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6章 終歸冷卻帝王心，百年湘絲空餘恨
「你要不走，就別站在大門口擋著別人，你看看這還怎麼走路！」
有人推了他一把，罵罵咧咧的。
檀寂扭頭看時，卻發現對方只是一個挑著擔子的婦人，膽子一頭的籮筐裡面，是個三歲多的小蘿蔔頭，應該是自己的孩子。
另一頭是真蘿蔔頭，看上去是趕集去賣的。
檀寂一時間腦子抽了一下，問，「你自己進城，你丈夫呢？」
婦人一愣，而後翻了個白眼，「他自然要下地幹活，哪能向你們一樣……」
後面的話，她到底沒敢說出來。
檀寂看上去非富即貴，萬一招惹上麻煩，可夠他們一家子受的。
婦人挑著擔子繼續往前走，檀寂快步上前，順口問了一句，「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的妻子死活不肯理會我，我應該怎麼辦？」
「妻子？」婦人有些意外，又上下打量他一番，沒想到眼前這看上去就像是達官貴人的人竟是說出如此深情的話，對他好感不免多了幾分。
檀寂點點頭，「嗯，因為家裡一點事情，我沒有聽她的話，她就不肯再理會我了。」
檀寂嘴唇有點蒼白，抿了抿，垂眸道，「已經……很久很久了。」
婦人一愣，而後嘆息，「我看你們就是吃飽了撐的，我和我丈夫，每天被生活的事情纏著，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吵架。」
「那如果有一天，你離家出走，一直不願意理會你的丈夫，甚至還想自殺，那應該會是什麼原因？」
檀寂又往前兩步，追上了婦人。
那婦人邊走邊道，「那就是我不想和他過了，心不往一處想，勁兒不往一處使。」
「……」檀寂僵在原地。
湘絲這是不想跟他過了嗎？
她對他失望了？
可她有什麼好失望的呢，她還想要他怎樣呢？
檀寂像個雕塑一樣，站在烈日當空的大街上，一時間竟是不知道怎麼辦。
那婦人走出去兩三丈遠，冷不丁回頭看到檀寂，不免多說一句，「她要始終不肯回來，那便算了吧。
你不可能讓一個心裡根本沒有你的人回心轉意，她如果在乎，難道不會為你這個樣子感到心疼嗎？」
「……」檀寂張了張嘴巴，眼淚猝不及防滾落下來！
湘絲心疼過他嗎？
從認識到現在，她永遠都在堅持她認為對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他忤逆長老會的意思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他為她做的那些事情，可曾讓她真真切切的擔憂過他的未來？
很久很久之後，檀寂對著傳訊石留下一句話，蒼涼而絕望，「四百多年了，我知道，你不愛我。
如果我不是軒轅皇族皇位的繼承人，你不會選擇我……」
這是他始終不想承認的事情。
但是現在，他的心也逐漸涼了。
他不明白，自己和湘絲之間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以至於她再也不肯見他一面，連接通傳訊都不願意。
留下這句話之後，檀寂去岳城外圍一座不起眼的院子里，找第九代……
其實湘絲和檀寂之間，只隔了一道山。
湘絲在山的另一側，她眼睜睜看著傳訊石閃爍了將近半個時辰。
但是她沒有接。
以至於，她連檀寂最後留下的那句話，也都沒有聽。
她只是覺得挫敗。
四百多年了，她夢寐以求想要改變的事情，始終都沒有改變多少。
她希望檀寂能聽她的話，但是檀寂還是喜歡事事和她對著干——
他要是在乎她，又怎麼會把她的話當耳旁風？
她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年華，全都給了他，可他是怎麼對她的？
她心裡的憤懣，一時間無法紓解。
湘絲把傳訊石丟回了儲物空間，她繼續閉上眼睛打坐，腦子裡卻不斷閃過年少的點點滴滴。
五歲那年，父王為她請了第一個教書先生。
教書先生說，玄女是這個世上最耀眼的女子，軒轅家能有今天，都得感激玄女。
教書先生講了半天玄女的厲害之處，年幼的她心裡不服，舉著拳頭口出狂言：「本郡主長大了一定比她厲害千百倍！你是不是沒有別的可講了啊，沒有的話我就叫父王換人了！哼！」
不知為何，那一次和教書先生的談話她很不愉快。
潛意識裡，她應該是世上最耀眼的女子，但是別人口中卻始終在讚揚玄女。
以至於，她吼出這句話的時候，教書先生竟然不以為然的笑著道，「玄女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哦。」
當時教書先生看上去慈愛的笑容，在她看來是如此可恨。
那時候，她就事事以玄女為標杆，事事都想超過她。
而玄女是帝王軍師，她要超越玄女，就必須接近皇權。
和當朝太子軒轅檀寂相遇時，軒轅檀寂是耀眼的，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是當朝太子。
她跟著他進入東宮，希望他可以成就千古一帝，成為軒轅皇族歷史上最為耀眼的帝王，而他的成功之路，應該是她引導的。
她希望得到的結局是：軒轅檀寂開創了軒轅皇族歷史上絕無僅有的盛世，而她居功至偉。
但是最後，一切的一切，都成為了泡影。
和玄女相比，她像是一個笑話。
上次相遇，玄女凌空而立，她如喪家之犬。
這樣的對比帶來的衝擊，讓她無顏見人，轉念開始有些憤恨軒轅檀寂了——
若他不是廢物，又怎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她恨檀寂爛泥扶不上牆，恨自己生不逢時，不能成為改變天地大勢之人。
她更恨的是，當初血麒麟出現在麒麟閣的時候，凡事以玄女為先。
她從入定當中驟然驚醒，仰天質問，「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最後都信了別的女人！為什麼！」
她是陪伴了檀寂一輩子的人，檀寂最後竟然要娶傅琳琅。
她是養育過血麒麟的人，血麒麟最後竟然選擇了站在玄女那邊！
她的內心混亂而搖擺，她希望檀寂凡事聽她的，希望血麒麟凡事聽她的。
到時候，不管是檀寂成為這個世界的王，還是麒麟皇成為至尊，史冊上都有她濃墨重彩的一筆。
所以，在檀寂選擇鎮壓玄女的時候，她選擇了適當扶持麒麟皇。
在麒麟皇和玄女死死糾纏在一起之後，她選擇了檀寂。
但是她希望檀寂和麒麟皇之間的關係是她說了算，而不是他們拋開她而相互廝殺起來！ 她披頭散髮的在山洞裡發瘋，一口氣怎麼都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