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世上的男人只有兩種
送走看上去滿懷心事的燕五,同樣滿懷心事的我坐在喬園前的台階上托腮望天,愁腸百結。
老爺我,忘記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吧。失憶這麼狗血的橋段照理來說不應該發生在我這麼脫線的人身上,在這之前,重傷醒來后,我隱約有那麼點感覺,就是腦子好像被人猛抽了一頓,暈暈乎乎地不大記事。燕五說,反正我這腦袋長著也是擺設,治療不急在一時,我尋思著他言之有理,便也有沒有去多想了。反正忘了什麼東西,對我現在的生活來說也沒有差別,今日歡愉就好,又何必在乎已經過去的揪心。
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燕五到底跟老爺我睡過沒有!燕五,作為我人生的重要男主角之一,得罪了他後果極其嚴重,我的人生可能由爆笑劇轉向悲劇。作為一個肯負責有道德愛吃雞的老爺,我很有必要弄清楚這個事實。如果我曾經和他發生過深入關係,那我絕對會對他負責到底,從此疼愛有加。如果沒有……那還是趁早發生了吧……這麼些日子下來,老爺我,還是有點,有點點點點捨不得他的,如果他也捨不得我的話……
「老爺。」喬四又一次一聲不響地出現在我身後。
「四兒啊……」我對他勾了勾手指,喬四配合地坐到我身旁。他腿長腳長地陪我坐在這矮階上,我看著都替他憋屈。「四兒,老爺我問你個事兒。」我攬著他的肩膀,腦袋湊到他跟前,幾乎話一出口,他肩膀就僵住了,一雙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警惕地盯著我,如臨大敵。
「問什麼?」
我被他看得乾咳兩聲。「咳咳……四兒,放鬆點。」我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順了順他的後背。瞧他那小樣,好似我要逼良為奸似的,其實我才是比較純潔的那個吧!
「老爺我呢,有個小小的,無關原則的問題想問你一下,我想你對我這麼一往情深的,肯定不忍心拒絕回答我的問題,你會回答的,對吧!」我兩眼發亮炯炯有神地望著他。
在他還沒有對我深入了解以前,可能會被我「真誠」的目光所騙,以為我是他小時候遇到的那個「善良、可愛、美好、陽光」的少女——雖然這些詞不是由他親口說出,但根據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是這麼看我的,一定是的!可惜經過這麼日子的相處,他已經對我這個人有了初步了解,所以他堅貞不屈地沒有點頭。
「你先問。」
問問問……
這該怎麼開口呢?
直接問他,我跟燕五是不是清白的?會不會太傷人?
我們家四兒啊,跟師傅一樣,忒隱忍一人,忍了一身內傷也沒人知道,就算五臟六腑都被震碎,他也會一邊咳血一邊笑,假裝只是不小心咬到舌頭。哪裡像陶二唐三那兩人,誰要打了他左臉,他鐵定刨人家祖墳。
所以跟四兒在一起,我那是一百個小心,只怕自己沒心沒肺地傷了他。今早看到那成雙的枕頭,難免地有絲心酸,這五個人,我誰都給不了一心一意。便是有人罵我這場心酸不過是「鱷魚的眼淚」,但說到底還是流淚了。
會難過,會心酸,或許還能自我安慰一下,不是我不好,而是我不夠壞吧……
「算了,我還是不問了吧。」拍拍他的肩膀,我悵然一嘆,收回手繼續托腮發獃。
我這邊意志消沉不問了,他倒好奇地追過來了。「你想問什麼?」
得,變成他問我想問什麼了。
我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我、不、告、訴、你……」
喬四獃滯了一下,看我的眼神頓時有些古怪,眉心微攏,估計現在他比我還糾結了。
我站了起來,拍拍屁股,覺得家裡人多,可是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登時有些心灰意懶。「四兒,老爺我隨處走走,你在園子里好好練字啊。」
腳步剛一邁出,喬四就跟了上來。「你要去哪裡?」
「隨處走走,就是不知道自己去哪裡嘛。睡了那麼久,也該鬆鬆骨了是不是?」我挑挑眉看他。
「我陪你。」他堅定道。
我笑嘻嘻挽住他的臂膀。「那師傅布置給你的功課怎麼辦?」
他眉心又糾結了起來,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掙扎,他說:「我陪你。」
頓時,我的心裡陽光明媚了!往上一蹦,抱住喬四的脖子照著他的臉頰猛地親了一口,不過癮,落地再彈,又親一口!
喬四初時一怔過後,隨即反應過來扶住我的腰,這一偏轉,我的目標便從臉頰偏移到唇上了。我家喬四公子曬不黑的白皙臉龐勻上粉色,抿了抿唇,眼神迅速朝外瞟了一眼,然後回過來定定望著我。
安啦,掃地的福伯都看習慣了,不會背後偷笑你的。
偷笑的人是我,我腦門頂在他胸口使勁鑽來鑽去,看到別人為我不務正業,感覺真是十分美妙啊!我笑嘻嘻道:「四兒,我知道你關心我,不過我就在李府逛逛,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這……」喬四仍有些猶豫,我再加把勁,繼續調戲於他,他眼神閃爍,終於在我鍥而不捨的攻擊下繳械投降,抓住我胡作非為的雙手。「你不出府?」
我點點頭。「我現在連翻牆都費力,門口有人守著,我哪能輕易出府呢你說是不是?」
我打出這張苦情牌,配上我故作漫不經心眼裡又隱含惆悵的小表情,他立刻被秒殺了,輕輕抱了我一下。「早點回來。」
老爺我這心哦……跟泡糖水裡似的,走出喬園的時候,我腳步都是飄的。
鐵漢柔情,真叫一個難以消受。
所以說,這世上的男人只有兩種,一種風騷的,一種悶騷的,總歸是騷的,沒有不騷的男人,只有不善於挖掘的女人。
而現在我要去找的那個男人,絕對是騷而不悶的極品。
跟喬四說我不出府,倒也不是說謊,畢竟墨惟住的丁園,理論上說來也還是在李府範圍內。
失敗至極啊,沒有料到最後,我竟然還是要向墨惟求助。
這個時間段,不出意料的話墨惟那狗東西應該正翹著二郎腿不分四季地搖著他的大扇子故作風雅地自我博弈。這種事,我師傅做來那是行雲流水自然而然,他做來那叫一個……算了,有求於人,我就不腹誹他了。
丁園兩個門,前門朝外開,後門朝內開,上次我們便是在前門設計了他,這回我卻是要從後門進了。
我雙手籠在袖中,仰頭看了看圍牆,伸手推了推門板,又一次為自己變成一個廢人感到沮喪。想當年,老爺我還是只海冬青,後來不幸遇上了五個冤家,就成了金絲雀,再後來啊……就變成你們現在看到的樣子,鳳凰浴火重生失敗,成了小油雞……
我心中苦悶,恨恨地朝著牆壁踢了一腳——得,內傷加外傷了……
於是乎,我抱著腳尖跳跳跳跳到牆角,背靠著牆仰天一聲長嘆。
「小玉兒……」陰惻惻一聲呼喚從牆頭傳來,我打了個激靈,幾乎是立刻就扭頭看去,這一看,我勃然大怒:「你個狗——」話到這裡便如被子彈射中的筆桿戛然而斷,我刷地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墨師伯,你爬那麼高,當心摔著啊……」
他估計被我這變臉給嚇著了,一個踉蹌,差點從牆頭上摔下來。狼狽地整整衣冠,露出一個自認為傾倒眾生的笑容。
「小玉兒,好久不見,來讓師伯捏捏……」墨惟那廝說著便朝我勾了勾手指,就像他對大灰小灰那樣。
我忍著脾氣對他微笑。「墨師伯你爬那麼高做什麼啊?」
墨惟收回手,抽出插在腰上的扇子又是刷地一聲展開,扇啊扇啊風流無限地眯起了桃花眼。「趴在牆頭等紅杏啊……」
敢情我先前那副狼狽樣都讓他看了去了!
我忍著揍他一頓的衝動,不斷告訴自己——你現在是小油雞不是海冬青了,打不過他的別動手……
「墨師伯,你不開門放我進去啊?」
「哦。你等等。」墨惟彷彿這時才想起這事,收起扇子插回腰間,兩隻手扶著牆頭往牆內挪,估計正踩著梯子,我暗自詛咒他摔個狗吃屎!
我跟墨惟就是八字不對盤,仔細說來他跟那誰誰很像,十天半個月沒被我修理一番便渾身不對勁,估計我要去開間按摩店,他們倆都得是常客。
墨惟慢吞吞地從牆上爬下去,估計還得拍拍衣服,整整衣冠,確定自己一番人模狗樣后才敢見人。
我等得有些不耐煩,伸手拍拍門板。「……墨師伯。」好險,差點又叫他狗東西了。「你倒是快點啊!」
好容易他開了門,果然一副衣冠楚楚的禽獸模樣。
嘖嘖,這廝,大半年沒見,出落得愈發具有欺騙性了,就這麼瞅著誰料得到他是個斷袖的。湖綠長衫,白玉發冠;摺扇輕搖,髮絲飄飄;天生一雙含情目,未語先笑;故作兩袖清流風,不盪自騷。
「墨師伯風采依舊,寶刀不老啊!」我笑嘻嘻恭維道。
墨惟倒很是受用地眯了眯眼,然後才正眼看我。「小玉兒,你倒是圓潤了一圈。」
自然,小油雞,那得養肥了吃啊……
我拖著他的手臂就往裡進,就跟進自家門一樣熟悉——不對,這本來就是我家!
「小玉兒,你真心急。」墨惟搖頭嘆氣,「今天怎麼突然想起師伯了?」
呸,我客氣一下他還當真了!
「小玉兒我時時刻刻對師伯挂念得緊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聽聞師伯來洛城,恨不能插翅來見!」我找了個位子坐下,二郎腿一翹,捧了杯茶灌了一口,然後才抬起頭來看他,真誠地說。
墨惟扯了扯嘴角。「小玉兒你人沒到不要緊,你的心意師伯我都收到了。」說著挑挑眉,露出促狹的笑。
我汗了一下,呵呵乾笑,他是說的那連環機關的事,我可不能自個兒往裡跳,於是故作無知道:「小玉兒與師伯心意相通,那啥啥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相見不如懷念,見了也是白見啊!」
墨惟扯完嘴角扯眼角。「你在東籬的調 教下愈發像個濕人了。」
我呵呵謙虛。「哪裡哪裡,淫一手好濕容易,淫一被子好濕難啊!」
墨惟也在我對面坐下了,笑眯眯回道:「對你來說,不難。」又道,「你也別跟師伯假惺惺了,你第一次月事來都是我幫你置辦的月事帶,就你那點小心思,還能瞞得了英明睿智的師伯我?」
墨惟啊墨惟,你丫要是死那都是活活賤死的!
我也收起了笑臉,嘆道:「果然,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敵人……」
「我是你的敵人?」墨惟眉梢直跳。
「不不不。」我一時嘴快,人家跟你客氣,你可別當福氣了,墨惟這狗東西,小肚雞腸,輕易得罪不得。我離了椅子走到他身邊攬了他的肩膀,笑嘻嘻道:「瞧您這話說的,這哪能是啊!我第一次月事來都是你置辦的月事帶,你怎麼能是我敵人呢,我這是把你當閨蜜了!」
「閨……蜜……」墨惟握著扇子的手明顯僵住了,太陽穴上的青筋活潑地跳了幾下,終於認命地化為輕輕一嘆。「閨蜜就閨蜜吧……」他自暴自棄地說,「小玉兒,你大半年來,都把時間花在磨嘴皮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