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2章 魔心驟起鄉思情，真佛眼中眾生相
此時，正是寒冬臘月，眼看著就要過年了。 整個冰境大地幾乎都是寒風呼嘯，四野荒涼，但是長河宗這裡卻得天獨厚，因為曲折高俊的群山阻隔了寒流的緣故，反倒溫暖潮濕百花盛開，的確算得上是一處洞天
福地了。
君輕暖和子衿、以及子熏、子染四人裝扮成長河宗弟子的模樣，跟著四長老大搖大擺的進了峽谷。
巡邏弟子一見到四長老，只是在路過的時候行了個禮，而後什麼都沒問，就放行了。
「看起來，長河宗的弟子相互之間並不熟悉，」子熏見狀，傳音道，「這對我們而言是好事兒。」
「嗯。」子衿點點頭，「但這也意味著，長河宗弟子眾多。」
如此，他們將要面對的敵人也多。
君輕暖一邊聽著兩人說話，一邊觀察周圍的地形，習慣性的將看到的一切都熟記於心。
轉眼，幾人走到了岔道口。
四長老在岔路口頓住腳步，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怔忪。
子熏傳給給他，「先去長河塔下面，就說今日沒有控制住自己，又喝多了。所以來找祖師爺面壁思過。」
四長老嘴角輕微的抽了抽，似乎覺得有些不妥。
但這種情緒也就是一閃而逝，很快他腦子就陷入了混沌，捨棄前往倉庫的路，往演武場所在的方向走去——
長河塔就是在演武場邊上，從方位上來看，和太虛殿議事大殿與演武場的位置差不多。
前方行走的弟子逐漸多了起來，上前問，「四長老！」
四長老面無表情，只是微微頷首，然後帶著子衿等人，直往演武場那邊而去。
此時，夜色已經降臨，兩側的山巒像是巨獸一樣，將峽谷擠在了中間，有燈火逐漸燃起，別有一番情趣。
這場景，讓君輕暖恍惚想起了明煙小鎮，又想到翡翠谷。
夜晚這種闌珊的光暈，好似讓周圍一瞬間冷清了下來，無名的思鄉情愫緩緩盤亘心頭，她做了個深呼吸。
她想念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場景。
但卻回不去，也不能就這樣回去。
此時此刻，她不是澍襄界的至尊女帝，只是一個在外的遊子。
長河宗尚武，弟子們修行都很勤快，雖然天黑了，但是演武場上依舊一片喧囂，弟子們聚在一起，相互拆招聯繫，和君輕暖的心境大不相同。
因著四長老的緣故，他們很順利的進入了演武場當中，從那些年輕的面孔當中走過。
君輕暖心軟了。
她不想大動干戈。
演武場上這些少男少女，他們每一個都是父母親人的心頭肉，也未必所有人都心懷歹念，他們每個人都是珍貴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
魔。
這個字眼兒，在她腦海里一圈一圈的纏繞著，已經有一段日子了。
她因此時常搖擺，經常反思自己過往的點點滴滴，到底是不是在往邪魔的路上去。
有時候，她也會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想要報復，想要把一生所受的怨氣全都發泄出來，想要讓她的敵人，以及她的敵人的後代都付出代價。
但隨後，她又厭煩這樣的自己。
如果她這麼做了，那就是真正的魔。
旁人說的都不算，要她自己認可自己。
她不認可那樣的自己，討厭變成那個樣子。
可是，她想要的自己的模樣，究竟是怎樣的呢？還不甚清晰，讓她左右為難。
歷經千帆仍少年，誰能保持當初的心境不動搖？那是偉大的聖人，她……能做得到嗎？
她不知道。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里還有一片屏障，禁錮著她，遮住了她的慧眼，讓她覺得眼前這件事情彷彿一個困局，不知如何處理才是最為合理的。
從許許多多陌生的面孔當中經過，君輕暖失神了。
她想起了那時候，家破人亡，她的心如墜地獄，差點爬不出來。
此番際遇，若她加諸在這些人身上，這世上是否又有許多人如同當初的她，心力交瘁痛不欲生？
這世上，究竟誰可以做到，如同真正的佛陀那樣，看世間陌生面孔，皆如看自己眉目慈祥的愛人？
越是走進人群的最深處，她的情緒波動就越厲害。
以致於，九昧離火似乎都因此而共震，在子熏身上跳躍。
子熏被嚇一跳，猛地扭頭來，看向君輕暖，輕喚一聲，「瀾衣！」
他的嗓音微微顫抖，眼底一片震撼。 君輕暖沒聽到他的聲音，此時此刻，她好似進入了一種很特別的狀態，什麼聲音都聽不見，只看到芸芸眾生，看到普通的萬家子民，看到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看
到萬家燈火！
那些人，無聲無息，靜靜地生活著，像是一條大河流過時間。
是的，是他們流過時間，不是時間流過他們。
她忽而明悟：時間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有人正在經歷它！
有人把芸芸眾生稱之為螻蟻。
可正是這些螻蟻如同水滴一般流過，才有了浩瀚的時間河流……一種從未有過的，浩瀚無疆的悲憫從心底蓬勃而出！
冥冥之中，她看到一束紫光，淹沒視線……
「瀾衣！」
「瀾衣！」
「瀾衣！」
「……」
……
身邊熟悉的呼喚，她聽不清了。
但是她的視線卻變得異常清晰，卻又沒有了焦距。
她看清了這整個演武場上所有的弟子。
一共一萬六百零五十八人。
她看清了他們每一個人的長相，每一個人的動作，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甚至深藏在內心……七情六慾。
他們就是那大河裡的沙，海中的水。
他們每一個人都不重要，但卻是這河、這海的組成部分，少了一滴，就是一滴。
你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
她站在他們當中，喃喃著，「他們不是螻蟻，他們就是他們自己，他們和我們一樣重要，和任何人一樣重要，生命是平等的，每一個生命都是高貴的！」
「……」子衿等人看著失控的她，面色大變。
「怎麼辦？她現在的狀態不對，九昧離火不受控制了，一旦場面上失控，必定引起半神強者的注意，到時候我們將陷入重圍，根本無法脫身！」 子熏一瞬間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