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危險氣息
林聞方沒想到，在車上會經歷這樣一番對話。鄭泰澄沒有惡意，但借著偶爾提起遊戲里的事情，將《人類》遊戲的真實目的挑明顯然是早有預謀。這樣的對話即使不在車上進行，也會在別的什麼地方進行。現在要聊點和遊戲有關的話題太簡單了。林聞方身邊兩個都是資深玩家，都是銀翼執政區的驕傲，他們隨便聊點什麼，自然而然會在鄭泰澄的引領下到遊戲上，然後，這樣的對話就開始了。
其實，對這樣的對話，林聞方並不排斥。能夠看到一些自己以前忽略掉的東西是好事。可是，自己看到了全部嗎？林聞方不確定。MARS，這是一個親切而遙遠的名字。
遙遠，有時候和時間，和距離都沒什麼關係。在今年剛開始的時候，林聞方以為自己或許要和傾注了幾年心力的MARS告別了。以後自己最多也就是字遊戲里遙望一下這個被塑造成完美女性的主腦。沒想到，現在，MARS的一個副本卻以火羽這個更加尖端、新銳，乃至於有些不可思議的形式，和自己的生命，未來糾結在一起。火羽讓自己在一次次的戰鬥中活下來，她在擁有了自我意識，一個完整的自我意識之後，選擇留在自己身邊。或許是為了觀察自己，學習自己，或許是因為自己能夠給她提供一個未來。
是的，未來。人工智慧的未來是什麼？是遊戲中的MARS扮演的全知全能，統御大半個宇宙的主腦的角色？抑或是那些電影、電視、小說里統治人類奴役人類的惡魔？諷刺的是，可能是有著同樣的寫作和創意技能的人，也將人工智慧描繪成人類最親密的夥伴。它，真的，什麼都可以是。
只是，自己身邊的這個火羽，最終會是什麼樣子呢？他期待著，憧憬著，以至於有些興奮，興奮得有些顫慄起來。
「既然你們給MARS設定了那麼偉大的目標，那應該知道，遊戲里有一片區域是主腦管不到的吧？」林聞方問道。
「我怎麼知道。我只是玩家而已。」鄭泰澄撇了撇嘴，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不知道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他是需要知道讓他知道的，那就可以了。不管是作為資深警衛，還是後來當雇傭兵的時候，謹言慎行，不聞不問一直是他活命的保證。
林聞方嘆了口氣。他現在對《人類》反而有些好奇了。實驗推演人類未來的社會結構？那是開玩笑。一個主要由年輕人構成的社會，怎麼都談不上社會結構。模擬將來可能進行的戰鬥方式、戰術等等，這倒是很有趣，以林聞方對遊戲的了解，至少開發遊戲的人所參考的腳本里，將來人類世界的戰爭主要形式是機甲戰。遊戲里的機甲戰的用戶操作界面是自己設計的，所以，後來動力機甲的操作方式變成現在這樣子。所以不管是岳羽音也好，鄭泰澄也好，他們在遊戲里的機甲操作經驗很快就能轉化為實際機甲的使用能力。單純從著俄角度來說，《人類》遊戲是成功的。它甚至做到了之前沒想到的：培訓機甲駕駛員。
林聞方想要去遊戲里看看，他知道有一些辦法可以打開和主腦的溝通窗口，然後他就可以和主腦進行一系列溝通，或許能夠看到一個在遊戲那樣的環境里不斷學習發展的MARS是什麼樣子的。至少，應該和火羽是完全不同了，但MARS積累下來的數據，對於林聞方，對於機甲系統來說，都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那些同出一源智能核心積累下來的經驗，對於火羽來說，更是無比寶貴。
「我也開個號一起玩吧，光是利用遊戲系統練習機甲操作，太無聊了。好歹殺殺人搶槍怪也好。有你們兩個高玩，怎麼都不可能不罩我吧？」林聞方嘆了口氣說。
岳羽音和鄭泰澄都有些喜出望外，自然是沒口子地答應下來。以他們兩個，一個第三軍團軍團長，一個軍事長官的身份，要給林聞方安排一條金光大道還不容易。再說，以林聞方的智商、反應，以及真實操作機甲經驗，怎麼都不可能默默無聞的。
一起吃了晚餐之後，林聞方和岳羽音討論了一下天耀信息的發展情況之後，就進入了遊戲。
諷刺的是，作為開發遊戲有份的林聞方，進入遊戲的次數並不多。當初在智策公司的時候，頻繁進出遊戲還是為了檢查體感操作系統和遊戲的連動是否順利。後來全力進入到MARS的開發，他就幾乎沒碰過遊戲，最多也就是回家之後，岳羽音正好在洗碗啊、洗澡啊的時候，上遊戲幫她掛個機，或是和認識不認識的人哈拉幾句而已。
進入到遊戲之前，林聞方小心翼翼地掃描了一遍整個全新的客戶端。因為火羽和MARS是同源的，而 這個客戶端和MARS又有著直接的關係，為了以防萬一，林聞方沒有讓火羽來做這種她極為擅長的分析工作。
果不出其然，智策公司後來又進行了延伸開發。這個新的客戶端，在圖形等等演算法上和之前的客戶端大相徑庭。客戶端集成了相當多的本地功能，將大量用戶信息同時備份在伺服器和本機上。客戶端里也有一個小型的，簡化到無以復加的智能程序，幫助用戶篩選信息、提示任務等等。但這個客戶端同樣可以看作是主腦系統的一個分支，會將各種各樣的信息匯總給主腦。經過客戶端里的程序的篩選，主腦處理這些各方匯總來的信息，就要輕鬆得多了。
林聞方越發警惕了。智策公司的技術團隊還是非常強大的，客戶端里集成的這個軟體，說明智策公司現在至少有一個精通數據結構的高手在主持。林聞方都不敢輕易地讓火羽載入到客戶端里一起運行起遊戲來。設計精巧的客戶端，到底匯總那些數據，到底對本機用戶的哨探到什麼地步，他還沒徹底弄明白。但是，從這個客戶端的設計構成上，他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看起來，客戶端上的保護做得很好，非常複雜和精巧。讓客戶端只讀取必須的信息，可實際上，依靠著客戶端里集成的智能，以及信息匯總編碼工具，一旦有人掌握了遊戲內的主腦，那獲取用戶的信息，簡直是易如反掌。
在徹底破解這個客戶端以前，林聞方沒有讓火羽來協助自己。輕鬆適宜地進入遊戲。體感操作系統是他開發的，他對遊戲操作自然不會有任何不適應。很快就拿著岳羽音送來的全套裝備開始練級。現在遊戲里的普遍等級在100級左右，像音塵雪、默示錄這樣的頂尖高手，則在110級到120級之間。整個遊戲里級別最高的是一個伊頓公國的玩家，高達127級。林聞方想要追上主流級別就任重道遠。更別說《人類》里的職業設定，能力培養設定，詳細到可以讓任何一個小白玩家煩到吐血。
一邊練級，林聞方一邊在指定著完全破解客戶端的方案。過去幾個月里，他太依賴火羽了，基本上只要和電腦有關的任何業務，都讓火羽插一手，自己只做大方向的把握，定下策略和步驟然後就可以坐等結果。重新親手嘗試破解系統讓林聞方很有一種愉快的熟悉感。他詳詳細細地寫下自己對於客戶端整個軟體的想法，寫著自己小心翼翼一次次試探的回饋，然後將破解這個精巧的系統當作是某種挑戰，就像是拆解一個正在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一般。撥開一條電線，剪斷一根導線，都是非常有快感的。同樣是為了挑戰，他在破解客戶端的時候，甚至沒有斷開網路鏈接。明知道客戶端有報警機制，但他就是有這樣的自信，這玩意絕對不會影響到他。
整整一天時間，林聞方都花在了這上面。他抽絲剝繭地，將客戶端軟體上的各個資料部分剔除，將有用沒用的功能一一撇開，和系統核心斷開連接，然後終於從幾百個G容量的客戶端軟體里，鎖定了僅有2兆大小的核心功能模塊，包括簡單的人工智慧，信息分析匯總，以及，果然不出林聞方所料的，遠程控制軟體。他不聲不響地將自己的客戶端上的這部分摘除，一點都沒有觸動到程序的報警設置。然後，果斷地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 寫了一個核心功能模塊，植入了進去。
林聞方的這個核心功能模塊，各方面的功能和原先那個都有點像。但在人工智慧的演算法上比其優化一些，同時，還留出了隨時讓火羽介入的專門的介面。林聞方沒功夫看整個客戶端里，載入在無數程序包里還有沒有其他危險的小程序，乃至是木馬，有這個介面就足夠了。這個介面會讓任何看著詭異的事情，在系統看來都是客戶端里的那個人工智慧的決斷。這種偷梁換柱的招數，讓林聞方很有些得意。
完成了這些，他稍稍放下心來。又花了幾個小時，將那個核心功能模塊拆解到程序行狀態。一行行地閱讀精巧的程序，就彷彿在吟詠美麗的詩篇，這是只有他們這樣的頂級程序員才會有的獨特的感覺。讀到一段內容，林聞方笑了……一個自信到什麼程度的程序員，才會在程序里留下籤名呢？不是幾行字的註釋，而是一段用程序語言註釋的「惡之花」……一首詩歌。一種邪惡的美感，和程序行一起，躍然紙上。
林聞方想得沒錯，這個客戶端，還真是有問題。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