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約見李冉
孫倩醒過來的時候屋裡黑著燈，我還沒有睡，心裡在煩白老鬼跟我講的那些話，也想捋清最近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思來想去，我覺得事情到了這一步，有必要見李冉一面，讓她給我一個說法。
拿出手機我正要給程九打電話，要李冉的電話號，昏暗的手機光下卻見躺在我身側的孫倩睜著眼。
「你醒了？」我反感的皺了一下眉，這女人什麼毛病，你醒了倒是出點兒聲啊，黑燈瞎火的瞪著個眼，瞅屁啊？
聞聲，孫倩抬手抱住了我的胳膊，把臉貼在胳膊上，沒有說話。
我被她摟的不自在，卻又不好把胳膊抽出來，只能安慰說，「忘掉今晚的事，就當是一場噩夢，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為什麼不碰我？」孫倩卻突然打斷我的話，問了一個讓我不知如何回答的問題。
見我不說話了，孫倩又摟緊了一些我的胳膊，清瘦的臉貼在我的胳膊上擠得都有些走形了。
「可以上手卻不碰我，你是不是嫌我臟？」悶聲問著，孫倩微微仰頭，一雙大眼注視著我的眼睛，在等我的答案。
「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合適，而且我現在是逃犯，不想連累你，所以我們的關係還是純潔一點比較好。」我回答的坦然。
「純潔一點？」孫倩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失落，隨即埋頭說道，「你還在生我的氣？當初我也不想放棄那段感情的，但是我沒有辦法……」
拜託，我特么現在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林策了，你放不放棄什麼感情跟我有個毛兒的關係？
孫倩的自以為是，讓我有點無語。
我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她便繼續說，「和你分手之前那幾天，我被人綁架了，你知道嗎？」
「綁架？」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兒，我和孫倩不是和平分手嗎？分手之前她有失蹤過？
孫倩調整了一下睡姿，語氣平靜的說，「是一個蒙著臉的變態，我被他關在一個倉庫里，折磨了整整兩天，雖然後來有警察救了我，卻沒抓到那個變態，在醫院的時候我接到了那個變態的電話，他說如果我不離開你，他還會來找我。」
「他和你有仇，為什麼要折磨我？」孫倩語調平靜的側頭看向了我，是在很認真的問我。
我被她那種認真的眼神震懾了一下，隨即回過神，想起了一件事，下午我和白老鬼說起孫倩的時候，白老鬼似乎是提過，我對孫倩來說充其量不過是個強尖犯，當時還以為他是隨口開玩笑，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鬼老大故意給林策戴綠帽子？
艹他大爺的，鬼老大啊鬼老大，你他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原本對孫倩的不耐煩，此時全部轉換成了心虛，愧疚，和不安，我特么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人渣，像我這樣的瘋子，為什麼沒有被警方直接槍斃？
孫倩看不出我此刻內心的掙扎，繼續說道，「怕影響我的名聲，這件事一直對外隱瞞著，連校方都不知道，可我無法原諒，無法原諒你對我的漠不關心，無法原諒我因為你被折磨的時候，你卻什麼都不知道，更加無法原諒我提出分手的時候，你竟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
一番話，孫倩的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但很快又平復了下去，轉而說，「我找男人，和不同的男人上床，故意浪給你看，卻只換來了你的嫌棄，就只有這樣，或許你說的沒錯，我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低聲說著，孫倩放開了我的胳膊。
我細細思索她的話，突然發現她說的這些事，和我記憶中的分手過程不一樣。
房間里彷彿連空氣都陷入了尷尬，孫倩沒再跟我說話，起身進了浴室，片刻之後浴室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我出去找旅館老闆娘買了一身舊衣服放在房間里，給孫倩留了些錢，就離開了。
我不是在逃避什麼，更加不怕面對孫倩，只是我真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林策，真的不是。
出了旅館，我撥通了程九的電話號，跟他要李冉的電話號碼。
他問我幹嘛，看樣子並不想給我，我說有點事要她幫忙，非她不可，見我一直堅持，程九隻好給了我手機號，還警告我不要打李冉的主意。
我說真的是辦正事，程九這才掛斷電話。
我打給李冉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她似乎還沒睡，手機彩鈴響了一聲電話就接通了。
「喂？」電話里，李冉的聲音清脆好聽，熟悉又陌生。
說起來我和李冉也不過才見過幾次面而已，卻彼此擁有對方的秘密，最熟悉的陌生人，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當我身處謊言之中的時候，甚至自己的存在都可能是一個謊言的時候，李冉接起電話的一個聲音，卻給了我無比的真實感。
像是給瀕臨死亡的我打了一針強心劑，逐漸停止跳動的心臟再次迸發出了強勁的活力。
良久沒有聽到電話這邊的聲音，李冉又詢問了一聲，「喂？請問找誰？」
「是我，」寂靜的夜裡，我蹲在馬路邊，看著空曠的街道，深呼吸了一口氣，問道，「我是誰？」
電話那邊的李冉沉默了。
我語氣平靜的說道，「冉，給我一個答案，我不會背叛你，不會背叛警方。」
李冉依舊沉默著。
「我把命交到了你們手裡，如果你也不跟我說實話，我會瘋的。」察覺到李冉給我的距離感，我不禁皺緊了悶頭，繼而問道，「你經歷過活在謊言里的絕望嗎？」
「你在什麼地方？我現在過去。」電話里的李冉很是淡定，似乎已經做好了打算。
我看了一下周圍的街道，將位置告訴了李冉，並說，「帶上槍，如果知道真相的我突然發瘋，殺了我。」
「不會的。」李冉的聲音聽上去依舊讓人安心。
我也希望不會，但如果我真是鬼老大本人，那種瘋子、變態、神經病，我寧願自己早點死掉。
李冉找到我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她帶了一個保溫杯，還有飯盒，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看上去還是那樣柔和。
見面之後，她也沒多說，而是把我帶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小公園，找了個長凳坐下，這才把熱水和飯盒遞給我，問，「餓了吧？」
其實我沒有很餓，但食物和保溫杯傳遞給我的溫暖，還是讓我忍不住點了點頭，打開盒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李冉就靜靜的坐在一邊，直到我吃飽喝足了，這才說，「其實有些事，我還是不贊成你現在知道，因為這很危險。」
「別想用一杯水，一口飯，就擺平我，今天你不說，明天我就去警局自首。」我半開玩笑的威脅了一句。
「我是認真的。」李冉表情嚴肅的看著我。
我也收斂了裝出來的玩世不恭，認真道，「我也是認真的。」
李冉注視著我，陷入了沉默。
我只好繼續說，「其實你不說，我現在也知道個差不多了，真正的林策已經死了，還是被我殺的，你們讓我去程九身邊卧底，那些罪犯都對我感興趣，完全是因為我本身也是一個罪犯，我是那個直播組織的劊子手，三佛六鬼里的鬼老大，對不對？」
「如果我說就是這樣，你打算怎麼辦？」李冉靜靜地看著我，目光坦然。
我瞬間泄氣了，蔫頭耷拉腦的說道，「還能怎麼辦？戴罪立功。反正我是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你確定，我真是鬼老大？」
李冉微微一笑，問我，「你覺得自己不像啊？」
「不知道，總之我覺得那個鬼老大有病，就他以前干那些事，你要是讓我去干，我做不來。」我實話實說，完全沒掩飾自己臉上厭惡的表情。
「做不了也得做，」李冉目光嚴肅的看著我，抬手用纖細的指尖揉了揉我緊鎖的眉頭，說道，「還有，以後提到鬼老大，你不可以再露出這種厭惡的表情，你對他應該是嚮往，只能是嚮往。」
冰冰涼涼的指尖點在我額頭，讓我愣了一下。
「這段時間沒少接觸催眠吧？」李冉收回手，詢問了一句。
不知為何，李冉的話讓我一下子想到了趙婕，為了博得鬼鳳信任，被我利用過的女人。
察覺出我臉色不太好看，李冉將目光轉到了一旁，說道，「對一個人進行深度催眠，塑造人格，最重要的條件是什麼？」
「……」我沒想到李冉是要問這個，反應了一會兒，才回答說，「配合，被催眠者要自願被催眠，否則有精神錯亂的危險。」
「所以，你是自願被警方催眠的，自願成為這個林策的，知道嗎？」李冉回過頭，看著我，繼而說，「你說的沒錯，現在你所扮演的林策其實早就已經死了，但你並不是真正的鬼老大，這個我可以用性命擔保。」
「你是在敷衍我嗎？」我一臉平靜的看著李冉，說道，「白老鬼跟我說鬼老大和林策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但是林策整過容，鬼老大沒整過容，現在整過容的林策死了，我沒整過容，又和他長得一樣，就連他前女友都分辨不出，你跟我說我不是鬼老大，至少給我一點有力的證據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