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拿來,我簽字
向綰要她跟著自己去美國小住,等著薄喬衍來接她回去。
但她當時的身體太虛弱,不能長途跋涉,而且她沒有告訴向綰自己懷孕了,也沒有告訴她一周之後她還有手術要做。
不久之後美國那邊就要開學,而她這時候如果讓向綰知道自己懷了孩子,她一定會將學業推后在家裡陪著她。
念涼涼不想讓她耽誤學業,所以騙了向綰。
她說偏愛英國這邊的環境,想在這邊申請留學,向綰見她心意已決,又替她聯繫上了厲家人所以也沒有太擔心。
向綰陪著她離開了那座皇家公館,幫她租了一間公寓,買好了一切生活用品后又待了兩天等到厲家人來。
厲老爺子終於見到了完好無損的外孫女,心裡一顆大石總算落下。
老爺子要帶她回美國,她卻沉默著沒有立刻答應。
厲老爺子不明白,厲瑾卻看得清楚,知道她這是要在這裡等薄喬衍來。
厲瑾猶豫再三,還是跟她說了一句話。
「他不會再來找你了。」
念涼涼當時就心裡一沉,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不等厲瑾回答又立刻否認說自己從來沒有說要等薄喬衍來。
厲瑾倒也真的不再解釋了,雖然知道她是口是心非,眼神里滿滿的都是期待,期待他再多解釋兩句。
當是懲罰也好,當是私心也好。
厲瑾最終沒有告訴她,薄喬衍在別墅里半夜自殺被送進醫院的事。
念涼涼到底沒有跟老爺子回美國,一如當是告訴向綰的那樣,說自己想在英國留學,換個環境好好生活。
老爺子心疼外孫女,也不勉強,這之後念涼涼就一個人在英國暫時定居。
她一心盼著哪天薄喬衍會突然出現在公寓里,給她驚喜,帶她回家。
可一等數月過去,薄喬衍毫無音訊。
她那顆隱隱期待著心慢慢涼透了,後來也就不等了。
一個人的生活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寂寞,只是特別難熬,不是心靈上的,而是身體上的。
自從決定要留下孩子之後,她就預想到了日子會很難過,也算是有過心理準備。
但對於一個二十齣頭的女生來說,生孩子這種事情還是讓人懼怕的。
因為先前溺水,念涼涼已經虧了身子,孩子在母體中也有受損,所以這一胎懷的特別辛苦。
沒過多久,她就開始孕吐,早晨吐,晚上吐,吃什麼都吐。
孕吐讓她整個人都面色憔悴,因為吃不下,孩子營養也跟不上。
雖然她會經常跑醫院,很配合醫生的檢查和治療,但痛苦還是每日劇增。
孕吐期直到了五六個月才停止,肚子漸漸大了起來,每天晚上睡覺簡直就是煎熬。
腰酸,腿疼,腳疼。
站不住,坐不了,就連躺的時間久了背部也會疼的不行。
每天夜裡,她幾乎是哭著躺到天亮,然後天擦亮的時候實在精神不濟才會昏睡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最初不願生下他,這個孩子特別會折騰人,短短十個月將念涼涼折磨的完全沒了人樣。
甚至,一直過了預產期,孩子都沒有要出生的意思。
那一個月,她不止身上備受煎熬,心裡也備受煎熬。
提心弔膽,擔心孩子出什麼事。
雖然一開始不想要他,但已經受了這麼久的罪,到最後孩子再出事她肯定會崩潰。
預產期過了半個多月後,她終於肚子疼的厲害,要生了。
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眼神迷離的看著頭頂的強光,眼淚就一直沒有停過。
也曾經幻想過自己結婚生子的時刻,卻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狼狽。
沒有婚禮。
未婚先孕。
還要,一個人躺在醫院裡生孩子。
念涼涼堅持了這麼久,突然覺得特別委屈痛苦,萬念俱灰。
疼到昏迷的時候,她隱約聽到了難產兩個字,頭頂上有醫生和助產師在對她講話。
她昏昏沉沉的根本聽不清楚,只覺得好累,好痛苦。
「從來沒有見過母親一個人生孩子的!真是……」
「現在怎麼辦,要立刻找家屬簽字保大人還是保小孩兒?」
「這種情況,只能產婦自己簽字了!」
念涼涼恍惚間睜開眼睛,眼神都有些渙散了,她瞪著眼睛聽著趴在自己耳邊的醫生說話。
好半晌,她都沒有反應。
醫生還在焦急又迅速的跟她確認,她明明意識都有些渙散了,可眼裡心裡只剩下一個人的名字,口中無意識的喃喃出聲。
「什麼?」醫生趴在她嘴邊,努力去聽。
「薄…喬衍,薄喬衍……薄喬衍!」
念涼涼虛弱的呢喃著,一聲比一聲堅定,最後直接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
滿腔的恨意,滿腔的怨念,滿腔的想念。
「是孩子父親嗎?電話多少,立刻通知孩子父親……」
恍惚中聽到醫生的話,念涼涼卻忽然拚命的搖頭,堅決的說不。
她顫抖的抬起手,哽咽的哭道:「拿來,我簽字。」
她一生中從未經歷過這樣的絕望,這樣的痛苦,顫抖著簽下自己名字的時候,她哭著道:「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後來的事情,她已經記不清楚了,只恍惚記得自己昏迷前好像喊了一聲媽媽。
簽過字后,醫生大概是放心了,也不再束手束腳,手術反而順利了。
最後,母子平安。
孩子生下后,醫生要抱著孩子剪臍帶,卻發現已經昏迷的念涼涼死死的抱著孩子不肯鬆手。
見慣了生死的醫生,這一刻終於濕了眼睛,沒有將孩子抱走,很快剪了臍帶給孩子擦拭了一番,將孩子放到她的懷裡。
念涼涼醒來的時候,厲瑾已經在病房裡了。
她愣愣的看著天花板,沒有出聲。
厲瑾看著她蒼白虛弱的臉,雖然心疼的不行,但還是上前抓著她狠狠的訓斥了一番。
懷孕這麼大的事情,她竟然瞞著這樣好,瞞的一絲不漏,連他和爺爺都不告訴,甚至連向綰也根本不知情。
那是厲瑾第一次如此詞嚴厲色的說話,念涼涼只默默的流淚,不予理會。
懷中有什麼東西抓了她一下,她愣了愣,低頭。只看了一眼,她就一臉厭棄的將孩子推到一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