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沈恒安心中期許看到盛熾所謂的珍藏,卻隻看到了一叢傲然立在一堆葉子中的朱頂紅,這花朵本與君子蘭同根同源,但他恍惚間想起,當年作為宋定之的時候偶與盛熾聊天的他似乎說過,陌上人如玉的君子倒非是君子蘭所能比擬,尚且不如那同根同源卻半絲嬌貴都沒有的朱頂紅……
所以說,當年的盛熾就已經帶著記憶了,亦或是巧合?
瞬間,有無數的疑問洶湧而出,他想直接衝到盛熾的跟前去詢問一番,拳頭死死的握住,轉身即走的刹那,他停下了腳步。
懷王看著眼前通紅的朱頂紅,眼中是那個打小就開始搜集這朱頂紅相種的盛熾,“當年,我曾笑問過她為何唯獨對種植這朱頂紅感興趣,放著那麽多的名貴花種不去栽培,說來不過是十來歲的年紀,卻一本正經的告訴我,這是她在意的人在意的花。”言笑晏晏的眼裏是一股子衝動,也是一股子不服氣。
他本以為不過是年少的盛熾與誰有了對花草栽培的一時爭端,卻不想那一日她著人傳回來的消息裏說,讓他宣布熾焰郡主與懷王府再無關係,而其下的每一句話都讓他拒絕的話卡在了嗓子眼兒。
她說她打小和恒世子的見麵,她說她打小栽種的花便是為他而種,一句一個自小,在情不知所起的時候,早就一往情深了!
既有緣再遇,那勢必要與恒世子共同進退,就像闖入朝堂一般,衝動之下最本能的選擇,大概就是愛了吧,所以,她不願意就此毀了懷王府的聲譽,就此斷絕關係,義不容辭。半是刺激,半是為了榮譽,他答應了!
沈恒安在聽到那一句打小之後,他的心思便完全的活絡開了,他作為恒世子的時候絕對沒有和盛熾說過這樣的話,絕對沒有……那麽,那個原因到底是什麽,沈恒安覺得自己的心都開始了顫抖。
幾乎是懷王爺話落的同時,他身形突然一轉,“懷王見諒,我忽而想起還有些事情,請柬下午我會著人給您送來。”語氣壓根無可挑剔,懷王爺倒是未曾覺出什麽不妥來。
離開了懷王府的沈恒安幾乎是沿著京城街道縱馬而至盛家,而此刻盛熾還在和她的一眾堂姐堂妹鬥智鬥勇。
當然說來根本就是單方麵的欺淩,言語上,盛熾自認除了沈遠誌大boss之外,還無人能出其左右。
她此刻懶懶坐在秋千架上,身邊的一顆大樹將其纖細的身影完全籠罩,析出絲絲清涼,而她麵前的一個石桌旁,站著坐著五個人,她的小堂弟盛清衝無奈的在盛熾背後充當了推秋千的勞動力。
沈恒安尚未走近,就聽到有人語出刻薄:“堂堂盛家大小姐,儀容不整,成何體統?”
“嗬。”盛熾一聲清雅的淡笑,很輕很輕,如一支輕飄飄的鵝毛落地無聲,卻在一片翠綠之下那般的明顯。說不出是諷刺還是什麽卻讓眾人的神色變得深沉,有修為不到家喜怒形於色的人,此刻臉上甚至出現了一層慍怒。
盛清衝暗中嘖嘖稱奇,明明自家這個堂姐隻是淺淺的笑了一聲,竟然就讓這些個討厭的女人生氣了,果然是血統高貴的嫡親小姐啊,老爺子一脈果然不可小覷。
盛熾是不知道盛清衝的那根腦神經已經延伸到了血統起源這一方麵去了,她斜斜睨了一眼邊上的人,姿態之高,赫然便是那個高貴的熾焰郡主,而這一幕被沈恒安看了個正著,他身在一棵樹後,製止了小點和小優的通報,細細的觀摩著盛熾的眉眼,幾乎要將它鐫刻入自己的骨髓深處。
“說來,我這個樣子叫儀容不整,你們這個模樣叫什麽?儀容慘淡?”盛熾的眼神變了,變得嫌棄。
盛清衝‘咦’了一聲,他的視線就一直沒在這幾個故意來找茬的女人身上,還是他的小堂姐這幅容貌賞心悅目來著。這一聲‘咦’就如同一顆巨石入水,掀起無限漣漪……幾相對視,幾人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她們說盛熾儀容不整本就隻是一個由頭。
別說盛熾如今當真是墨發順在耳後未曾盤起,就算盛熾全身上下一絲不苟恐怕她們都能雞蛋裏跳出骨頭來,但她們許是忘記了,這是豔陽高照的大夏天,盛熾是完完全全的待在樹蔭之下,還有盛清衝充當勞動力析出內力幫她降溫,若不然盛熾怎麽會允許他在自己身後站這麽久?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當真是帶著幾分目的的。
而這幾個人,一心隻想著找茬了,就連臉上的妝容被汗水給弄花了也未曾知道,好巧不巧,這幾個人或站或坐的方向都是平行的,如此一來,嗬嗬……她送上這兩個高深莫名的字眼,一切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其實,盛熾很懷疑,這幾個人就算是互相看到了也不一定會提醒吧,這人與人之間的笑話可是最好看的。
沈恒安就這麽看著幾個人的慌張,惱羞成怒,然後邁開修長的腿就這麽闖入了盛熾的領地,既然阿熾想要她們丟人,他倒是不介意添油加醋。
盛熾的瞳眸裏映出了沈恒安的身形,這人的氣場太過特殊,或者說隻是針對於她而言的特殊,幾乎他剛走出那棵樹,盛熾的眼就捕捉到了他的蹤跡。
嘴角輕揚,眼睜睜的看著幾個女子在發現沈恒安的存在之後,幾欲將腦袋埋到地裏的模樣,她的心情就甚是輕揚。
依她對他的了解,再加上這人未加掩飾的從那棵樹下出來,盛熾幾乎可以猜出選擇在這個時機,根本就是故意的。不著痕跡的翻了個白眼,果然一世一世,這近乎是最後一世在某些方麵已經出其的與沈遠誌一致了。
隻是除了那莫名其妙的一見鍾情?好吧,最開始隻是言說要自己的幫助而已!可不管是將她送回來也好,幫她損了盛林二伯的麵子也罷,這可都超出了幫助的範疇,天知道她父母是不是真的幫助過他?
“各位小姐這是怎麽了?脖子不舒服?”正在她的腦回路極力連接的時候,沈恒安開口了。
“噗嗤……”盛熾直接笑出了聲,不得不說,真給力,不過什麽時候,這人和自己這般有默契了呢?
有人暗暗抬頭狠狠瞪了一眼盛熾,若不是自家父母讓她們前來試探一下這個所謂繼承人的虛實,她們這會兒怎麽會頂著大太陽,又怎麽好巧不巧的讓這位年輕的沈氏族長給逮了個正著。
盛熾對上暗暗瞪過來的眼,那是完全的無壓力,甚至還好整以暇的裂開了嘴角,既然注定了要結仇結怨那自然是坐實了嘲笑的行為,否則多吃虧!如今的她雖然不至於睚眥必報,但終究是別想惹得她心中不快。
“有幸看到阿熾的笑容可不容易啊。”沈恒安說的意味深長,盛熾渾身一顫,這語氣怎麽那麽怪異,微微皺了皺眉,抬起手臂剛想拍拍盛清衝抓著秋千架的繩子打算繼續搖晃的手,就這眨眼的功夫,沈恒安卻來到了盛熾的身後,並且毫不客氣的將盛清衝朝著邊上推了開去。
盛清衝愣愣的來不及反應,誰能告訴她,現在是個怎樣的情況?
一眾花容失色的少女被沈恒安的一句話晾在了一邊,卻偏偏來跟他搶位置?
“各位小姐還站在這裏做什麽?若是脖子有問題,還是盡快就醫的好,本族長可是聽說有人就此全身癱瘓了的。”什麽叫殺人不見血,這才是,盛熾那還差些火候。
盛清衝這個時候就算是再超然,也不由瞠目結舌,說好的溫潤如玉陌上君子呢?就算君子之稱名不副實,那作為族長的三緘其口冷淡漠然呢?他搖了搖頭,然後默然了!隻因為沈恒安陡然看過來的眼充滿了讓他瑟縮的殺氣。
他沒有得罪這人吧?盛清衝就算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清楚,沈恒安分明是嫉妒他可以時刻待在盛熾的身邊,而且表兄妹堂兄妹什麽的最討厭了,雖然他是堂弟。
被言語攻擊了的一眾女子憤憤的跺了跺腳,也不好意思再抬頭,怒氣衝衝的離開了,當然也有人將這一筆賬記在了盛熾的頭上。可盛熾是什麽人,幾世的經曆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有的。
他的性子說來不算多變,但盛熾不知道的是,有一點是當年的沈遠之絕對比擬不上的,那就是骨子裏透出的對感情的霸道。一旦認定,那是雷打不動的,沈恒安趨於顯性,而沈遠之便是隱性的存在。
盛熾看著一眾少女搖曳著身姿的背影,那麽明顯的臉蛋不夠身材湊的企圖,眼中是滿滿的不屑。
突聽,沈恒安低沉的嗓音就此想起,不高不低,但那些尚且還沒有走遠的人定然是聽到的,盛熾分明看到了她們行走的腳步突地頓住繼而又是一個踉蹌之後,旋即腳步飛快的離開了。
隻因為沈恒安說:“這盛家的家教就是這樣的麽,打擾旁人的說話真是不禮貌啊。”你能明明是一本正經的人偏偏能說出這種虛無的刻薄語氣來,明明人家都已經走出了一兩丈遠,就是腳步慢些罷了,就這麽被說成了打擾別人談話的無禮之人。
盛熾覺得自己還是太仁慈了,果斷應該向沈遠之大boss虛心學習再學習的。不過,“沈公子,這個時候來做什麽?”
“不是早跟你說過,叫我恒安哥的麽!”沈恒安沒有回到盛熾的話,反而看著盛熾的眼,柔柔的,軟軟的。
盛清衝覺得自己再待下去,就真的成為那無禮之人了,天知道剛剛沈恒安那一句是不是對著他說的,順帶說了那幾個龜速前進的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