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如其來

  初春的空氣有點冷。林聞方下了計程車，看到姚樂從公寓樓里走了出來。


  「林大哥，回來了啊。嫂子呢？」姚樂笑嘻嘻地問道。


  「在醫院呢，開始住院了，這幾天就安排手術，我回來拿點東西去醫院。」林聞方說。


  姚樂驚喜地問：「終於湊夠手術費了啊？天哪，林大哥你太厲害了，3000萬，你才花了這麼點時間就湊夠了啊？偶像啊偶像！」


  林聞方小小也有點自豪，但他還是淡定地說：「少說這些了，趕緊幹活去。我從智策公司離開了，以後就罩不了你了。」


  姚樂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說：「好吧。林大哥，你不罩著我。那公司里那幫孫子還不玩死我啊？」


  林聞方拍了拍姚樂的肩膀，說：「你行的。等我找到下一份活兒，我再帶你過去。」


  姚樂用力點了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


  看著姚樂笑嘻嘻地朝著不遠處的超市一跳一跳地走去，林聞方搖了搖頭，走進了公寓樓。他和女友岳羽音在這棟公寓樓里已經住了五年。在這段時間裡，他前前後後做了四份工作，從一個普普通通、不過是比較勤快比較善於學習的程序員一步步變成圈內有數的人機工學和人工智慧專家——哪怕說錯了話，經常也沒人敢反駁的一言九鼎的人物。一切都是為了岳羽音，為了治好她的腿，為了讓她從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整個家，失去了雙腿的陰影中徹底走出來。斷肢再造手術明碼標價的3000萬，他終於掙到了，哪怕他犧牲了在智策公司運營的風靡全球的網游《人類》里今後所有的分紅，選擇了一次性買斷。


  安排好了岳羽音的手術，再回到家裡，林聞方的心情由衷地變得輕鬆。旋開房門，房間里的燈自動亮了起來。


  「歡迎回家。」一個電子合成的女聲響了起來。「從你離開家至今，過去了6小時26分鐘。以下是這段時間裡的情況簡報。」


  林聞方在家裡安裝了一個智能系統，他命名為「羽」。羽能夠收集家裡和網路上的各種信息，提示林聞方的工作安排，提醒岳羽音進行各種保持腿部神經活躍度的訓練，隨時注意家裡各種基本生活用品的庫存；還能夠從網路上提取各種各樣的信息，分類匯總，然後彙報給這裡的兩位主人，範圍從國際國內新聞，坊間發生的各種趣事一直到市場上各類物品的價格波動。有了羽，他們居住在這裡的生活才真正輕鬆和有意思起來。


  「國際新聞：一，莫亞共和國指責月海聯邦陳兵邊境，挑起兩國衝突；二，遠望洲呼籲各國保持冷靜和理智，不要挑起戰爭；三，莫亞共和國宣布重啟戰術導彈防禦計劃??」


  「忽略！」聽到一堆壞消息，林聞方頭都大了，趕緊跳過去再說。


  「國內新聞：一，漢京市政府宣布本月18日進行防空演練；二，聯邦第一醫科大學宣稱已經攻克有關人體潛能的若干核心技術；三，申漓高速公路發生四車連環追尾事故，導致高速公路封閉兩小時；四，聯邦中央銀行宣布預計本年度聯邦總體經濟增長率為4.2，前景樂觀??」


  「忽略！」


  「家庭生活物資庫存：糧食、日化用品、飲料數量均在充足線以上。零食庫存為預定值的21，建議採購。體能補充液的庫存為預定值的33，建議採購。」


  「自動向在線商店訂購，送貨日期？明天。」


  「明白。訂購完成，在線商店還有餘額2933.55元。」確認完了訂單，羽繼續彙報：「岳小姐本周訓練成績已經匯總：反射訓練總體成績為上一周的102，略有增長。神經活躍度訓練成績為上一周的104.1，有可觀增長。身體協調訓練平均成績為上一周的100.2，基本持平。數據已經添加到訓練數據匯總圖。」


  林聞方聽著這些訓練數字，心中很是自豪，要不是自己設計出了新一代的體感操作系統，讓岳羽音一邊訓練一邊還能夠接受電極的微電量按摩，她現在絕不會有如此出色的成績。醫生檢查岳羽音的雙腿的時候就說了，從沒見過腿斷了六年，神經、肌肉系統還都能保持如此高的活躍度的。


  「行李包裹呢？」林聞方問道。在今天去醫院之前，岳羽音已經將住院需要的各種東西都打包完成了。之後一段時間，林聞方也會陪著她一起住在醫院，這個略有些狹小，卻很是溫暖的家，看起來是要空關上一陣子了。


  「包裹一：新秀麗飛躍旅行箱。包含內容：衣物，洗漱用化工產品，電腦充電線纜，手機充電器，R號光幕。預估重量，27.83公斤。包裹二：城市獵人軍款電腦公文包。包含內容：載入了家庭智能系統的筆記本電腦，體感控制套件，筆記本電腦備用電池，無線網卡與路由工作日程本與書寫工具，數碼相機與儲存卡，數碼相機電池。預估重量，17.84公斤。」羽報出一長串的內容，隨後提示道：「詢問是否關閉家庭智能系統，切斷內部網路與電腦的有線連接，改為無線模式??」


  「確認。改為無線模式。」


  羽忽然發出尖利的鳴叫，告警道：「警報，警報。中海公園、中海綠地、梅香雅苑小區同時發出大規模警報。判斷威脅源距離這裡550米。」


  林聞方愣住了，這個告警來的太晚了。在羽發出警報的同時，他已經聽到窗外傳來直升機旋翼割破空氣的轟鳴聲，突擊步槍急速射出一串串子彈的振響。林聞方一把拉開了落地窗前的厚厚的窗帘，映入眼帘的還有大團大團橘紅色的爆炸火焰，他能清晰地看到不遠處的綠地上，莫亞共和國特種兵正順著繩索從直升機上滑下來，落在地面。


  「戰爭警報：聯邦新聞總署，國防部聯合發布戰爭通報。我國即時和莫亞共和國處於全面戰爭狀態。」


  他媽的馬後炮！林聞方看到莫亞特種兵正在進攻不遠處的地鐵樞紐站，少部分士兵舉著步槍沖著居民區的方向進行威嚇射擊。他們射擊得很隨意，看到什麼覺得有威脅的，打上一梭子再說。對於他們，這不過是是駕輕就熟，毫無危險性的工作，可對於住在這裡的住戶們，這卻是滅頂之災。


  大概是窗戶的反光晃了某個莫亞士兵的眼睛，一梭子子彈朝著林聞方這邊掃了過來。林聞方低聲詛咒道：「媽的，老子還不想死呢。」他直接撲倒在地，乘勢一滾。看到裝著電腦的包就在手邊了，他趕緊拎起包，直接將包背在背上，手忙腳亂地打開了房門沖了出去。


  林聞方手裡緊緊攥著手機，一遍遍地呼叫著岳羽音的號碼。手機信號應該是被莫亞共和國的侵略軍壓制了，電話打不通。就在這個時候，電話聽筒里傳來了羽的提示：「無線路由正在工作中，轉接網路電話模式。呼叫：岳羽音。」


  聽到了羽這麼提示，林聞方心裡一陣安定。電話立刻就接通了。在電話那頭，岳羽音的聲音有些茫然，她在分配給她的特護病房裡，坐在輪椅上看書呢。忽然從遠處傳來的隱隱的爆炸聲、槍聲，與旋即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喂，阿林，出了什麼事了？」


  「打仗了。」林聞方背著沉重的背包，一路飛快地跑下樓。「你那邊沒事吧？」


  「不知道。」岳羽音有些緊張地問：「怎麼會打仗了？剛才？剛才，不是還……？」


  「不知道！你沒事就好！」


  「我要怎麼辦呢？」岳羽音問：「這裡，也會被佔領的吧？」


  「沒事的，現在打仗一般不會傷害到平民。」林聞方強行壓住自己聲音中的顫抖。現在的戰爭，交戰雙方或者多方，都不願意傷害平民，那意味著輿論譴責，意味著執政者不得不做出種種莫名其妙的解釋和保證。但是，這畢竟是戰爭，莫亞士兵漫無目的的隨意掃射，讓林聞方對這一點並不太確信。「你就在病房裡，哪裡也別去。我這就過去找你。」


  岳羽音有些猶豫地問：「可是？可是你在城市那邊啊，你過來很危險的。」


  林聞方提高了聲音，堅決地說：「我沒時間跟你解釋！你就在病房裡等我，我過去找你，我已經出發了。哪裡也別去，聽懂了嗎？」


  這是命令。有些暴躁，有些憤怒，這種口氣對於一對男女朋友來說，也許是很致命的吧。可是，此刻聽到林聞方用這樣的語氣向自己保證，岳羽音心裡卻安定了下來。她輕聲說道：「好，我等你過來。B座407哦。」


  「好。」電話斷了。林聞方深吸了一口氣，跑出了公寓樓。


  姚樂手裡拎著購物袋，倉皇地跑向公寓樓。「林大哥，林大哥！怎麼辦？怎麼辦？打仗了啊？！」


  林聞方指著公寓樓說：「你回房間去，鎖好房門，就躲在自己的房間里。不要靠近窗戶。這裡是居民區，真要攤上有人敢對這裡直接動手，我們也真的跑不了了。躲著，沒事。你那裡吃的喝的夠嗎？」


  姚樂點了點頭。他是個技術宅，家裡囤著好多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不擔心這個。


  「那就好。」林聞方拍了拍姚樂的肩膀，說：「記住，躲著別出來。你的摩托車鑰匙呢？」


  「啊？」姚樂毫不猶豫地掏出了鑰匙，交給了林聞方。他對林聞方言聽計從慣了，太習慣了。「林大哥你要去哪裡？」


  「醫院，你嫂子還在醫院呢。」林聞方笑笑，說。


  「啊？」姚樂一把抓住了林聞方的外套，說：「穿過整個城市？現在？你瘋啦？」


  林聞方一把拍掉了姚樂的手，將姚樂朝著公寓樓的門口推去，說：「**的快點給我回房間去，少管我的事。我答應了音兒去找她。我答應過她的事情，從來沒有做不到過。」


  林聞方轉身朝著停放摩托車的地方跑去，再也沒有回頭看姚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