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海闊憑魚游
第五百三十章:海闊憑魚游
戰事持續一個多時辰之後,水師陸戰隊突破遼州海岸線上的防波堤,爬上了防波堤的定州軍,眼前是數里寬的平原,縱橫交錯的壕溝布滿整個平原之上,齊胸高的壘牆后,士兵們忙碌地奔跑著,軍官們聲嘶力竭地下達著各項命令,至此,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次定州水師好像是玩真的了,數月來,定州水師雖然常常前來襲擊,但如此大規模的不顧傷亡的強行登陸作戰卻還是第一次。
雖然定州軍隔著遼州城還有數里的距離,但站在遼州城牆之上,已可以清晰地看到,定州軍正一批批的從海面上的運輸船隊中涉水登上陸地,大批的攻城器械也被搬運上岸,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定州的武器工業已遠遠地超過大楚其它地方,龐大的攻城器械在定州已形成了制式裝備,統一的尺寸,分體式的部件,讓他們可以零散地運上岸來,在極短的時間內重新組裝而成,像曾氏,雖然也從定州獲得了一些這樣的武器,但數量卻有限,而且現在可是損壞一件就少了一件了。
曾慶豐站在城頭,臉色有些木然,心中也不知是在後悔還是在想些別的什麼?選擇與李清翻臉,的確可以暫時解決自己被李清吞併的命運,但是李清的垂死一擊卻讓自己最為精銳的部隊全軍覆滅,眼下保衛遼州城的,只有極少數的精銳,大部分都是抽調的地方守備部隊,在定州精銳的水師陸戰隊面前,那裡能是對手。對於水師的這股陸戰兵力,曾慶豐可是充分領教了的,三天三百里,沿途還擊潰了數支部隊,硬是生生地將呂偉雄堵在了臨兆,最後死於非命,眼下,這支部隊的目標變成了自己,自己的命運會比呂偉雄好一些么?
從對方攻擊的烈度來看,難道他們真想攻下遼州城么?曾慶豐心頭有些疑惑,定州水師的確強大,但他的陸戰兵力並不多,據曾慶豐了解,他們只有一支五千餘人的陸戰部隊,而且上一次的長途奔襲,硬抗呂偉雄損失不小,就算被充齊了部隊,再進行一定的擴編,也不可能太多,遼州城的士兵雖然在戰鬥力上遠遠落後於對方,但好在有高大的城牆依靠,憑著遼州城牆,雙方的戰力應當可以勉強持平,但對方為什麼會如此反常地大舉進攻呢?按照對方大將鄧鵬的水準,是不應當做出這種不合常理的事情來的呀!
事出反常即為妖!曾慶鋒想道,但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他卻一時想不起來。
「大帥,對方的表現很不正常啊?」身邊的一個幕僚叫薛友清的面露疑惑之色。
「友清,你也看出來了?」曾慶鋒轉過頭,「鄧鵬這是想幹什麼呢?」
薛友清揪著自己的幾縷鬍子,苦苦地思索著,突地眼前一亮,「大帥,是不是李清已經死了?鄧鵬這才瘋狂地孤獨一擲,想打下遼州城,為李清報仇?」
曾慶鋒眼前一亮,但旋即又黯淡下來,「白馬渡那邊打了這麼長時間,卻一直沒有擒殺李清的消息傳來,鄧鵬沒有理由比我們先知道這件事情。」
薛友清一想也對,「那對方這一次大舉進攻的目的何在,看樣子,這一次可不會擅罷干休啊?大帥,您看對方這一次連那種巨無霸艦船都派了過來,明顯便是要決一死戰啊!」
「不管怎麼說,我們先守住遼州城再說,只要守住遼州城,對方便無計可施,他們的水師不可能一直呆在海面上不走!」曾慶鋒道:「不過你剛才的說法卻提醒了我,咱們不妨以這個消息來激烈我們的士氣,嗯,你讓士兵們齊聲高呼,就說咱們已擒殺李清,對了,你去找一個人頭,掛在旗杆之上,反正隔這麼遠,對方也不可能看清楚,亂亂對方的軍心也是好的!」
「大帥妙計!」薛友清立即馬屁連連。曾慶鋒卻是一陣苦笑,心中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卻是只有自己知道了。
鄭之強盤膝坐在泥漿之中,身上污泥,鮮血攪活成一團,如同一個泥猴一般,一邊扔掉手中砍卷了刃的刀,從親衛手中接過一把磨得鋥亮的新刀,一邊看著遠處的城牆,「狗娘養的,烏龜殼夠高夠厚啊!」
身邊一名振武校尉笑道:「鄭將軍,反正這一次咱們也沒有想著將遼州城打下來,掃一掃他的外圍,嚇嚇他們就好了,烏龜殼咱們以後來慢慢敲。」
鄭之強也笑了起來,「是啊,等明天沱江化凍,咱們只需要打破他的水寨,就可以沿著沱江直入遼州腹地,那時,咱們想打那裡打哪裡,想在那裡上岸就在哪裡上岸,我倒要看看,這烏龜殼怎麼辦?」
兩人正說得興高采烈,遼州城上忽然傳出一陣陣巨大的歡呼,鄭之強一下子跳了起來,手搭著涼蓬,看向遼州城,「狗娘養的,老子們都打到這裡了,他們還有心情歡呼?什麼道理?莫非都得失心瘋了么?」
「李清已死,李清已死,定州速降,定州速降!」城上傳來巨大的歡呼聲,歡呼聲傳到城外的陣地上,那裡的遼州士兵也是大喜若狂,緊跟著高聲歡呼起來。
鄭之強心裡咯噔了一下,他是知道大帥現在的確是在遼州的,難道事機不密,大帥的行蹤被對方偵知,大帥真遭了不幸了么?
遼州城上,一根旗杆高高地豎了起來,隱隱綽綽地可以看見上面掛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
剛剛還興高采烈的振武校尉臉唰地一下白了,看著鄭之強的眼光中充滿了恐懼。
「鄭將軍!」校尉的手指向城上。
鄭之強心臟砰砰亂跳,掃了一眼校尉蒼白的臉色,再看看身周士兵的臉上,都是露出惶恐之色,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心裡一驚,揚起臉,狂笑道:「曾氏小兒,這等小把戲也只能騙騙三歲小孩罷了,焉能騙得了我們,大帥在哪裡,大帥此刻正在白馬渡,大帥身邊還有上萬精銳,嘿嘿,就算大帥身遭不測,那也是在白馬渡,焉會出現在這裡?兒郎們,你們是三歲小兒么?」鄭之強厲聲喝問道。
「不是!」
「狗娘養的騙人!」
「當真是笑話!」
士兵們都是高聲大呼起來。
「王八蛋的曾慶鋒,敢詛咒我們大帥,咱們怎麼辦?」鄭之強振臂高呼道。
「***狗娘養的!」士兵們跳了起來。
「殺!」鄭之強揮舞著鋼刀,狂叫一聲,領頭沖了出去,不管事實真相如何,鄭之強此時已不願留出時間讓士兵們去思考這件事情,只有在玩命的搏殺中,才會讓士兵忘記這個話題。
臨衝鋒的霎那,鄭之強的眼光看向海中的那艘巨無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遼州城上的歡呼聲遠遠傳了出去,旗艦之上的鄧鵬也是霍地站了起來,眼睛看向上遊方向,那裡,鄭之強率領著一小支船隊已走了半個小時,但卻仍然沒有絲毫消息傳回,他的心裡浮起了和鄭之強一樣的想法,如果大帥真的遭了不測?鄧鵬強迫自己將這個想法推翻,這是不可能的,對,肯定不可能,這一定是對方想出來的拙劣之計,以亂我軍心。
「傳令,加強進攻!」鄧鵬陰沉著臉,「所有三千及五千料戰艦,每艦抽調一百名水手,組成登陸部隊,登陸作戰!」
石樑,是離遼州城數十裡外的一個小港口,原本是這裡附近的漁村下海打漁所用,港口不大,又臨著大山,道路極其不好走,從軍事價值上來說,並不重要,但曾慶鋒考慮到定州水師陸戰隊強大的滲透能力,仍然在這裡駐了一個哨五百人的部隊,修建了一些簡易的堡壘,如果水師陸戰隊從這裡登陸,他們只需要在抵抗的同時,發出信息告知遼州城即可,哨探的作用遠勝過在此就地抵抗的作用。所以這裡的士兵是很悠閑的,定州水師大都是大艦,怎麼會跑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除非是見鬼了。
但今天他們就真的見鬼了,當第一艘定州艦船繞過遠遠探到大海中的一坐山峰,出現在哨兵的視野之中時,他幾乎以為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但緊接著第二艘,第三艘。
「敵人,敵人,定州軍來了!」哨兵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
「哨長大人,哨長大人哪裡去了?」港口的士兵驚慌失措,一邊跑向殂擊陣地,一邊大聲呼喊著長官。
「哨長去漁村了,去王寡婦家了!」一名小頭目面色蒼白,「快來人去找哨長回來,你,你,你們幾個,迅速點狼煙!」
幾名被點了名的士兵手忙腳亂地跑上蜂火台,卻絕望地發現,這個檯子上根本就沒有準備用以燃起狼煙的柴草糞便。
「快去砍些松柏堆在一***燃!」小頭目狂吼道。
忙亂之中,第一艘定州水師已抵近了港口,隨著吱呀一聲響,一枚石彈從船上飛出出來,落在碼頭之上。
這枚石彈並沒有什麼威脅力,打在空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彈起來嘣了幾下,骨碌骨碌地滾到一邊,但他卻讓港口裡的曾氏士兵們面面相覷一會兒后,忽地發一聲喊,居然就四散而逃了,任憑那們小頭目喊得聲嘶力竭,卻沒有一個人聽他的,這些士兵本就是一些鄉兵,靖海鎮遼兩營被殲滅之後,兵力嚴重不足的曾氏將他們徵調來防守一些不重要,沒有多大戰略價值的地方,那裡有什麼戰鬥力可言?
定州兵還沒有上岸,這些士兵居然就一轟而散了。
鄭之元輕而易舉地上了岸,看著已是空蕩蕩的小漁港,不由一陣芒然。「來人,就地警戒,李將軍,大帥在哪裡?」
李清此時的確就在石樑,而且也正呆在王寡婦家中,他的面前,跪著駐守這個港口的那名曾氏哨長,從他的嘴裡,李清大體知道了一些遼州城的現狀。
「大帥,我們的船來了!」一名親衛興奮地走了過來,只要上了船,大帥的安全就徹底得到保障了。
李清點點頭,站起來走出房間,李武也隨即跟了出來,反背的手隱秘地做了幾個手勢,屋中其它的親衛會意地點點頭。
李清剛剛走出房門,屋裡已是傳來幾聲沉悶的慘叫聲,有那個哨長,還有那個寡婦,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李清旋即加速離開了這個小漁村。
小漁村只有十數戶人家,隨著李清的離開,慘叫之聲立刻此起彼落。李清的行蹤此時絕不能暴露,拉在後面的李武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屠村的命令。
李清的腳步越走越快,後面的慘叫聲讓他心有不忍,他知道,也許自己一轉身,說不定就會命令李武停下這場屠殺,而現在的他,卻已不願意再冒任何的哪怕是一丁點的險了。
「見過大帥!」
石樑港口,看到李清一行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鄭之元眼中不由流下淚來,搶上一步,跪倒在李清腳下,「大帥,可算是見到你了!」
李清微笑著將他扶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終有一天,會再次踏上這片土地,走吧,回去吧!」
踏上甲板的一霎那,李清回過頭,凝視著自己剛剛離開的遼州土地,「等我再次踏上這裡的時候,我將會成為這裡的主人!」李清在心裡默默地道。
看到鄭之元的船隊從遠處駛來,而升起的風帆之上,高高飄揚著一根紅綢,鄧鵬一躍而起:「成功了!」他大笑起來。
鄭之強此時已揮兵將曾氏防線足足壓后了一兩里地,但隨著部隊的漸漸深入,離遼州城越近,壓力便越大,此時,遼州城上的遠程投石機已可以對他進行壓制了,看著空中飛舞的石彈,鄭之強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不要臉的東西,這些投石機都是咱們送給他們的,忘恩負義的東西,總有一天老子殺進了遼州城,將你們曾氏一群王八蛋都綁在投石機上,給投到海里去餵魚!」
海面之上,忽然傳來隆隆的戰鼓聲,不是催促進攻的鼓點,上百面大鼓同時擂響的居然是將軍令這首曲子。鄭之強一聽到這首將軍令,不由仰天大笑,「來人啊,通知各部,交相掩護,有序撤退,咱們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