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紅玫瑰
劉子君望著自己副駕駛座上的一束紅玫瑰，酸的甜的辣的鹹的，百感交集在心頭。若是換成以往，他會不顧一切追上去，去問她，到底為什麼？難道自己對她還不夠好嗎？又或者，像那天那樣，狠狠揍那個男人的一頓。
又束她成。可現在，他突然失去追上去的勇氣，只能把車停在停車場里，抽出一根雪茄，慢慢抽起來。
煙霧繚繞，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朦朧起來。
劉子君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盡量剋制自己心中翻騰的怒火。他知道，要是再不剋制自己的脾氣，那麼，失去李小姿是遲早的事情。
狠狠抽了一口雪茄，卻被煙味嗆到，劉子君伏在方向盤上拚命咳嗽，眼淚也順著這個時機慢慢流了出來。
有人說過，人的內心裡住著一隻魔鬼，猜疑，恐懼，憤怒，還有毀滅一切的衝動，都是源自於這個魔鬼的引.誘。此時的劉子君，就覺得自己的內心住著這麼一個魔鬼。他猜疑一切，卻又不願去相信這一切，恐懼時刻縈繞在他的心間，卻沒有勇氣去揭開答案。
劉子君靠在椅背上，臉上帶著一絲苦笑。曾幾何時，那個堅強的，無所畏懼的劉子君去了哪裡？現在的他，就像打落凡塵的仙人，再也回不到高高在上的位置，再也無法用居高臨下的眼神去看待陌生的人潮。他，成了一個凡夫俗子，一個猜疑妻子的男人。
李小姿，李小姿……劉子君的嘴邊反覆念著這個名字，似乎想把她從自己的腦海里驅逐出去，又想把她的名字刻在心底。矛盾兩個字，不足以說明劉子君複雜的心情。
窗外的風景，從眼前飛快地掠過，李小姿聽到包包里有動靜，就翻開自己的包包，取出手機，查看一條新簡訊：老婆，你在哪裡？
此刻的李小姿根本就不知道，劉子君是花了多少力氣，才有勇氣發出這麼一條簡訊。李小姿按動手機鍵，迅速回了一個簡訊：我和一個朋友出去辦點事情，等會兒就回家。
發完簡訊，李小姿將手機收好，重新放回去。
「怎麼，你老公查勤嗎？」藍斯宇握著方向盤，偏著頭問道。
「不是。」李小姿否認，閉上眼睛小憩。
到達目的地，藍斯宇喚醒了李小姿。
李小姿走下車，就發現這邊是郊外，綿延不絕的山脈望不到頭，滿山的樹木鬱鬱蔥蔥的，就像在大地鋪開一層綠色的地毯似的。李小姿有點疑惑，開口問道：「這是哪裡？」
「我準備把你賣了。」藍斯宇開玩笑道。「你現在是不是後悔跟過來了？」
「好啊，那你先告訴我，我到底值多少錢？」李小姿順著藍斯宇的話往下說。「要是價格不滿意，我可不會答應的。」
「無價。」藍斯宇輕笑，給了李小姿模稜兩可的答案。
李小姿皺眉。「什麼無價，是無價之寶還是說我不值錢？」
「那你覺得是哪一種？」藍斯宇反問回去，望著李小姿的眼眸，乾淨地像一面小鏡子，能清楚地映出李小姿的身姿。
「我以前聽過一個故事，有個禪師，叫一個孤兒拿著一塊石頭去集市裡賣，剛開始，石頭無人問津，後來有人來問價，小孩子按照禪師的吩咐，誰來問，都不理睬。到最後，石頭的價格越講越高，沒過幾天，石頭的價格已經超過世上的珠寶，成為了無價之寶。」李小姿說著這個故事的，有一絲感慨。「無價，可能不值錢，也可能是價值連城。就像每個人心中的珍寶一樣，在自己的眼裡是寶貝，可能在別人的眼裡就是不如一根草，或者，在別人眼裡是寶貝，到了自己手裡，卻是一塊頑石。」
「這就是人的價值取向問題。」藍斯宇聽出李小姿話里的意思，很認真地問了一句：「李小姿，你覺得自己是塊頑石還是一塊璞玉？」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李小姿淺淺一笑，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按你的心意來回答吧。」藍斯宇走在前面帶路，李小姿跟在他的身後。「我想聽的，是你的真心話。」
「我希望有那麼一個人，把我當成絕世珍寶，捧在手心裡疼。不過，在別人還沒有當我是一回事的時候，我就要練就火眼金睛，從一大堆的頑石里找到一塊珍寶，然後，讓他把我捧回家去。」李小姿笑著回答。
「看來，要把你捧回家，光是把你當珍寶也不行，還得當你眼裡的珍寶。」琥珀色的眼眸，閃過一絲醉人的流光，彷彿是世間最美麗的珠寶，散發著寶石般的光澤。這樣的藍斯宇，英俊得讓人心悸。
「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會是別人眼裡的珍寶，也會是別人眼裡的頑石。在愛自己的人眼中，就算自己不是無可替代的，那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同樣地，在不愛自己人的眼中，就算自己是出類拔萃，他依然會用其他人來替代自己的位置。很多事情，說複雜，也很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在乎與否，影響著價值觀的衡量。」李小姿將目光投向了遠方，似乎看到前世的自己在情路上跌跌撞撞的樣子，就停住話題，轉而說起另一件事。「先說說你帶我來這裡的目的。」
「還記得我上次說過的crystal嗎？」藍斯宇看得出李小姿的神色不虞，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作為一個成功的男人，察言觀色，已經是他的一種本.能。
「我記得，難道你已經找到她嗎？」李小姿有點驚訝。從茫茫人海中找出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不是，我已經有了一點線索。」藍斯宇側首，英俊的臉上漾出一抹笑意。「我真的很希望見到她，告訴她，多謝她當年的善心，才讓一對流落在異國他鄉的母子，沒有活活餓死在國外，並且活的有尊嚴，有自己的人格。」
「聽說，國外的福.利.制.度很好的。」李小姿心一緊，似乎無法相信藍斯宇的環境會那麼差。
「福.利.制度？」藍斯宇的嘴角閃過一絲輕蔑。「我們這些外來種族，想要領取福.利，或多或少都會受到輕視的，再說，福.利制.度只保證你不被餓死，卻不保證你的人格尊嚴。在貧民窟里，想要活下去，要麼當別人嘴裡的食物，要麼，要有絕對的力量。」
李小姿聽完藍斯宇的話，心裡十分震撼，知道藍斯宇必定有個非常殘酷的童年生活。「你過的很辛苦，對不對？」
「小姿，不管一個國家的制.度多麼完善，總是有缺陷的。」藍斯宇收起臉上的笑意，異常嚴肅地說道：「人，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
「從古至今，人能依靠的，都是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能力的人，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到最適合的位置。」李小姿輕輕一笑，袒露自己的心底話：「再說，人是活的，但是制.度卻是死的。再完善的制度，只要人有心，總會找到突破口的。
轉了一個彎，前面出現了一棟白色的別墅。李小姿有點訝異，在這樣優美的環境里建造別墅，可見別墅的主人必定財大氣粗。不過，以crystal這樣的身份來說，就算住這樣的別墅，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藍斯宇邁開步子，往台階上走，李小姿緊跟在他身後。
別墅的鐵門徐徐打開，一個護士打扮的女子走出來迎接他們：「請問你是藍斯宇藍先生嗎？」
「我就是。」藍斯宇頷首回答。
「請跟我來。」護士小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就開始介紹一些情況。「老太太這兩天的心情不錯，興許，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也不一定。」
藍斯宇聞言，嘴角露出一絲笑：「那太好了。」走在他身後的李小姿，清楚地感覺到藍斯宇話里的喜悅。
雖然李小姿不知道護士嘴裡的老太太是誰，不過，她相信，這個老太太必定和crystal的事情有關係。
走進別墅，望著來來往往的護士和老年人，李小姿才恍然大悟，這個地方應該是療養院，就是專門給那些為國家做過貢獻的老人家服務的。
藍斯宇要見的老太太，是個滿頭銀髮，打扮極為莊重的老太太。她接過藍斯宇遞上來的黑玫瑰，摩挲玫瑰上的花瓣，渾濁的眼眸閃過一絲驚嘆：「真美。」
李小姿莞爾一笑，女人不管到了多大的歲數，對美的追求，永遠都不會忘記。
「老太太，你喜歡就好。」藍斯宇輕聲說話，似乎怕自己大聲，會嚇到老太太似的。
「你來找我，有事么？」老太太的精神不錯，開口問道。
「我就是想問，二十多年前，你曾經帶一個團去美國做訪問，團里是不是有一個叫做crystal的設計師？」藍斯宇很緊張，望著老太太的眼眸充滿了希冀。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我記得不太清楚。」老太太有點為難，努力做出思考的樣子：「都那麼久的事情，你問了有什麼用？」
藍斯宇將crystal的故事大概講了一遍，然後誠懇道：「我母親希望我能找到恩人，這是她臨終的願望。」
老太太搖頭，眼神一片茫然：「我真的不記得，那個時候，我帶了兩百多人出去，哪能各個都記得？有些人後來還移民到美國，就更加記不住了。」
藍斯宇難掩失望，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那我從哪裡可以查到這些人的名單？」
「很難查到。這些名單，要麼早就毀了，要麼，已經成了國家機密文檔的。」老太太不忍心藍斯宇失望，就鼓勵他：「你可以從一些世家裡查訪蛛絲馬跡的，那個年代，能做珠寶設計的，只怕家境不俗，在美國，應該也呆過一些日子。」
藍斯宇點了點頭，和老太太道別，跟李小姿一起離開療養院。。
「上次，你在招商會上要展示彩虹之珠，就是為了crystal嗎？」李小姿一下子明白藍斯宇的用意。
「是的，但是沒有人找上門來。我在想，要麼對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要麼，她是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藍斯宇很希望自己能完成母親的遺願，這是他作為兒子唯一能做的事情。
「或許，她壓根不知道這件事。」李小姿大膽作出一個假設。「你知道，不是每個世家都能維持下去。有些世家在爭鬥中失利，成了普通人也不一定。
李小姿的話，開啟了藍斯宇的另一扇窗戶。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的？」
「你不是沒有想到，而是你不希望她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李小姿笑著點破藍斯宇的心思。「每個人都希望好人有好報，不過，現實永遠比願望殘酷。」
「你說得對。」藍斯宇望了一眼天空。「到了吃午餐的時間，我請你吃午餐好了。」
「不用了。」李小姿抬手，看了一眼時間，「我和我老公說好了，時間不早了，我還是早點回去。」
藍斯宇難掩眼中的失望，希望李小姿能改變主意：「你真的要趕回去嗎？」
「對。」李小姿點了點頭，語氣是不容反駁的。
藍斯宇見她如此肯定，也不好挽留，親自驅車送李小姿回到皇冠公司的地下停車場。一下車，李小姿就覺得自己那輛藍色瑪莎拉蒂旁邊停著一輛悍馬很眼熟。
於是，她繞過其他車子，走到悍馬玻璃窗前，就看到劉子君伏在方向盤上，似乎睡著了。她屈起手指，輕輕敲了兩下玻璃窗。
劉子君睜著一雙迷濛的眼睛，望向了窗外的人。當他看清楚窗外的人就是李小姿。急忙搖下車窗，揚起笑容問道：「老婆，你什麼時候回來了？我剛才去買了涼粉，你最喜歡吃的。」
李小姿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這樣的劉子君，讓她心酸。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李小姿輕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李小姿以為劉子君在家裡，才想著早點回家，給他驚喜。夫妻冷戰，再有道理，也不能長期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