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盛熾覺得沈恒安最後看她的那一眼裏滿滿的都是壓力,他抓著自己的手也漸漸握的更緊了一些。
宴會倒是沒有什麽好聊的,皇帝不過是意思意思的澄清了幾句盛熾非是皇室的人,並且皇室也沒有對世家動手的想法,當然一切的前提是大家都安生的情況之下。皇帝也已經看到過盛熾與沈恒安的長相,所以對他們二人很是照顧。
“朕這一生的遺憾就是沒有看到熾焰郡主那個孩子和恒世子結為連理,如今看到沈族長和福澤郡主出雙入對,尤其高興,大婚的時候別忘了給朕這個老頭子一張請柬,到時候定然給你二人主婚。”皇帝抬起桌上的一樽酒,遙遙舉起,對著盛熾和沈恒安。
盛熾心中一緊,就怕皇帝會直接興起來一出訂婚的戲碼,幸而隻是讓他們送上請柬,看來是知道他們的婚期的。
但話未說死,還留有一線之地,她猜想著應該是懷王與他說過什麽。
“皇上願意來當我們的證婚人,草民甚是榮幸,婚期臨近,到時候一定送上請柬。”沈恒安打著官腔。
盛熾倒也未在這個時候反駁。
夜裏,風微涼,沈恒安將盛熾送回王府,“你要和我說什麽?”站在走廊裏,盛熾製止了沈恒安走進屋子的舉動。
“恒安哥,你該知道這些日子,盛家來了不少人……”盛熾猶豫著開口,試探性的說了一句。
“嗯,怎麽煩到你了?”沈恒安挑眉,盛家來的那幾個長老,雖然有自己上位的心思,卻到底不是傻子,不會直來直往在這個關鍵時刻激怒盛熾才對。
“這倒是沒有,我不過才接見他們兩次而已。”不能拒絕的太狠,也不能答應的太簡單,欲擒故縱她還是會使的。
“那怎麽了?”沈恒安見盛熾不願意回屋子,索性就帶著盛熾朝院子裏的石桌石凳走去,一邊還細心的讓小點拿來一件披風,以防盛熾覺得冷。
籠在了盛熾身上的衣服擋住了一陣陣的涼風,卻一點都沒有讓盛熾的心從心底暖起來,反而覺得心更冷了一些。
臉色也逐漸變得有些蒼白,沈恒安借著皎潔的月光看了個清清楚楚,“阿熾,你是不是不舒服,有事可以明天再說。”
“那……那就明日再說吧。”盛熾終於沒有能夠抵得住內心的譴責,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嗯,不勉強,先回屋子,看你今日一天精神狀態都不大好。”盛熾突覺天旋地轉,沈恒安將她抱起,幾步入了屋子,“好好休息,睡一覺,盛家的事情交給我。”
提到盛家,盛熾張了張口,或者,或者等沈恒安將一切都交付在她手上的時候,她再做出辜負的事情能夠更加的絕情,能夠更好的完成任務,等等,就在等等吧。
抱著被子,她緩緩沉睡了過去,也是心思想的太多太雜,所以很快就入了夢。
沈恒安看著那個縮在被子裏卻依舊皺著眉頭的人兒,心思也是百轉千回,是要說了麽,是要打算將婚期無限拖延麽?
他怎麽會不知道,怎麽會感受不到最近盛熾的若即若離呢?可恐怕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盛熾會在最後將他的真心拒絕的那麽明顯的,直到嘩然破碎,再也無法修複。
一切的結局要在明日的明日或許更久之後才會揭曉,在那之前……事情或許會有變化也不一定。
情總是有的!
月色將盛熾整個人籠罩的朦朦朧朧,幾近透明,沈恒安感覺一道煞是明亮的光芒隔著薄薄的錦緞花紋杯若隱若現。
心中一個咯噔,隻覺得綁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個紅髓石扣一陣灼熱,突來的心慌難以自持,似乎有什麽事情就要發生了一般。他幾乎想都沒有想的就將盛熾的杯子掀開了一腳,然後看到了那一隻沒有任何異常的熾石手串兒安然的躺在她的手臂上,而他手腕上的那陣灼熱也好像隻是一個錯覺一般,消失的幹幹淨淨。
可心慌的感覺依然殘存於心底……
他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打算解開盛熾手腕上的熾石手串兒,極其小心的動作終於還是打擾了盛熾的睡眠。
她迷蒙中睜開了眼睛,忽而感覺到手腕上傳來陣陣涼意,右手陡然按住沈恒安還停留在她手腕上的修長,“你在做什麽?”
“你不覺得這才是一對麽,我打算將石扣重新給你的手串兒串回去。”沈恒安其實更想將熾石手串丟開,可看到盛熾警惕的雙眼,估計是想到了這手串兒對她的重要性,遂改了口,還不忘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的墨繩。
“這樣再解下來,穿進去若是一個不小心,再掉了什麽珠子就不好了,也不用那麽麻煩。石扣也不是非要紅色的紅髓玉石的。”盛熾無聲的拒絕,這或許是可以留給沈恒安唯一的記憶了。
“你是這樣認為的麽?石扣不論是什麽都可以?”沈恒安聽罷,眉梢眼角的溫柔瞬間斂下,有一種抑製的怒意。
盛熾不明所以,點頭。
沈恒安忍了忍,終究是沒有拂袖而去,“睡吧,我不去解了。”他將手從盛熾的雙手下抽離而出,拍了拍她的腦袋,動作雖然親昵,盛熾卻覺得比之平日似乎少了些什麽!
不習慣,很不習慣,她動了動,翻了個身,臉頰對著牆壁,給了沈恒安一個後背。
沈恒安收回半空中不知該如何落腳的手,隻丟下一句好好休息,最終還是離開了。
因而也沒有看到,盛熾側臉上滑落的晶瑩。
一切不過是為了回去而已,原諒她的身不由己。
收攏盛家的權力一步一步有條不紊的暗中進行,盛林這幾日因為礦脈被沈家大幅度截斷,柏家和歐陽家的生意也因為沈家而逐步受到打擊自顧不暇,壓根就騰不出手來對盛家的生意進行指導,亦或者說兼並。
盛林在越來越多的指責之下,終於是不堪重負,親自前往王府。
“王爺,這阿熾終究是盛家的孩子,之前都是下人不懂事兒委屈了她,如今既然是老爺子指定的繼承人,沒有道理還待在王府麻煩您不是。”
“阿熾可是我認養的義女,皇帝欽封的福澤郡主,待在我這王府哪裏又是麻煩,本王這王府還算是大,下人也還算是多,別說一個阿熾,就算是整個盛家都未必照顧不過來,怎麽能叫麻煩?”懷王的語調是傲氣的,是不以為然的,對盛林很是不待見。
盛林也聽出來了,但畢竟他現在是來有求於人的,“王爺說的說,阿熾那孩子能夠得到您的賞識,當真是個福澤深厚的,但我到底是她二伯,不知可否見她一麵?”
懷王斜了他一眼,拿起杯子吹了吹茶末,淺淺嚐了一口,“翠林,去問問阿熾,願不願意見她這位百般刁難過她的二伯。”
翠林是曾經照顧著熾焰郡主的那位侍女,三十年過去,依舊是小家碧玉的氣質,嫁給了王府的一個侍衛,也就一直留在了王府。
她憋著笑離開大廳,王爺說話越來越直白,不過這盛林看樣子就是個不好想與的,盛熾回去怕會再次受到刁難,對於這個不論是行為舉止還是說話方式都與自家曾經的郡主無甚差別的福澤郡主,她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憐愛。
因而對於懷王的話,她一字不漏的傳遞給了盛熾,當然也不忘加上自己的意見,“郡主,您便不要去了吧,盛家哪兒比得上王府,不省心的人最是氣人了。”
“不省心的人雖然氣人,但你家郡主我也不是好惹的,且看看我是如何去氣那不省心的人的。”盛熾驕傲的揚了揚聲音,臉上是一抹高深的笑容。
翠林一愣,就是這樣的姿態,就是這樣與曾經的郡主一般無二的姿態。
盛熾隨著翠林來到大廳,詭異的安靜,懷王爺靜靜的啜著茶,盛林莫名的陪著笑。
“父親,你若是不想搭理盛林二老爺,就幹脆直接叫我來就是,二老爺雖然現在是盛家的主事者,到底不能與德高望重的父親您相提並論,哪兒能由您來陪著。”
翠林晚進來一步,就聽到盛熾這帶著刺兒一般的言論。
“阿熾,你怎麽說話的?”盛林下意識的就想教訓盛熾,語調也帶上了幾分嗬斥的意味,話音剛落,懷王爺將手上的杯子重重的朝著案幾一磕,盛熾眉頭一凝,翠林當先開口,“大膽,本郡主的名諱也是你輕易能夠喊得。”
自熾焰郡主離開,她就跟在懷王妃的身邊,近日才被調到盛熾的身邊,這氣勢上比之當年增長了不知凡幾,就算是盛林這樣常年被恭維的人都頓了頓。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盛熾如今的身份已然不可小覷,那麽將她請回盛家,於他而言到底是利是弊?
可長老們逐漸倒戈的態度,又讓他忐忑不安,再加上之前的事情已經被查了出來,那些精明的老頭必然是知道了更多的消息,所以才一次次的不將他放在心上。
盛家如今的生意也確實是不大景氣,若持續這樣下去,他要一個空殼子又有什麽作用?盛熾到底年輕,隻要榨幹她身上存在的價值,到時候再尋個理由趕出去也是件可行的事兒。
這麽一想,他的臉色瞬間又變得溫和了許多,“是啊,福澤郡主如今可是郡主了,我還當是那個需要指點的小阿熾呢!”
盛熾撇了撇嘴,“二老爺這次來我王府所謂何事?”兜圈子的事情,她也不高興繼續。
“福澤郡主,如今盛家的情況你可有所了解?”眼見終於談到正題,盛林也不打算迂回,誰知道盛熾會不會突然開口送客,別到時候連句正話都沒有說出來,那可就丟臉了。
“略知一二。”關於這一點,盛熾略有保留,但畢竟三番兩次的長老前來,若說她當真什麽都不知,也著實太假。
再有,她馬上就要收網了呢,一點甜頭總是要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