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司馬選仆遇青犼
龍鄉鎮是依託於龍鄉山建立起的小縣城，原來這裡就是個只有二三百戶人家的小村邑，城壁殘破，糧倉空蕩，守衛多是老弱病殘，兵甲軍械不足，就是百姓也只是勉強在溫飽線上掙扎。直到了龍鄉侯歸隱山中后，因為朝廷的關注，這裡的民生才漸漸有了好轉，而等到龍鄉學開辦了一屆之後，這裡的環境又是經歷了一番天翻地覆的變化。從四方趕來的商人巨賈也逐漸變多了起來。這也就導致了一項黑暗殘酷的貿易也在這裡露出了它的一角。
奴隸貿易，是在五百諸侯混戰時期興起的，起因是因為常年征戰而導致的戰俘增多，自由民大量減少，無法滿足各國的原始農業需要，而戰敗的小國多數無力贖回戰俘，長年累積下來導致各國的財政均出現大量問題，而不得不興起的貿易。其最早的宗旨就是讓商人通過販運無法被贖回的戰俘獲利，由國家從中收取重稅，而到了後期，商人的販運目標也不再只限於戰俘，而是更多的人才，比如說工匠，遊俠和落魄文士。
而司馬江這次的目的，也正是進入藏在龍鄉鎮中的鬼市。
鬼市，不是鬼作買賣的地方，而是販賣鬼的地方！因為凡是能被拉出來被當做奴隸販賣的人，沒有一個可以說是算得上是人了。而且說是藏，也只不過是不讓普通百姓知道罷了，其他人，凡是有點身份地位的，都知道它們的所在。一入龍鄉鎮口，便向西直行五十步，尋一有青牙旗官邸，繞至官邸后，有一小弄堂，極深極暗，再前行一百步，便是鬼市的入口了。
「篤篤篤」清脆的敲門聲在狹小的弄堂中傳遞。又過了一會兒，那件小門就彈開了一個小縫，一個醜陋的腦袋從縫中鑽了出來。因為常年不見天日而蒼白的膚色，和被折磨多年而沒有了絲毫人性的目光，讓初次見面的司馬江嚇了一跳。
「——口令？」沙啞的聲音從他被破布蒙住的嘴中傳了出來。
「紙馬木羊，鐵虎銅狼。」
「口令正確。工資請進。」那腦袋又收了回去，門背後傳來了一陣鐵鏈敲擊的金屬聲，門又打開了。這次露出來，是一個只有五尺之高的矮小男人，皺成一團的臉上還掛著兩撇鬍子，看上去格外的喜感。但司馬江卻沒有一點的表示，因為凡是能在這裡做引路人的，多半都是管事一層的人，不是他這種還沒名氣的文士可以比擬的。
「在下蒙嘆，是公子這次的引路人。那麼現在，這位公子，請問您是來買些什麼的？我們這裡有新到的紙馬，要不要看看？」那男人一看見司馬江就拜了下來，臉上一直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熱情洋溢，十足的買賣人腔調。
「嗯，紙馬就先算了。這次我來是想選些木羊回去做家僕，就帶我先去看看甲等的吧。」
「得了！您這邊請！」那男子又是一躬身，揮手指引了一個方向，然後雙手併攏，先向前走了過去。
這裡的紙馬不是指的別的，就是那些被商人們運輸到各地販運的女子。這些女子有的是犯罪的官員的家人，也有的是得罪權貴的風塵女子，但更多的是在發動戰爭時從外邊掠奪來的外族女子。而木羊也不是別的，就是那些男性的奴隸，但只是那些自願或者是被迫簽下賣身契的男子，他們大多都只會些莊稼把式，但勝在有把子力氣，經過訓練后是做家僕的好人選。
三轉兩轉之後，兩個人來到了一片木欄前，骯髒的還帶著沒洗乾淨的血跡的木欄里都是些不到一人高的籠子，每個籠子里都關了一個身體健碩的男人，因為大小的關係，他們都只能勉強把頭從籠上的一個小洞里伸出來，但是就算是這樣，他們的雙腿也只能屈在那裡，面無表情，雙眼中沒有一點的神采。和他們的外號一樣，木訥獃滯，就是一群群撅著脖子等待宰殺的羊。
「這裡就是看木羊的地方了。只是不知道，公子有什麼要求嗎？」
「你凈挑一些孔武有力，忠厚老實的給我，價錢不是問題，只要忠心就行了。」司馬江笑了笑把臉背了過去。
「那您要多少個呢？」蒙嘆咧嘴一笑，身子低得更下了。
「五六個就夠了。」說完，司馬江就甩手離開了，朝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而蒙嘆也趕忙召來一個下人，指著木欄低聲吩咐了幾句后，也小跑著追了上去。
司馬江心中其實還是有一些遺憾的，因為就剛剛粗略一掃，那被囚禁好的幾十個木羊里，全都是中規中矩的貨色，沒有一個是能讓他眼前一亮的。不過也是，如果真的有滄海遺珠，那麼鐵虎銅狼中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和紙馬木羊一樣，鐵虎和銅狼也是代稱。前者代指從戰場上俘獲的士卒，有的時候運氣好，也能有著幾個低等的軍官，但更高些就沒有了，因為能爬到這個位置的，多半都讓人割了首級獲取軍功或是綁至京都作為外交籌碼了。而銅狼所指的也差不多，不過多是連國家的概念都沒形成的山林中的蠻族。
「沒撿到好東西啊。」他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搖了搖腦袋，就打算回到入口處了。只要一會兒，鬼市的負責人就會把他訂好的「貨物」都送到門口，他要做的只有付錢而已。
可是當他又轉過一個路口的時候，忽然聽到從旁邊的另一個區域中，傳來一陣野獸一樣的嚎叫聲！心中一震，立即轉頭跑了進去。剛進門口，就看見一座鐵籠，欄杆足有成人小臂粗細，而剛剛的怪叫聲正是從這籠中傳來的。籠內不是別的，正是一名銅狼，顯然是今天剛剛送來的，還沒有經過鬼市的訓練。只是憑藉著他兇悍的本色，居然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生生扼死了兩名手持短刀皮鞭的鬼市人。那副惡鬼一樣的狀態，居然讓周圍的訓奴師都心生了畏懼，遲遲不敢上前。
「這個。。好！英才啊！」司馬江眼前一亮，一個劍步踏了上去，伸手直指那籠子。卻沒想到，眼力好的人並不只有他一個而已。還有一個人物，居然碰巧也在這個時候來逛鬼市。
「這個我要了！」「我買了！」
兩人同時一愣，又同時轉頭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望了過去。只一眼，兩人就同時在內心下了一個結論。
「此人不好招惹啊。」
且不說司馬江情急之下猛然爆發的那副鷹視狼顧之象有多邪意，就說這個新冒出來的人吧，也是不得了。形象清絕，身材高瘦，雙手骨節粗大，下盤穩固，顯然是有專門打熬過功夫的；暗黃的膚色，一副病蔫蔫的樣子，滿臉好像都是苦，雙目卻是極其有神，一轉眸，一瞪眼，一皺眉，都好像隱隱有神光從裡面放出，讓人小看不得。他下巴上還有一把鐵灰色的鬍鬚，一根根都硬直著，像是主人的性格一樣。
「你是何人？」那人皺了皺眉，雙眼瞪著司馬江，一臉不喜的神色。心中暗道：此人面相陰鷙，雙目如刀，剛剛一瞬間露出的狠辣之色叫人觸目驚心，想必不是什麼好人。
「在下，龍鄉山司馬江，字文駒。閣下又是何人？」司馬江也是抬手作揖，朗聲說道。這個時候，周圍的人都被這兩人吸引走了注意力，也沒注意到籠子里的那個銅狼，這個時候也安靜了下來，一雙遮蔽在亂髮下的眼睛在兩個人之間來回掃視著。
「哼！某家姓李，單名一個哲字。這鬼市裡人稱紅牙青犼的，就是在下了！」
紅牙青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