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9章 萬年前那一個耳光
子熏靠在門口,眸光好似帶著一絲水色,很亮,卻令人心疼,「就覺得,這段時間我可能沒什麼事情要做,所以就出去幾天,很快就回來。」
而後,又撒了個謊,「我小時候,收養我的那老頭總是說起他和所愛之人相識的場景,把胡楊林說的極美。
我突然想到,這麼多年來,我都沒去看過一次……」
子熏說著,慕容騁的目光卻只是靜靜的落在他臉上。
等他說完了,慕容騁才道,「戰事結束之後,我會陪你一起去看胡楊林。」
「子衿……」
子熏剛開口,就被他打斷,「眼下局勢有些混亂,凌晨我接到消息,說軒轅龍族的執法者都被撒了出去,西秦估計也不得倖免。
臨霜不在你身邊,你一個人去西秦,我不放心。」
子熏被噎了一下,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可他若是留在慕容騁身邊,又如何卜卦?
但無論怎麼說,慕容騁就是不肯鬆口。
子熏只能作罷,祈禱自己害怕的事情只是太過在乎引發的錯覺。
……
秘境。
仙闕樓閣在迷霧中時隱時現,八角亭下,一男一女對坐。
男人一身水煙般的衣袍,仙風道骨,無形中有浩渺清氣在他身周環繞,一種別樣的出塵與清雋風骨凸顯。
他的目光落在對面的女人身上,眉宇微微蹙起,嗓音有些溫潤,「瓔珞,這一戰你當真無法置身事外嗎?你能否告訴本座,萬年前你出去時,究竟遇上了什麼?」
他們是伴侶,卻終究講究六根清凈,感情不像是凡人那樣濃烈執迷。
女人蹙眉,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曾經你對那兩個女人庇護有加,如今還想干涉我的決定?」
男子聞言,臉上終於浮現一抹慍怒,「事實如何,你當心知肚明!」
他起身來,懶得再多說一句,「你已不是當初的瓔珞,你要做什麼,本座也不會管。」
他走出去好幾步,而後轉身來,看向她,補充一句,「包括你的結局。」
「你……竟如此無情?」
女人有些震驚,猛地站起來,盯著他,眼底露出不可思議!
「無情么?」男人眼底忽而掠過一抹冷嘲,「本座覺得,可有可無之人,不需要感情。
這些年來,你我雖為夫妻,可你所做的事情,卻從未跟本座商量過,甚至連坦誠相待都做不到。」
他忽而眯眼,目光定定落在她臉上,「你覺得,我應該對你有情么?」
而後,輕哼一聲,拂袖而去。
女人怔怔站在原地,面色逐漸蒼白。
她以為,自己曾經施恩於他,便可以凌駕他之上。
而他則會包容她……
可誰知道,悠悠歲月,太多的芥蒂,終究還是讓這份感情走到了盡頭。
剛剛他的問題,恐怕是最後一次給她機會。
可她讓他失望了。
但是,她謀划的東西……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有些東西只有一份,不能分享給任何人,只有自己握在掌心裡才算數。
她狠狠的閉了閉眼,將內心的不適壓下去,轉身對站在八角亭下方的天將道,「通知二十八天神……」
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或者說,大難臨頭,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女人狠狠的閉了閉眼,一輩子的高傲不允許她將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來。
只是,望向不遠處青煙裊繞的閣樓時,她難免會想到萬年前那日——
那天,她前去找他時,殿門是開著的,院中清風徐徐,楊柳隨風而舞,正是三月好天氣,一切都溫柔到剛剛好。
那種溫柔讓她感覺有些不太適應。
她是從男人的屍首當中摸爬滾打過來的女人,作為帝王,她沒有資格軟弱,因為沒有人會因為她是個女人而讓她。
他們只會率軍碾碎她的城門,將她從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來,而後把她踐踏在腳下。
在殘酷的叢林法則當中,她學會了強硬,懂得了一個道理——
你想要在男人角逐的世界當中一路凱歌,你就必須比男人還要強勢強硬。
所以,她學不會溫柔,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溫柔。
但是,她卻渴望這種溫柔。
第一次見到玄女和素女的時候,她們身上的氣質像是水一樣,那種包容的、柔軟的、令人心中平和而安寧的氣質吸引了她,她將她們兩人帶了回來。
那一陣子,已然高高在上的她決定改變自己。
因為,那時候她的死對頭已經隕落,她不打算再這樣堅強下去了。
她想要做個正常的女人。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促使她將這兩個少女帶了回來——
她們和她正在修鍊的殘卷產生了共鳴!
她希望從她們身上,找到殘卷的秘密所在。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在順利進行。
可後來她就後悔了。
尤其是那個下午,她的後悔達到了極致。
她站在大門口,隔著一整個院子,隔著前方閣樓打開的門,看到他和玄女素女姐妹二人對坐,臉上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溫雅迷人。
他那樣從容那樣放鬆的模樣,讓她感覺和她在一起的他像個木頭一樣,彷彿被一個囚籠束縛著。
他是如此的俊美,如此的出塵,如此的溫潤。
可,這一切並不屬於她。
只要她出現,他立馬就會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彷彿對待自己的恩人,甚至別的什麼關係,拘謹、隱忍……
那種感覺讓她極度難受——
她沒有辦法讓自己心愛的人展現出他最舒服最好的樣子!
可玄女和素女這兩個微不足道的弟子卻可以!
他們隔著桌子對坐,玄女和素女兩人只是靜靜的聽著他講道,就能營造出一整個院落的和風細雨。
而她出現,每每都是風聲鶴唳!
她站在門口,只覺的一團妒火在心間騰起。
很快,便邁開了大步,盛氣凌人的衝進了閣樓,一把拉起玄女,一耳光甩在了她臉上——
但是,只是因為玄女離她近,比較順手而已。
她以勾引他為罪名,將玄女逐出師門,素女也受到牽連。
他沒說什麼,但是看著她的眼神,卻又變成了那種……讓她極度不舒服的感覺。
他好似對她沒有感情,只剩下隱忍。
只剩下隱忍…… 想到這裡,她的眼中浮現淚光,盯著萬年來從無變化的閣樓,心中又痛又悲,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離開他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