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5章 清酒一壇祭故人，錦衣歸來亦別離
翡翠谷真的變了。
芳草萋萋不再，反而是茂密的花樹遮天蔽日，其下清流急湍，中間的翡翠湖像是一塊巨大的寶石一樣，美輪美奐。
九皇叔穿過樹木，一路來到翡翠湖邊上，然後在湖邊坐下來。
他拿出一壇酒，緩緩澆在了翡翠湖裡面。
酒水和翡翠湖上層的軟水，緩緩的融合，形成了一圈的瑰美的紋路。
他的嗓音像是此時穿過花樹的風，「沐凌兄，我來看你了。」
「替我跟伯父問好……家父很是挂念他，總是執棋不語……」
「時間過的太久了……本來以為一切會順利進行下去，可最後卻出現了很嚴重的偏差，家父對此……愧疚不已。」
「最初其實是想讓這些人來照顧孩子們的，但終究人心不正，反而成為禍患。」
「到底，是我們當年想的太簡單了，若是我們始終留在這裡，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問題……這一次，我不會再走了。」
「前天你感覺到了她了嗎？」
「她不知道你，但是很想念你……」
「……」
還有很多話，九皇叔說不出來了。
比如素女。
比如，過往這些年很多事情。
而此時，有人上前來拜，「見過主子。」
此人一身白衣，神情淡然，不卑不亢，身上帶著幾分出塵氣息。
不是翡翠穀穀主又是誰？
九皇叔扭頭，嗯了一聲，「錦衣，你身上的封印，是時候解開了。」
錦衣聞言，眼底驟然騰起鋒芒，「主子的意思是？」
九皇叔點點頭，起身來，道，「軒轅家第九代已經逃脫，這個人的離開，會引發軒然大波，局勢動蕩迫在眉睫……
即日起，你離開翡翠谷，前往燕都……」
「是！」錦衣抱拳，一改之前淡然出塵，凌冽鋒芒如同利刃出鞘！
九皇叔伸手，在他眉心輕點一指，而後轉身離開。
錦衣轉身回去，和離衍告別。
離衍今天上午剛剛摘下眼睛上的絲綢，只是不能見強光，所以待在屋裡沒有出去。
但外面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她的心裡還是稍稍亂了幾拍。
那是男人的腳步聲。
在翡翠谷，常住的男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翡翠穀穀主。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她知道他曾經追求過她。
她記得年少的時候進入這裡，就對此處有種特別的喜歡，於是蓋了幾間木屋住下來。
後來，他就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日日溯水而上，唱著那首恍若亘古不變的歌謠。
此時這個腳步聲傳來，離衍彷彿又聽到那歌聲：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當時她一心撲進觴昀大陸頂級勢力魂殿，離開了這地兒，這人，這歌。
而這一刻，她想要告訴他，她願意和他在一起。
她的心跳忽而有些加快，而隨著「吱呀」一聲，他推門進來了。
在看到她端坐在桌邊的時候，他微微愣了一下，而後臉上染上一抹笑意，「你……好了？」
離衍怔了一下，她總覺得，他今天的樣子，和她記憶中的有些出入。
在她記憶當中，他是溫文爾雅，如春風拂面一般的人。
但是現在的他，身上是有鋒芒的。
而且，那種鋒芒就像是即將破鞘而出的寶劍一樣，讓她覺得極其耀眼！
她有點恍惚，不由得起身來，「我好了，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我……」
她有點不大好意思，畢竟現在人家也沒說要和她在一起，或者喜歡她之類的——
就算是曾經說過，那也已經過去了好些年。
而就在她斟酌著措辭的時候，他已經上前一些，開口道，「我要走了，是來告辭的。」
離衍震的回不過神來，張大眼睛定定的看著他，不可置信，「你……要離開這裡？」
「嗯，我要走了，我也有自己的使命。」他臉上的笑意很明亮，「你在這裡好好休養，好了便好，我便不用擔憂了。」
「……」離衍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裡堵得難受。
半晌，這才問，「你……要去哪裡？」
「去我該去的地方。」錦衣沒有多說，明亮眼神落在她臉上，「我叫錦衣，錦繡的錦，衣服的衣。」
「……」離衍一時間失語。
而見她沉默，錦衣又笑了笑，道，「我走了。」
他轉身，往門外走去。
走出去很長一段時間，離衍才像是發瘋一樣沖了出去。
遠處，是她從未見過的花樹，繁盛而茂密，一片錦繡風光。
就如那消失在這片錦繡當中那人一樣——
原來，淡泊如水的他，竟是擁有一個幾乎透著華麗的名字：錦衣。
離衍覺得，這像是一場夢。
他來的時候，她走了。
她歸來時，他走了。
他起碼知道她去了哪裡。
但是她連他去什麼地方了都不清楚。
離衍看著這滿川錦繡風光，一帶碧水東流，心下想著：這便是那人留給自己最後的念想嗎？
若在這裡，她可能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天？
而她不知道，錦衣其實藏了很多很多話沒說。
畢竟，被拒絕的久了，人都會害怕被傷害。
錦衣不得不走，但同時，也是逃走了。
……
天地大勢無聲起，漫捲風雲被鳳玄女帝的封禪大典渡上金光，一時間給人帶來一種盛世繁華的錯覺。
這一天過得異常平靜，平靜到讓君輕暖和子衿都感覺恍惚。
當天晚上，封禪的隊伍便已經離開訓城，像是一條長龍，蜿蜒去往燕都方向。
與此同時，從觴昀大陸而來的凰茯、子染、賀蘭子笙以及夜傾止等人，開始準備離開。
臨走的時候，幾人上前來，和君輕暖與子衿告別。
「小祖宗，回去之後好好照顧暖兒，等你們生下小寶貝，記得送給師姐玩。」
凰茯私底下說話，根本就不像是個女帝，彷彿一個潑皮無賴。
子衿聞言輕哼一聲，「要玩你自己生！」
還以為他愛子心切不忍別人荼毒時，就見他又滿眼期待道，「一個兩個本公子自己玩都不夠，哪有你的份兒！」
眾人皆汗顏，君輕暖一臉黑線：一個兩個不夠，他還想要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