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老爺最近犯小人
劉澈微笑道:「老爺最近犯小人,家宅不寧,可有此事。」
確實,我府上有兩個小人,但我學聰明了,並不回答,只是笑著看著他:「你接著忽悠。」
「之所以犯小人,乃是因為大人家裡風水有問題,招惹了不幹凈的東西借住。」
娘之,不知道我最怕「好兄弟」了嗎?這麼嚇我!
我的臉色一定出賣了我的心情,我深呼吸道:「三兒四兒,你們晚上陪我睡吧……」
有他們兩個在,准鎮宅。
對面的少年臉上的微笑再次僵住。「老爺難道不想把這些污穢之物趕出去?」
我故作悲天憫人地說:「我怎麼忍心趕盡殺絕呢?只要他們不傷害我,一切好商量。」
劉澈不死心地說:「鬼怪無人性,陰氣越養越重,老爺如果不趁著它們根基弱剷除了,以後只怕就難消滅他們了。」
「你不用擔心。」我笑著說,「反正我們快搬家了。」
「搬家?」他嚇了一跳,詫異道,「搬到哪裡?」
「搬到……」我剛想說,就被喬四捂住嘴了,「老爺,回去了。」他說。
我瞪著他,點點頭。
劉澈見我們繞過他走到門口,這才說:「老爺若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了,隨時來此處找我。」
我笑了笑,隨意擺擺手離開了。
說實話,我並沒有把那個劉澈的話當真,什麼妖魔鬼怪都是那些神棍杜撰出來騙錢的,長得好看不一定就是好人,就像老爺我長得不怎麼好看但也不是壞人同一個道理。我們都只是有點小瑕疵,可能我就是流氓,他就是騙子。
但是我仍是忍不住心裡發毛,我很怕不幹凈的東西,真的。
飢荒那兩年,我還沒有遇到師傅,一個人到處走,總是會經歷到一些比較詭異的事,看到一些不可思議的畫面。像是拿著鉤鐮的黑白無常,吃人的妖怪,或者是深夜裡平原上的鬼火。
有時候我也懷疑那只是自己餓昏頭產生的幻覺,也有人跟我說,小孩子的眼睛比較乾淨,能夠看到一些不幹凈的東西,無論是哪種原因,總歸我是怕了。
回到家之後的幾天,我便叫幾個公子輪流來侍寢,摸摸抱抱吃點豆腐是難免的,晚上我就窩在對方懷裡豎起耳朵聽聲音,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我雙腿發麻。
在酒樓遇到神棍的事很快全家人都知道了,陶二又一次將我禁足,我左右看看,還是覺得陶二比較鎮宅,便難得地同意了禁足,但是要求他晚上陪我。剛好陶二忙過了陣子,便聽話地來侍寢了。
「陶二……」我握在他懷裡,「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嗯……」陶二隨意地應了一聲,一隻手在我背上輕輕拍著,「別疑神疑鬼了,快些睡吧。」
「陶二,不是的。」我抬起頭看他,認真地說,「最近真的不對勁。就說今天吧,我走的時候水壺裡的水明明是滿的,回來之後就空了。」
「可能是蓮兒倒掉了。」
「不是!」我肯定地搖頭,「我吩咐過蓮兒了,我在裡面放了些糖塊,準備等回來時候喝的,蓮兒明明知道怎麼會倒掉呢?而且蓮兒說了,今天下午沒人進過我房間。還有……」我接著數,「我昨天看完《玉X團》之後,明明是把它放在書架上第三排左起第一本,但是今天我找不到了,後來在第二排中段發現它。」
「你記錯了吧,還是誰又拿起來看亂放了。」
我不同意。「除了我還有誰會看《玉X團》?」
陶二悶笑一聲,摟了我一把。「你真老實。」
「你聽我說,不只呢!我昨晚一直看到窗紙上有樹影晃動,但是外面,甚至這周圍根本沒有半棵樹……」我抖了一下,「陶二,是不是有樹……妖……」我的聲音低了下去。
陶二睜開眼睛,微微一笑,聲音在午夜裡低醇如酒。「你這麼怕,不如換個房間,去我那裡睡吧。」
我猶豫道:「可你整日忙得不見人影……」
「那讓喬四陪著你?」
這府上閑人一大把,但看樣子,陶二卻還是比較信任喬四。
我點頭道:「那我明日便搬去喬園。還有,我看你還是讓人去那酒樓找一下劉澈過來。」
陶二一怔,問道:「為什麼?」
我掰著指頭說:「如果是真的有妖怪,讓他來除妖。如果沒有妖怪,那我就懷疑是他讓人來裝神弄鬼了。可是他能有這麼大本事?我強烈懷疑他的動機。無論如何,把他找來慢慢逼供吧。」
陶二嘆了口氣道:「難得見你這麼認真。這件事交給我吧,你好好睡一覺,聽說你這些天都沒睡踏實過。」
我委屈地點點頭,在他胸口蹭了蹭,「都怪那個劉澈……」
第二日一早,我卷了鋪蓋便直接奔往喬園睡回籠覺。
喬四素來早起,此時正練著字,原來我雖然沒文化,但好歹能背一部《大學》,能寫一手雖然不好看但是能看懂的字,可是自從喬四跟了師傅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就淪為李府文不成武不就的墊背第一人了。
本著我入地獄你們陪葬的心態,我果斷打斷了喬四的學習計劃,拉著他滾被窩。
「四兒……」我睡裡間,他睡外間,我手環他腰上,故意在他耳朵邊上吹氣,看著他的耳蝸慢慢變紅。
哎呀呀,真是容易羞澀的小青年,手下勁瘦的身軀因為緊張綳得僵直,看他那如臨大敵的表情,我忍不住想逗他……
大清早的,精神太好,果然容易衝動。
我的心跳節奏開始怦怦加速,他的心跳聲和呼吸聲也清晰可聞。
看他這黑豹子化身小綿羊的模樣,我都不忍心不調戲他了。就像我之前說過的,男人沒有不騷的,明騷悶騷之區別罷了,我們家四兒出身暗門,悶起來比一般人更深沉。所以我們之間,一般說來,應該是我先主動,捅破那層紙后,主動權便徹底被剝奪了……
大灰狼想吃小綿羊,結果卻發現對方是披著羊皮的黑豹子,於是被反攻了,吃得渣都不剩。
在我對他上下其手了幾番后,他終於禮尚往來反摸了回來,指尖在我心口的傷疤處停了下來。
「四兒啊……」我緩緩開口,「別摸那傷疤了,再摸也不會消失的。」
他們這一個兩個的,總愛摸我胸口那傷疤,心無雜念地摸,這讓我很是傷情……
喬四手上頓了一下,「你很介意?」他的聲音有些低啞,顯得分外性感。
我笑道:「我不介意啊,介意的是你們啊。要比傷疤,我哪裡比得過你。」我閉著眼睛在他身上摸索,從胸口到後背,熟悉得就像自己的身體一樣。「一,二,三……」
其實不用再數一次我也知道,一共是十二道傷疤,包括刀傷、鞭傷、劍傷、烙印……
所以我說暗門是個變態組織,這些傷疤遠了的有二十年,近了的也有兩年,對一個小孩子下那樣的毒手,真該被人道毀滅了。
我最後撫上他右後背上的羽毛烙印。
喬羽,喬羽……
初遇我們家喬四那陣子,雖然他總是戴著半張面具,唇線緊繃,不苟言笑,冷若冰山,但從那雙清亮的眸子里,我就看出了這人的本質,也是我活該,既然看出了他的本質,就不該招惹他來著。
幾乎所有變態組織都會用藥物控制下屬,暗門也不例外,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唐思給喬羽解毒時古怪的神情,兩人彷彿達成某種協議般的默契,甚至唐思在一定程度上對喬羽的忍讓……那種感覺,就像是說:他都沒幾天好活了,我何必跟一個死人計較。
後來回了帝都,在宮中躲避追兵時遇見了燕離,若非燕離不屑幫他隱瞞,只怕他會瞞我到死。他就是那樣一個人,如果說師傅擅長用微笑掩飾苦澀,那他就習慣用沉默面對煎熬。
暗門的毒藥和這個組織的存在一樣,變態到了極點,沒有解藥,只有壓制毒性的另一種毒藥,每三月一服,否則毒性發作,痛不欲生,如肝腸寸斷,萬蟻噬心,刮骨抽筋,曾有人試圖逃離組織,硬扛著這種折磨,終於還是選擇了自盡。那種疼痛,便是暈過去了也會痛醒,用燕離的話來說,這種疼痛直接刺激神經,即便真的扛過去了,也很可能因為神經錯亂而發瘋……
毒發那七天,燕離用繩子綁住了他,卸了他的下顎,以免他咬到舌頭,又用四十九根淬了強麻藥的金針刺入他的周身大穴,勉強抑制住一點藥性。我被趕到門外,理由是怕我先扛不住發瘋……
我就坐在門外,聽著屋內的聲響,一顆心懸在半空。我無法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痛楚,連掉顆牙齒都要哼哼唧唧上兩三天的我,如果要承受那樣的煎熬,一定會選擇死了算了。而喬羽,用燕離的話來說,他是個忍習慣的人,說不定會創造奇迹。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覺得大夫都是冷血的屠夫,說話沒有人情味。
毒發第一天,我抱著膝蓋,在門外細細說著我童年那些事,算是幫他轉移注意力吧,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燕離說,第一天的疼痛是最輕的,後面一日痛過一日。
第二天,我的故事便講完了,這才發現自己的一生真是乏善可陳。
第三天,我開始唱歌,憑著記憶唱童年自編的曲目,燕離說,你別加劇他的折磨了……
第四天,我在燕離進屋的時候偷偷從門縫朝里看了一眼,只看到被綁在床上的喬羽,一動不動,不知情況如何。
只剩下最後關鍵的三天,燕離將喬羽整個人浸在藥水中,下面添著柴火煮,我瞠目結舌:「你要煮了他!」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懂什麼,這種方法能加速藥性入體,鎮痛!」
彼時,燕離的身份仍然是偽裝的宮廷太醫,毒發第七天,正是關鍵時刻,突然傳來消息,皇帝病危,燕離急匆匆被召走了,無奈之下放我入屋,讓我照看著喬羽,並且無論如何不能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