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九 你越完美,我越心驚
薛城就抓狂了,你們這是要搞什麼啊?強迫簽訂僕從契約也就算了,還是十一個人一起強迫,我脆弱的小靈魂能承受你們這麼多道契約一起來靈魂里刻畫嗎?
十一道靈魂契約印記在十一個神靈的控制下,開始以薛城的靈魂為戰場,混戰的同時,試圖搶先可入靈魂,成為主人。
自己的靈魂成為別人的戰場,這種痛簡直超越痛徹心扉。
這一瞬間,薛城想,或許死了去幽冥,幽冥通道能夠將這十一道企圖與她締結契約的印記抹掉吧?反正幽冥有小精靈,她的去了也不會差到哪裡。
所以薛城幾乎都放棄掙扎,隱約看到幽冥的通道向她開啟,她不自覺的想要快點進去,脫離著痛苦的折磨,但當她接近幽冥黑乎乎的通道時,一剎那靈魂中閃過無數畫面,畫面中天空一個小點驟然放大,一個果體的男青年落在腳下……
「你的小刀,我幫你修復了。」
「我們去那座山頂。」
「你快走,走得越遠越好。」
……
被封印的畫面一幕幕湧現,薛城的靈魂都忘記了被作為戰場的疼痛,這一刻她淚流滿面,終於明白為什麼師父手那麼燙。
當初在槐泉山,師父在山頂是啟用了某種他們靈瓏族的秘法,讓他的肉身日日承受灼熱的煎熬,換來生命的延長,或者還有能力的增長。
靈瓏族人的壽命等同於凡人,師父當初被人扔到地球,一定預測到了自己的種族要遭遇巨大災難,但他在短時間內無法回到這間隔了數萬個世界的靈瓏界,可能他的壽命耗盡都無法回來,為了活著回到家族,見到親人,他啟用了靈瓏族特有的秘法,燃燒血脈或者是其它什麼,讓他的壽命獲得延長,但身體和靈魂卻要時時刻刻承受著無法言喻的灼熱煎熬。
所以師父愛吃冰激凌,真的不是愛好,是需要。
那時候薛城眼界狹窄,法力低微,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但是今天,在這靈魂的絞痛中,她被封印的記憶全部解開,心境前所未有的通透,想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明白的東西。
明白的一切的薛城,一抬頭看到巨大幽深的幽冥通道就在眼前:我不能走,不能因為痛就逃避,我走了,師父怎麼辦!
薛城咬牙後退,但是她的腿卻前所未有的沉重,幾乎無法抬起來,每抬動一絲絲,就會加重靈魂撕扯的疼痛。
痛也要退!
薛城每退一步,就感覺身上有無數的鎖入血肉靈魂里的枷鎖被掙開,代價是她的靈魂被撕扯的面目全非。
這也要退。
前方幽深不見底的幽冥通道一動不動,等待著它的獵物。
獵物卻在與天地規則掙扎後退,每一步抬起到落下,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整個世界的規則纏繞在她身上,想要阻攔她逆轉規則。
第一步落下,天地變幻,千年已過;第二步落下,風雲倒卷,百時間,白駒過隙;第三步落下,整個神星域微微顫抖,是恐懼的顫抖;第四步落下,神星域幻滅,薛城的靈魂回歸肉體。
一方世界,若是不能用自己的規則約束其中的生靈,這方世界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幻滅的神星域化作能量,被靈瓏圖慢慢煉化,又是一千年。
乾坤籃世界,精靈族們在精靈巨木上蹦蹦跳跳。
斑靈們已經搬去比較陰暗的星系,沒錯,這個乾坤籃世界在吸納了神星域后,成為一方星域,星域的面積還在增長。
血魔坐在桂花樹下喝了一口精靈們釀的桂花酒,惆悵地望向星際:「我的本命法器啊,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可憐的血魔,一生煉製了兩件本命法器,一件因為盤古那魂淡,只能愣生生的割斷本命法器的聯繫,重新煉製一個。
第二個本命法器……
想多了都是淚啊,不如再喝一口酒。話說,精靈們,你們釀的這是酒還是果汁啊,為毛喝了七天七夜了,還是不醉,不行,我得去個廁所……
瓊黃星域,靈瓏小店。
眼眸更加幽深的燕攬夕端起碗,咬牙喝了一口,嫌棄道:「你就不能想辦法提高一下自己的廚藝嗎?」
江雪拿著木質的湯池給燕攬夕加了一勺湯道:「你就知足吧,我都給你做了兩千年飯了,要不你再換個廚師?」
燕攬夕端起碗接著喝湯:「算了,你接著做飯吧。」想起那些來應聘的仙廚們作出的東西,燕攬夕覺得自己的胃翻滾了一下,雖說江雪做的東西不怎麼好吃,但至少吃了不會吐的。
吧台後面,精靈姑娘望著這邊兩個帥哥,看了兩千年都沒覺得厭煩,而且燕攬夕師父越長越好看,簡直讓人挪不開視線。
轟——小屋外突然傳來劇烈的轟鳴,整個星空都在動搖。
精靈姑娘有點心驚膽顫,其實很想湊過去找那個男人庇護一下,或者借著害怕佔一下美男的便宜,可是最終沒敢過去,自己抱著吧台瑟瑟發抖。
江雪望著窗外時而亮如白晝、事兒黑如深淵道:「神劫終於開始了嗎?每個人的神劫都會怎麼浩大嗎?」
燕攬夕都沒有向窗外看一眼,依舊安靜優雅地吃著根本不好吃的湯。
精靈姑娘顫抖道:「這是有人在渡神劫嗎?」
江雪溫和地沖她笑笑道:「是的,這應該是我媽媽在渡神劫,我已經三千多年都沒見過她了,這次終於可以見到了吧?」
薛城的神劫持續了七十七天後結束,她正式晉身為一位神境的神士,但是因為神星域已經幻滅后被煉化吸收,而才是神境,又不能去靈界,所以渡完神劫后,她又回來了。
關閉了兩千一百一年的靈瓏小店門再次打開。
江雪走出小店,等在星空軌道外。
薛城出來的第一眼,就看到江雪,已經化靈的江雪。
「小雪?!」薛城都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那年輕而陽光的微笑不會錯,「我師父呢?」
江雪道:「師父在屋子裡喝湯,媽媽您回來就好,師父剛剛還嫌棄我做的湯不好喝。」
「你也想起了丟失的記憶?或者,你的記憶從來就沒有被封印?」
江雪道:「不,我們的記憶都是被您連帶的,只要您想起來,我們的封印自然已經沒有意義,便也解開了。」
薛城道:「嗯,好的,我們快回去給師父做冰激凌。對了,你都化靈了?!」
她在神星域辛辛苦苦兩千多年,差點連命都丟了,才混到神士,一回頭,卻發現兒子都化靈了,這簡直……實在讓人夠沮喪的。
江雪笑笑:「我資質好。」
薛城:「你怎麼不去靈界星域?」
「這不是您和師父都在這裡嗎?」江雪笑問道。
薛城與江雪說這話,腳下不停踏空而來,進了小店,看到燕攬夕師父還好好坐在那個位置,那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但下一刻,師父倆字還沒叫出聲,薛城的心又懸了起來。
師父比兩千年前更加美了,那幽深墨黑的眼睛,那無可挑剔的俊美臉龐……如果看著兩千年前的師父,絕對無法想象一個人還能再如何完美,兩千年,他卻不停的朝著更美完善。
本來,越長越美麗是人夢寐以求的追求,但是此刻的薛城,一點都不為師父高興,因為她牢牢記得,蘇玲公主曾經說過,靈瓏族的叔叔說,他們靈瓏族人與其他種族不同,他們每個人出生后,都會向著完美進化,當他們進化到最美麗的時刻,就是他們生命的終點,他們就要回歸靈瓏族地長眠了。
師父雖然用秘法減緩了這個完美進化的過程,可是這一天還是在慢慢靠近,越來越近。
冰雪聰明如江雪道:「媽媽,有什麼不對嗎?」
薛城頓了一下道:「沒……沒有。師父這兩千年過得還好吧?」廢話,肯定是不好的,從燕攬夕抬頭眼神中瞬間閃過的無盡高溫就可以知道,他時時刻刻承受著什麼樣的煎熬。
燕攬夕道:「神星域應該收集到了不少神級材料吧?」
薛城慚愧道:「一開始進入神星域,弟子是見什麼收集什麼,但都是一下低階的神級材料,後來弟子進入突破階段后,神星域漸漸幻滅,弟子什麼都無法留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幻滅。包括神星域的所有生靈,他們竟然都無法逃離神星域,只能眼睜睜的、絕望的等待著與神星域一起幻滅!」
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薛城心有餘悸,整個星域的生靈連同星域一起滅亡,真真正正的世界末日,竟然沒有一個生靈可以逃出去,那時候,身在神星域的薛城以為自己也會跟著神星域一起幻滅,但是最終,她卻開起來成神的步驟,整個神星域幻滅后,化作能量,成為她晉陞神境的能量。
她甚至懷疑,神星域之所以幻滅,是跟她又某種關係的。
她曾經出手去幻滅中神星域中救自己人,希望起碼救出蘇玲、鹿元他們,可是她根本無法將他們救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他們化作塵埃,當時那種心情簡直無法描述。
若非薛城心中還有照顧師父這個堅定的信念和任務,她的內心怕是已經被摧殘,所以說,責任才是人的活下去和進步的動力源泉。
江雪和精靈姑娘聽聞,滿眼的震驚,燕攬夕則喝了一口湯,淡淡道:「不用同情別人,死亡和無奈是每個生靈都要經歷的未來,沒什麼好同情的。」
小店內一時沉寂下來,每個人都在思考著什麼。
「薛師傅、薛姐……您真的回來了!」有個驚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打破了這裡的寂靜。
薛城扭頭看向門口,白鷺姑娘從門口跳進來,奔向薛城,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薛城最惦記的師父和兒子都沒有給她的歸來一個擁抱,倒是這位並關係並不算太親密的白鷺姑娘給了她一個歡迎回歸的擁抱。
白鷺激動地拉著薛城道:「太好了薛姐,只要您回來,咱們的瓊黃星域星空站很快就能恢復往日的繁華,只要您回來,我的打法客棧會再次發發發!話說,虧損了兩千多年,我都快把本命法器賠上了啊姐!」
薛城拍了拍這姑娘的肩道:「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今天留下來吃個飯吧。」
「這是真的嗎?」這姑娘激動地都差點哭了。
薛城取出自己在神界收穫最多的油菜花,先做了幾分油菜花香冰激凌。
以她如今神境修為,即使靈瓏點心神功還是12.0版,但做出來的美味卻比之前更加驚艷。
冰激凌的外形歸於樸素,有鵝黃的、有淡紫色的、有粉紅色,呈半圓形,倒扣在小盤裡。
燕攬夕的臉上出現很少有的動容,拿起勺子,輕輕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別人可能沒有注意,薛城卻留意到,冰激凌進入燕攬夕口中時,直接燃燒起來的。
也就是說,她薛城的廚藝,還是追不上師父的需要。
薛城轉身進入廚房,開始了潛心的研究,外界的一切,都大不過這方寸廚房。
江雪來了,外界的事情都不再需要薛城操心,她需要什麼材料,都有兒子來處理,對於修真聯盟的復仇計劃,江雪一定會做得比她做得好。
但這些都無法抵消薛城內心的焦慮,她似乎感覺到時間在燕攬夕身上流逝的聲音,當血脈燃盡的時候,就是他徹底歸於消散的時候。
尋常生靈死後,靈魂還可以去幽冥,以另一種狀態存在,但是薛城知道,在幽冥,從來都沒有靈瓏族的靈魂,所以薛城肯定,要麼是靈瓏族根本無法通過幽冥通道,要麼就是,來自根本就沒有鬼魂那種東西。
他們生就是生,死就是徹底的寂滅,走得乾脆而完美,沒有眷戀和貪婪。
所以蘇玲愛慕的那位靈瓏族樹上說要回去死亡的時候,那麼平靜、那麼優雅迷人。
師父可以從容不迫,不在意一切恩怨情仇,可是為人弟子,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師門被滅,仇人鳩佔鵲巢卻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