下面可是藏著足夠的武器呢。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的？」薇薇安吃著魚排，愉快地問道：「你把那傢伙嚇得不清啊。」


  「打仗的事情不能開玩笑。現在也這可不算是管閑事。總參掛著職位就是這方面的么。」


  薇薇安歪著腦袋，滿不在乎地說：「就算多管閑事又能怎麼樣？天耀集團也是你自己的利益啊。不過你做這些事情，引起的猜忌會更大。」


  「這倒是無所謂。」林聞方笑了笑：「能幫到西山集團，我肯定得出面。不管我做什麼都是在離間西山集團和那些幕後人物們的關係。只要能讓滕涌一直在這個座位上，我反而可以比較輕鬆地排除他們在軍隊內的干擾。以機甲師的號召力這麼做並不很難。


  薇薇安會意地點了點頭，說：「不過，這並不很像你做事的風格呢。其實挺迂迴的，讓出利益，卻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獲得最核心的利益和勝利」「你現在越來越有政客的風範了呢。」


  薇薇安以為林聞方會有些不愉快，有些落寞，但他沒有。他甚至連一絲負面情緒都沒有露出來，愉快地切著盤子里的培根，說：「我還沒完全習慣。不過你居然說我政客，要伐哦。」


  薇薇安臉色一紅，哈哈笑著回應道：「隨你啦。」


  李靜忽然湊了過來，低聲說道：「林先芒，有人找你，外面報上來的。計劃外的安排。」


  「什麼人？」林聞方問道。能讓李靜上來說這句話，那就說明來人很不一般。


  「情報系統的，A2級許可權。」李靜嚴肅地說：「行動組的人，級別和資歷都比我高出太多了。他要求五分鐘無干擾的談話時間。」


  林聞方皺了皺眉頭，說：「來這裡找我？」林聞方想了一下，說：「找個小會議室，前面後面各安排幾個人，我相信說是我要見，現在會場里不少人會有和我聊天的興趣的。」


  李靜會意地點了點頭，立刻去安排了。而看到李靜這樣反常的舉動，鄭泰澄連忙走了過來，和李靜交換了一下情況之後，不徐不疾地站到了距離林聞方和薇薇安十幾米的地方。


  李靜找來了一個軍方的人，和一個情報系統的人來打掩護。軍方的那個少校本來就有事情想和林聞方交流，苦於沒有機會，自然很湊趣地隨李靜安排。至於情報部門的人，其實就更簡單了，李靜表露了情報部門的身份之後，只需要淡淡地說一聲「十分鐘，掩飾一下」，對方自然會表演得一點破綻都沒有。


  林聞方在小會議室里見到了那個特工。來人看起來有四十四五歲的樣子，自稱名叫周永達。他的身份既然已經經過李靜核實，自然沒問題。林聞方開門見山地問道：「周先生，有什麼事我能效勞？」


  「這個，還真不是為我效勞。」周永達聳了聳肩，說：「我不知道您在追查些什麼，但我和幾個同事注意到，您對與關鍵的數位元組點很感興趣，似乎是在跟蹤一些特定的信息片段。我主要負責的是德累斯頓方面的業務。最近，德累斯頓的幾個主要的數據交換中心都有些異常，我們查到了幾個有趣的人，在那邊搞了些事情。不過，我們不是那麼容易打進去，也沒搞明白他們在幹嘛。但是，他們梳理數據的方式，和您很相似。所以，我只能求助於您了。」


  林聞方皺了皺眉頭，問：「你這麼找上來，合適嗎？我們，畢竟不是一個系統的啊。」


  周永達輕快地說：「婁是A2許可權，上面只有不到10個人有資格聽我彙報情況。那些數據交換中心裡有我非常在意的東西，恐怕，還不是上面那麼喜聞樂見的東西。如果我要通過正規渠道來獲得你的幫忙，有七成可能會被叫停，然後，我會被召回，至少述職和審查3到6個月。但是，直接找你，對我來說不過是個技術諮詢，或者是隨便什麼理由。


  我能通過你獲得我需要的資料，你應該也有好處。德累斯頓的那幾個數據中心，在主幹網上的輻射範圍不用多說，至少能給你增加，友的網路控制率。」


  林聞方心動了。他的下一個問題是：「什麼時候出發？」


  周永達笑了笑，說：「我知道您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但是，相信我，任何一個合格的情報人員都不會允許您輕易冒險的。兩三天吧，我們畢竟需要偽裝一下行程。對於德累斯頓來說，您也太出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