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應邀
“所以?”盛熾問。
“所以,在下隻能應充小姐一人進入載墨園,小姐可敢?”
盛熾瞅著這宋定之連激將法都用上了,如若退卻反而顯得矯情,原本想著將進入宋家載墨園的資格換給盛老爹,但宋定之如此指定她盛熾一人得入,便不好再作他想。其實對於造紙,盛熾本人的興趣並不大,她所有作為,都是為了更加接近她的那個目的,順便避開一些她不願意牽涉進去的漩渦中,她想得到宋家的造紙技巧,隻是為了討好盛老爹,討好這個凡事都可能他作主的親爹,才能獲取自己在這一世更為寬闊的行走權。
“沒什麽不敢的,能獲邀進入載墨園,是盛熾的榮幸。”其實,就算是宋定之仍然懷著某種目的,都無所謂,盛熾想,這一世的任何事態發展,都可能會是造成最後那個結果的原因,她其實不需太過抗拒,就算,就算是在這一世裏真的嫁給了宋定之……
最終,二人約定某個晴好之日,由宋定之派馬車前往盛府接盛熾前往城郊十裏之外的載墨園考察“淨宣”的製造技藝。
商談好事宜,盛熾便不再滯留,帶著嫣紅準備離去,宋定之起身相送,三人行至某個包間時,聽聞裏麵傳來了如黃鶯婉轉般的歌聲,盛熾腳下一滯,正逢小二送完茶水從包間退了出來,門啟簾掀之際,盛熾竟一眼便瞟見了坐在包間上席的陳家三少爺,以及立在三少爺身旁,半倚著陳三少爺唱著曲的姑娘。
盛熾微不可聞的歎了一聲,掠過廂房,步下樓梯,樓下的說書人正說的口沫橫飛,聽書人卻寥寥無幾,盛熾三人穿過大堂,未引起任何動靜的出了醉仙樓。
外麵的氣溫較之酒樓之內要低上許多,天氣越來越不好,雨較之來時要大上了許多,盛家的車夫本在大堂內聽著說書,宋定之的小廝將其喚了出來,才發現主子們已立在了酒樓外的簷下,宋家少爺撐著寬大的油紙傘,筆直的立在自家小姐身旁,而小姐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神色遊離,簷下的燈籠被風吹的燈影搖曳,可是車夫卻突然覺得,夾雜著雨絲的秋夜,竟氤著春天才有的某種氣息,讓人不覺得寒冷。
盛有德一直候在盛府前廳,讓婢女暖著熱茶,一邊啜飲一邊等著小廝的通報,聽聞女兒終於回府了,便迫不及待的起了來,待行至天井,便見盛熾已撐著傘進了來,於是急忙將女兒又引回了廳內,在火爐旁坐了下來,一番要詳細打聽的模樣。
盛熾也知道盛老爹最在意的是什麽,於是二話不說的將宋定之給自己的紙箋遞給了盛有德。
盛有德清退了仆役,才抖著手展開了紙箋,湊近燈火一字一句的看了起來,可是看完一遍又一遍,才覺得不對,於是拍腿咬牙道:“不對,女兒你被騙了!”
“這做法跟我們家的造紙技法一樣。”盛熾搶在盛老爹話前如此說。
“對,對,咦,你怎麽知道?”盛有德側眼睨著盛熾,雖然盛家的紙造的不如宋家的好,但是那也是家傳技法,一向也是對外保密的,而女兒終歸是要成為外人的,所以這技法自然不會傳給女兒,但是盛有德卻奇怪,自家女兒怎麽會知道宋定之給的方子與自家的技藝是一樣的呢?
“十歲以前你還準我進園子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盛熾手捧著茶杯暖著手,一派坦誠道。
盛有德一噎,料想不到自家女兒竟然懂事的那麽早,十歲前便能將那麽複雜的造紙技法記的那麽清晰,這實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宋定之給你的這方子你還信?你還收了?”
“本來我也說他誆騙人,可是他同意讓我進他們宋家的園子親自去看‘淨宣’的製造過程。”
盛有德雙眼灼灼發光,未等女兒說完馬上接話道:“我去,我陪你去。”
“可宋定之說隻能我一個人去,我想了想覺得不大合適,應該推辭掉的,可是一想到我們盛家以後的興旺發展,又不敢貿然拒絕,想想還是回來問問爹比較好。”盛熾緩緩的將話說完,就立在一旁看著她爹,觀察盛老爹。
盛有德先前聽女兒說要推拒掉,一顆心被吊得老高,待聽得還有機會進到宋家園子裏時,才長籲一氣,也不再顧及自己是不是能一起混進宋家園子裏了,趕緊道:“沒有什麽合適不合適的,反正宋少爺不是提親了麽,我們早晚得成為一家人,就不拘那些俗禮了……”
盛熾打斷盛有德的話道:“可是爹,我已經拒絕了宋定之的提親。”
盛有德雙眼圓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本來以為這下是雙喜臨門了,可沒想到在自己沒有授意的情況下,自己女兒竟敢輕易的回絕了親事,這讓他忽然氣惱不已,指著眼前的人,憤憤然抖了半天,最後隻得拂袖而去。
盛老爹被氣走了,盛熾聳了聳肩就回閨房去了,嫣紅伺候著給她洗完澡,絞著頭發時終於忍不住,出聲說道:“小姐,其實宋少爺真的是不錯,奴婢看他今天為小姐撐傘,濕了半邊肩頭呢,宋少爺其實是個會心疼人的人。”
“是嗎?嫣紅覺得有人為你撐傘就是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嗎?”
“奴婢覺得像宋少爺這樣的男子已能讓許多女子所喜歡了,偏偏他還這樣對小姐鍾情,肯為小姐獻上自家最為珍貴的技法,還肯放下身段,親自為小姐撐傘,實在是難得了。”嫣紅說著說著便越是覺得宋定之實在在世間難覓之良婿,小姐這般糟蹋宋家少爺的心意,怕是辜負了上天美意,將來……
“可是嫣紅覺得我配得上宋少爺嗎?”盛熾任婢女隨意發表著她的觀點,在沒有任何消遣的夜晚,能有個人聊聊天,談談人生,其實也不賴。
“配不配的上,都不如宋少爺喜歡上了來的重要,再說了,雖然宋家在錢財上要強些,可是也仍然隻是個商戶,所以小姐其實不用顧慮太多的。”
盛熾一笑,道:“我覺得,宋定之從來不會看上我,或許他隻是覺得,反正要娶一人,也許娶我還比較能夠接受呢?”
“啊?”嫣紅偏著頭瞅自家小姐,似是不明白:“為什麽呢?宋少爺……”
嫣紅想說宋定之選擇多了去了,自家小姐其實比起那些小姐來,優勢實在不明顯。
“其實宋少爺如果是這樣想的話,那就更沒必要非小姐不可了,因為宋少爺為了向小姐提親,勢必要花費好一番唇舌才能勸通他的長輩首肯婚事,這比起挑選別家小姐肯定要難上許多,更別說還要拿家傳絕學來作為聘禮,所以,小姐,我覺得宋少爺的情意,是很有些分量的。”
盛熾想想,覺得嫣紅說的又不無道理,隻是,一旦想著為了完成任務,自己要嫁給宋定之,她就接受不能,同樣的,想象著宋定之喜歡自己而求娶自己,同樣讓她接受不能,這就像是要讓她接受天天不是罵就是諷刺自己的沈遠之暗戀自己一樣,實在是可怕的令人排斥。
盛熾寬慰自己道,嫣紅不了解沈遠之,而宋定之明明就是翻版的沈遠之,憑她盛熾對沈遠之的了解,從而推定宋定之,這宋定之的目的真的沒那麽簡單,肯定的,絕對的!
秋雨一場接著一場,天氣也就越來越涼,轉眼到了冬天,還是沒有等到天氣晴朗,雪很快就飄了下來,雖然隻薄薄的蓋了一地,但是盛熾想,這離晴天,恐怕還有段時日啊。
盛家園子的工人也一樣休沐停工了,而過了漫長的冬季,潮濕的春季也不適合造紙,盛熾想著自己與宋定之的載墨園之約要拖到明年去了,而這中間的時日,誰知道又會發生些什麽呢?
就比如,在一個雪雨交加的日子,陳府托人上門提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