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博弈
「大人,還有件事,下官不知當說不當說。」
幸天罡有些猶豫,調查常思晨時,他發現這個常思晨並非大梁國人,而是西涼國人。一個西涼女子幾年前來到長安,不斷接觸當時還是朝廷二品命官的劉滿洲,這事多少有些蹊蹺。
幸天罡原本不打算將這事告訴廖方貴,畢竟這事涉及到大梁國與西涼之間的國事,這萬一是自己猜錯了,引得兩國開戰,豈非成了千古罪人。
「何事,快快說來。」
「那個逃走的常思晨並非大梁國人,而是西涼國人。」幸天罡抬頭看了看廖方貴的反應,見對方略微有些驚訝,卻並未表現出什麼過激的反應,於是接著道:「這個常思晨三年前來到長安后,憑著出色的長相與彈得一首好曲,很快便成為嫣紅閣的花魁,可說來奇怪,常思晨成為花魁后,不論那些富家公子出多少銀兩,她都只賣藝不賣身,唯獨在劉滿洲這裡……」
不等幸天罡把話說完,廖方貴突然從搖椅上站了起來,臉色凝重道:「一個風月女子,不貪財,也不戀相,心甘情願地跟著年近花甲的劉滿洲,這事確實有些奇怪。」
「大人,怕是這個常思晨來歷沒那麼簡單。」
廖方貴睜眼道:「你的意思是她乃西涼派來的細作?」
「這也只是下官的猜想而已,若要得出實情,只能抓住這個常思晨再說。」
「對對對,你倒是提醒我了。」廖方貴眼中露出一道精光,嘴角微微揚起笑了起來,「這個常思晨肯定是西涼國派來的細作,我這就去稟報皇上。」
「大人,這事不再查查?」
「你接著查,我這就去上報皇上。」
廖方貴火急火了地離開了劉府,他心裡何嘗不知,常思晨是不是西涼自作已經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他如何稟報朝廷這事。
自己說常思晨是西涼細作,那她就是西涼細作,這有這樣才能免去這個辦事不利被天子責罰的危機。
這些年大梁與周邊三國之間,互相往來沒少安排細作,而這些細作都是接受過嚴格訓練的人,辦事隱匿,行動迅速,難以察覺其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
李行歌在院里發了一上午呆,他還是想不出究竟是何人在自己背後對劉府家眷動手,難道從自己進入長安那刻起,所作的一切都被那人看在眼裡。
若真如此,接下來該如何做,才能避開他的眼目。
李行歌討厭這種敵暗我明的形勢。
劉府被官兵團團圍住,長安城早已對這事議論紛紛,一時間各個版本層出不窮,其中有個版本是跟常思晨有關的,但卻並未引申到常思晨是西涼細作之事上。
這讓李行歌有些驚訝,他有些懷疑是朝廷怕引起大梁國百姓的憤怒,故意封鎖了這方面的消息。
李行歌還從秦昭昭口中聽到了一個讓他驚訝的版本,說劉滿洲與其家眷二十三口人的屍體都被堆放在劉府院內,兇手還用屍體擺成了『十八年』三個大字。
無風不起浪!
十八年前的事,整個長安城也沒幾個人知道,卻在無形中被人提起。
或許這個版本才是最真實的版本,只是此時劉府被官兵圍住,裡面的情況根本不得而知。
秦昭昭用過午飯後便出去打探消息去了,李行歌覺得無趣,也決定出去走走,看看能否找出那雙躲在暗中窺視自己的眼睛。
昨夜劉府出事後,整個長安城的巡查官兵明顯要比往日多了許多,沒走百米距離,便遇到兩撥巡查官兵。
李行歌緩緩走進了香溢樓,樓內依舊客滿,說書先生端坐高台,輕吟著書上的內容,原本枯燥的文字在他嘴裡出來后,竟風趣了許多。
李行歌在牆角找了個位置坐下,發現周圍仕子們都在交頭接耳,所議之事大多是關於作業劉滿洲府上被人滅門之事。
果然是文人多嚼耳根子。
曾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仕子們在這個年代變得八卦起來,東家長,西家短的說個沒完。
不過這個大梁國的國風好像又與歷史上那些古代帝王制國家不同,並未對百姓禁口,不然就憑這群書生在這嚼朝中大員的耳根子,那可是要殺頭的。
「聽說了嗎?這起滅門慘案可謂慘絕人寰啊,劉府上下二十三口,被滅門不說,屍體還遭到了凌辱,被擺成幾個大字呢。」
「我也聽說了,好像是『十八年』三個大字。」
「對對對,就是『十八年』三個大字,我猜想肯定是十八年前這個劉滿洲在軍中殺人太多,招惹了不少仇家,這才被仇家找上門來了。」
「我看也是。」
鄰桌兩位書生的談話引起了李行歌的注意,他轉頭看了兩位書生一眼,笑著插話道:「兩位兄台,這事怕是只是謠傳吧。」
「什麼謠傳啊。」其中一位藍袍書生手舞摺扇,白了李行歌一眼,冷笑道:「小子,這事可是我親耳聽到的。」
李行歌笑了笑,反駁道:「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莫非兩位兄台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呵呵」
藍袍書生笑著露出一絲不屑,轉頭四處瞧了瞧,見周圍並無閑雜人員,俯身靠近李行歌說道:「我小叔在知府衙門當差,這事可是他親口告訴我的,難道還能有假不成?」
李行歌微微蹙眉,心中升起一絲寒意。
自己最擔心的那種局面還是擔心了。
有人不僅以自己的身份殺人了,還將十八年前那場屠殺案翻了出來,其目的究竟是什麼,難道他也是那場屠殺案中的受害者!
李行歌隱隱有些擔心,若是朝廷真往這個方向調查,必然會對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帶來阻礙,而且還很有可能會暴露出自己。
他沉思了片刻后,稍微舒展眉頭,學著藍袍書生的模樣,俯身靠近兩位書生,神秘道:「兩位兄台只知劉滿洲被滅門事情的表皮,卻不知其中深意。」
「呵呵,這麼說兄台你知道咯。」
「當然!」
既然有人想講府衙的調查方向往十八年前那場慘案上引,李行歌偏要試試去翻轉這種局面,讓這群倔強如驢,自認風骨的仕子們強迫著朝廷開始調查常西涼細作之事。
李行歌款款道來:「說起劉滿洲一案,便一定要提起這個常思晨,據說她昨晚連夜畏罪潛逃,逃出了長安城。」
「這事我們知道。」藍袍書生有些不耐煩,老子都拖了褲子,你就給我聽這個?
李行歌笑了笑,接著道:「那你們可知這個常思晨乃西涼派來長安的細作,這些年一直都在接觸劉滿洲,就是為了套取大梁國的機密。劉滿洲大人發生這事後,寧死不屈,不肯交出大梁機密,才會招致滅門之災。」
「還有這事。」
兩位書生紛紛愣在當場。
李行歌故意將劉滿洲說成個寧死不屈的好官,就是為了引起書生們的慷慨之心。
「這事千真萬確,若是兄台你小叔在府衙當差,必然也知道這事。只是朝廷為了避免跟西涼交戰,才故意封鎖了這個消息。」
「豈有此理!」
藍袍書生當即拍桌而起,憤怒道:「西涼小國,欺我大梁無人不成,竟然敢滅我大梁二品官員滿門。」
「噓!」李行歌故作噓聲動作,輕聲提醒道:「兄台,你小點聲,這話若是被朝廷聽到,你怕是逃不掉牢獄之災。」
「哼,我乃噹噹大梁仕子,就算砍掉我的腦袋,書生我也要替劉滿洲大人討個公道。」
「就是!」
「走,我們這就去通知長安仕子們,替劉滿洲大人討個公道。」
兩位書生情緒激動起來,紛紛對朝廷隱忍西涼細作在長安城殺人之事不滿,相繼捏著拳頭走出了香溢樓。
李行歌深知文人生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所謂武殺殺人命,文殺誅人心便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