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但總有人不識趣,譬如說,盛熾的二伯盛林。“阿熾,你能和熾焰郡主容貌相像倒是你的榮幸了,但你這一來就如此無禮的將懷王夫婦惹哭卻沒有任何動靜,不是二伯我說你,你這樣實在是不知禮數的很。”
盛林在來之前就探討過盛熾會和恒世子一樣轉世,見到這二人的瞬間更是確信了的懷王夫婦麵前挑唆顯然是找死,懷王已經被恭迎上座,突地站起,一雙常年浸淫在高高在上權勢裏的眼神如同鷹隼一般掃向他。
“你這說的什麽話,阿熾又怎知我二人會來?更是莫名的被我們當做了女兒的替身,你這個二伯可真是盡職的很,不幫著阿熾說話,竟然還不深不淺的挑唆,這到底是本王夫婦二人在你眼底就是個冤大頭的存在,還是你覺得阿熾就算是不知者也會被我們以強權定罪?”
盛熾另一隻沒有被沈恒安握住的手攥成了拳頭,她的懷王父母就算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也不會允許自己受到別人的傷害,而她永遠都不能多喊上一句父王母妃。
拳頭攥緊又鬆開,再次攥緊,複而又鬆開,如此反複了好幾次,直到沈恒安的手環住了她另一邊的手臂。
肌肉的一緊一縮,緊貼著盛熾的沈恒安如何能夠不知道?
盛林臉色驟變,瞳孔猛地一縮,“懷王爺莫要誤會,我知道您為人隨和不會與小輩計較,不過阿熾這冷然的臉色卻是要說上一說,否則擔當上我盛家的繼承人之後豈不是個得罪人的主兒。”他也算是老狐狸一隻了,言語轉換的還算是圓滑。
若是換上任意一個位高權重的人或許也就這麽算了,當然就算是不去計較盛熾的行為舉止也不會為她出頭就是了。
但……嗬,誰讓盛林碰上的是懷王夫婦呢,誰讓懷王夫婦有著熾焰郡主那一個早逝的女兒呢?又誰讓熾焰郡主與盛熾的關係不是一般的‘相像’呢?
“盛老爺子,這位是?”懷王這次直接轉首看向身邊的盛老爺子。
眾人臉上的神色都有微妙的變化,剛剛盛林那一開始的殷勤舉動可都落在他們的眼裏,第一個起身,甚至越過老爺子前往相迎,剛一見麵便做了一番深長的自我介紹,生怕懷王爺記不住他似得。
可準備的太多,也架不住懷王夫婦的心壓根就不在他的身上,而且位高權重的人都有一個改不了的通病,他們會尋找氣場相合的人,尤其對於諂媚殷勤的反而不會多放在心上。
因而那一通介紹,懷王夫婦早就已經忽略了個徹底。
一般來說,位高權重者雖不至於刻意駁人臉麵,但世間既然有例外這兩個字,自然有例外這件事兒。
盛老爺子深深看了一眼盛林,屢教不改的人自己礙於唯一的親情先是舍不得拔出,如今長硬了的翅膀他也已經無法排除,那麽借助懷王爺的手,為了盛熾,他也隻能棄車保帥了,“回懷王爺,這是犬子,懷王見笑了,犬子與孫女雖是叔侄關係卻似乎天生是克星一般,關係不大好。”他說罷,淺淺勾了一個笑容,似乎是一個不好抉擇的大家長的無奈。
也是,手心手背的抉擇永遠是最艱難的,懷王幾乎是感同身受,於他而言,國與家便是這樣的存在。
可精明如他,也聽出了盛老爺子這句話的根本意思,對於盛林這個兒子,盛老爺子顯然是不怎麽看重的。
而且,有了根基的盛林竟然與盛熾不和,那麽小絆子自不會少,盛老爺子這是看出了自己對他孫女的不同,而想要借刀殺人?
懷王頃刻間便領悟了他的意思,當然也沒有讓他失望,畢竟從盛熾恍然的神色裏,他看出了幾許不同,更有甚者,他寧願自欺欺人。
懷王知道盛林身份的第一時間並沒有斥責他或者有別的舉動,而是做出了一個讓眾人‘嘩然’的舉動,“阿熾,你願意做我懷王府的郡主麽?”
故事的發展出人預料而又在情理之中,隻是誰都想不到的是懷王的語調是顫抖的,他的眼神是急切的,甚至他道:“不是讓你一定要去王府居住,而是掛一個身份誰都不能欺負你,而你隻要……隻要隔三差五的去看一看我們,陪我們說說話就好,就好!”
這個時候的懷王不是一個隻知道家國天下的王爺,他隻是一個父親,一個將她當做了自己女兒轉世的父親!
盛熾卻靜默不言,她低垂的眉眼下氤氳著淺淺的霧氣,她不知道該不該答應,或許又是一個熾焰郡主的結局?那個時候的懷王夫婦還能夠經受得起打擊麽?
就在她想要搖頭的時候,盛林突地朝著另一個國字臉的男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是盛熾的大堂叔,他兀的插口:“懷王爺,這孩子在外休養十年之久,這禮數上不管如何都不怎周到,怎能去做你王府的郡主,若鬧了笑話,王爺的一世英名可……王爺還是收回成命的好。”
這話還算是高明,至少說的中規中矩,還在中間頓了頓,未說完的話任誰都能猜得出來,偏生又不是他故意挑撥。
他的意思很簡單,不管是誰在外十年幽穀中生活,都不會在禮數上有多周全,而盛熾這幾日來的表現更是隨意的很,倒是在他們心中留下了一個隨性的影子。
這樣的人如果做了王府的郡主,有些時候的皇室的宴會就定會是不可缺少的存在,那個時候若是失禮於眾人的話,那就不是世家子弟,而是皇家權貴,丟的可是王府的臉。
懷王爺的臉當即就沉了下來,這一來二去的阻攔,他若是再覺不出盛熾在盛家的艱難處境他就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懷王爺了。
懷王妃腫著眼,此刻卻已經鎮定了下來,“這位是阿熾的什麽人,阿熾嫡親的爺爺都未曾阻攔,你作何如此?是怕以後再不能以長者的身份來壓製阿熾了麽?”不得不說懷王妃的話正中紅心,即便事實著實如此,此地也頃刻間噤若寒蟬。
多的是人在心中覺得這懷王夫婦在這一事上如此較真定然不隻是因為盛熾長得與熾焰郡主相像,畢竟皇室無親情,否則熾焰郡主又怎會落得那般下場。
殊不知一切的結果不過是盛熾自導自演的任務落幕了而已!
初時未曾聽到懷王妃的聲音,此般擲地有聲的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大堂叔,你不是我,無權幫我做決定。”
懷王眼中的期許已經掩飾不住,他懇切的道:“阿熾,你也莫要擔心,你不是我們女兒的替代品,你會是一個全新的存在,我們也不會對你進行約束,當然如需要幫助,你也不用對我們客氣……”一個一個的條件躍然於盛熾的耳際,她緩緩的笑開,震懾住了在場的幾乎所有人。
沈恒安皺了皺眉,卻並沒有打斷盛熾的笑容,他等著她接下來的決定。“懷王爺,懷王妃……”念著這兩個稱呼的時候,她的言語是蒼白的,也是深沉的,一種異樣的矛盾,“我雖然願意去做王府的郡主,可是這稱呼上……”
這倒是一個問題,若正大光明的叫二人為父王母妃,那麽輩分可就亂了不止一層。
“阿熾,這個本也不是問題,你叫懷王夫婦為一聲父王母妃在郡主的身份下無可厚非,懷王夫婦相信不會在一切無關緊要的問題上來往於盛家,而且有關係的也唯有你一人而已,其他人高攀不上!”
若說懷王夫婦已經夠不給盛家叔伯的麵子了,那麽沈恒安的話可再一次的狠狠打了臉,高攀不上,多麽完美的四個字。
懷王甚至附和道:“阿熾,我認的隻是你這個人,而不是盛家這一個偌大的家族。”那些打算利用自己的兒女跟盛熾重新攀上關係而活躍於皇室的那些人凝住了自己的心思,不敢妄動,他們怎麽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盛熾終於點了點頭,就著此地世家子弟的見證,她行了禮,終是喊上了一句父王母妃。
當那四個字自盛熾的紅唇之中出來的時候,懷王夫婦脆生生的應了,喜怒形於色,他們很開心。
當即就邀請盛熾去參加皇室最近的宴會,卻被盛熾四兩撥千斤的推了,隻答應,過兩日親自去王府拜見。雖然有些失落,但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懷王夫婦已經很滿意了。
最後離開的時候,她並著沈恒安將懷王夫婦送到了門口,懷王妃猝不及防之下將盛熾抱在了懷裏,這是一個母親溫軟的胸懷,盛熾心中一震,終是緩緩伸手抱住了懷王妃纖瘦的背脊。“娘,我過兩日就去王府,你要好好的。”
沒想到盛熾會叫上一聲娘,懷王妃連連點頭,眼中又滲出了淚水。
她離開的時候,伸手拍了拍沈恒安的肩頭,更將盛熾的手放在了沈恒安的手上,滾燙的手心雙雙相觸,迸發了別樣的情緒,盛熾下意識的想要撤離,而沈恒安卻迅速收緊了力道,朝著懷王妃會心一笑。
盛熾覺得自己是被自家娘親給賣了?想當年為了能夠完成那一世沈遠之愛而不得的任務突破了幾許阻力,如今明明不該如此親近的,旁人竟然還一下一下的進行撮合。她簡直是想大聲吼一吼,你們不懂我的心!
懷王則是在一邊意味深長的笑看著他們:“你們也要好好的,我看恒安是個好孩子,阿熾可要把握好了。不要像……一樣……”他說著說著就頓住了,而盛熾卻懂了那話語之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