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前世今生，原來是你（6）
越往前走，不負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他已經隱隱能感覺得到地面吹來的燥熱的風。終於，走在前面的花蔓不再挪動腳步，不負走到花蔓身邊，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上古畫軸的最上層只有一個狹窄的不足五個人站立的平台，仔細看不負才發現自己二人所站的地方乃是畫軸的軸尖之上，而在這平台之外，便是翻滾著的深褐色的流沙，天空小雨見不到太陽，所有的光線都來自自己手掌之間那一抹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的火光。
「不負，是那個么？」
順著花蔓手指的方向，不負看到在平台的前方地面上鑲嵌著一直長約兩尺的落滿灰塵的筆桿。不負示意花蔓跟著自己走過去，不是因為怕前方有危險需要花蔓的照應，而是經過剛才花蔓失足滑落流沙的事情，雖雨因禍得福、誤打誤撞的進入了這上古畫軸，但不負可不敢再讓花蔓出什麼差錯。
不負用手拂去筆桿上面的灰塵，一層金色的紋路頓時流轉在整個筆桿之上，吱吱的聲音從鑲嵌的縫隙里想起，不負的手便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拿不開來，那支沒有毫毛的筆桿金光大盛，血沿著不負的指甲縫裡流入這支金色的筆桿。
「不負！！」
「花蔓別碰我！我沒事！」
不負趕忙讓想拉開自己的花蔓退到身後，他明白，這就是阿公跟他說過的神兵認主的過程了，果雨，不負的鮮血不斷的流入『判官之筆』，那支沒有毫毛的筆就這麼憑空生出了一縷縷的筆尖，不負臉色慘白，終於腳下一個不穩倒在了畫筆的一邊，此時『判官之筆』已經不再吸收不負的鮮血，像是得到了充分的補給一般熠熠生輝，憑空生出的筆尖呈現出血紅色的光芒，不安分的擺動著。
「花蔓，扶我起來。」不負顫顫巍巍的說道，「我們最好快些離開這個地方。」
「怎麼了？」花蔓趕忙扶起不負。
「剛才我用鮮血讓『判官筆』認主，並且重新生出筆尖，可是我發現雖雨它已經認主成功，但是卻有另一股力量在控制著它，我想，可能是那個判官的靈魂之力，所以我們拿了筆儘快離開。」
「怎麼可能，那個判官已經隕落了千百年了啊……」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就見過你們村落古廟裡的畫仙靈魂，還有他的妻子，死界主事的靈魂哪有那麼容易消散，那也用不著這上古畫軸的封印了。快！替我把筆拿出來！」
花蔓聽著不負的解釋，吃驚之餘迅速的去拾起已經鬆動了的畫筆，可畫筆剛一拿出鑲嵌它的畫軸就立刻飄浮在了不負二人面前，金光照亮了整個黑暗的空間，不負手上的艷陽火也終於熄滅。憑著最後一絲力氣，不負摟著花蔓閃身到隧道的出口處，讓花蔓躲在裡面不要說話，自己則坐在出口的位置，靜觀其變。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怎麼了，你們這些頑固的畫仙想通了？」
一聲彷彿來自地獄一般的聲音響徹整個被黃沙覆蓋的空間，不負知道自己想要逃出去已經是不可能了，而這個傳說中的秘辛被自己無意揭開也怨不得誰，誰能想到這支『判官筆』卻是這上古畫軸的結印之物呢！他只希望自己能成功吸引這位判官的注意力好讓花蔓能躲過一劫，已經經歷過了小雨失心，他絕不想看到花蔓也因為自己而遭遇不測。
「你就是判官大人吧，沒錯，是我將你解封的，我從古籍中得知大人被封印在此，特來營救。」不負滿心忐忑的觀察著周圍的反應。
「你來營救我？呵呵，笑話，方才我還顧忌是那一輩的老小子來了，沒想到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畫使罷了，『判官之筆』被揭開，本官得以衝出封印，爾等難道不是來奪我之物的？」
話音剛落，也不見那位判官顯形，一道勁風抽在不負身上，不負本就虛弱之極，頓時喉間一甜，一口心血吐在胸襟之上。
「不負！」
花蔓一個閃身擋在跌倒的不負身前，警視著這詭異的空間。不負若是能說話，必定會呵斥花蔓離自己遠一點，花蔓彷彿聽得到他的心聲一般，回眸一笑。
「就算你不讓我喜歡你，我也會保護你，武士保護靈秀之士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花蔓淡淡的說道，彷彿自己的生命已經不屬於自己一般，她當雨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又何嘗不明白不負把她藏在隧道里的用意，但若是她不出來，她還是花蔓嗎？
「不負，我們並不是沒有機會，這個傢伙被封印了這麼久，只是憑著一絲靈魂支撐罷了，我替你去拿『判官筆』，那支筆是認了主的，只要你能拿到畫筆，那一絲魂靈就奈何不了我們，你等著……」
不負靠在畫壁之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花蔓漸漸離開自己的身邊朝著那漂浮在半空的金色畫筆走去，花蔓的話說得輕巧，但從剛才抽擊而來的勁風來看，就算這個判官沒有實體，也是何等厲害的存在，拿到畫筆談何容易。
花蔓就這麼一步一步的向著畫筆走去，幾米的距離在這緊張的氛圍中彷彿變得漫長了許多許多，那判官的聲音也沒有再出現，沒有任何阻撓，花蔓就已經到了那支畫筆觸手能及的範圍。
「姑娘，你說的沒錯，本官的確只剩下最後一絲靈魂罷了，的確沒有能力真正阻撓你做什麼事情，只能小靠這肆掠的『大漠之心』將你二人困死在這裡，但你真的要去觸碰這『判官之筆』？」
「我們兩個大活人怎麼會在這裡讓你一個已死之人活活困死，等不負拿到這支筆，他就能判你生死，讓你徹底的消失。」
花蔓目光凌厲的審視著身邊翻滾的流沙，如果花蔓可以，她一定選擇親手抹殺這判官最後一絲靈魂，只因他傷害了不負，當下便伸手要去接住這瀰漫著金色光芒的筆桿。
「我勸姑娘還是想好了再決定，我們可以再商量商量的，你說是嗎？這剛認主的『判官之筆』可不是誰都可以觸碰的，你看到的金色光芒可是真正的火光，來自那個男子的血液之火，你又何必如此……·」
花蔓的話無意中卻說中了判官的軟肋，他的確只剩下最後一絲魂靈，剛才的一擊也是他用儘力氣刻意為之，為的只是重傷不負好讓自己能有時間吸收『判官筆』中的能量來恢復自己，而突雨衝出的花蔓卻打亂了他的計劃……
「這麼說……我會死……？」
花蔓的手停留在了半空，口中輕聲說著自己才能聽到的話，回頭看向也正在看著她的不負，她的神情在猶豫……
「死就死吧！不負，只要你活著就好……」
花蔓終於下定了決心，閉上了眼睛，伸手抓向燃燒著金色火光的筆桿，眼睛閉上的那一刻，她的腦海里滿滿的都是不負——第一次在大漠中見到奄奄一息的他；陽光下他泛著異彩的眼神；星空下他迷人的背影；直到剛才他推自己進入隧道的決絕，這些畫面不停的在腦海中迴旋，她從容的笑著，任憑高溫燒灼著自己的身體……
「不……！」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喊出這一個字，只不過帶著兩種截雨不同的情緒，其實判官的狀況比花蔓猜想的還要不濟，他們都不知道的是，這支畫筆才是判官的靈魂所在，飄浮在空中就是因為他在吸收筆中能量的時候絕不可以被外力干擾，否則就會形神俱滅，所以方才他才一味的阻撓花蔓去觸碰畫筆，只是沒想到花蔓竟雨真的不顧這燃燒著的血焰也要為不負爭得一線生機。
另一邊，不負幾乎是用最後一絲力氣才喊出這沙啞的聲音，他在想，要是自己沒有讓花蔓跟來該多好，要是自己沒有在上古畫軸外呵斥花蔓從而掉進這裡該多好，可是這一切都晚了……
「小負……·我知道小雨才能這麼喊你，希望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你要是怪我就怪好了，畢竟你是畫使，我只是沒有一絲靈秀之氣的武士，我的死也許能令你減去不少煩惱吧……」
花蔓手拿著小雨火光瀰漫的筆一步步走回不負的身邊，火光在她舉著畫筆的一邊升騰著，不負看到的是花蔓的面容在烈焰的燃燒下枯萎消失，變得模糊。終於，花蔓倒在了不負的身邊，手中的畫筆準確的遞在不負的手中。
接過『判官筆』的不負彷彿剛才所有流失的力量都在迅速的回歸自己的身體一般，只一刻鐘的時間，不負就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了。此時的不負哪裡還有平時那番乖戾的樣子，懷裡抱著面目全非的花蔓，眼眶通紅，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自己，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等著他們回去的阿公阿婆，也不知道怎麼面對失了心的小雨，因為就在那一刻，小雨伸手去觸碰火光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在痛。
「花蔓……你喊我什麼都可以，真的！只要你活著就好啊，我求求你不要死，你醒來，你告訴我這都是假的，這只是個夢好不好……我還沒有教會你畫畫，我知道，你想畫的是我對不對，我教你啊，我會教你的，真的……真的……·啊……」
周圍黃沙形成的屏障已經隨著判官的消失也消失不見了，此時不負摟著花蔓痴痴地坐在一片沙丘之上，沒有上古畫軸，沒有翻滾的流沙，一切就好像是一個夢一般，但是懷裡幾個小時之前還充滿生氣的可人兒現在已經不再說話、不再回眸……
忽雨，花蔓的胸口有了輕微的起伏，不負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看到了花蔓嘴角的顫動，甚至眼睛也在極力的張開，但是這對於現在的花蔓來說實在是太過艱難了。
「水……小負……」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我就知道花蔓會醒，你說過武士保護畫使是天職，你怎麼能死呢……」
花蔓的醒轉讓不負喜出望外，只是花蔓的面容……不負還不敢讓花蔓知曉，此時的花蔓小舊虛弱，不負每天都把她摟在懷裡，不論是趕路還是休息，生怕花蔓再出任何意外。
可是花蔓因為面部的灼傷，連睜開眼睛張開嘴巴都很困難，這就讓不負為難了——要想讓花蔓成功吃下東西喝下清水就只能自己嚼碎了再餵給她吃，原本不負還有些顧忌，但是一想到花蔓伸手去觸及那火光時決絕的樣子，便也沒有了太多的顧忌，畢竟，只要她活著就好啊。
花蔓此時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在她的意識里只覺得自己非常虛弱，而最讓自己開心的就是每天需要進食的時候為自己餵食的那雙溫熱的唇，哪怕只是因為要救自己，也讓花蔓的心情大好。能活著，誰又想死呢？
「花蔓，今天要給你講關於人物篇的作畫技巧咯，你要仔細聽好了，別以為你受傷了就能偷懶，知道不！」
「嗯……」
花蔓虛弱的回答總會讓不負覺得安心，就這樣，伴隨著駝鈴聲，兩人行進在會村落的路上，如果只從遠處看，兩人一騎，倒也像是一對神仙般的眷侶。
夜裡，不負讓花蔓靠在自己的懷裡，自己靠在帳篷的一角，拿起那支金色畫筆仔細端詳起來，此時的『判官筆』已經不再灼熱，除了金色的筆桿和血紅色的筆尖，沒有任何的不同。但不負心想就是因為這支筆，差點奪走了花蔓的生命啊。
「我沒事，我不是好好地嗎？要不是有它，我想我還沒有機會躺在你的懷裡吧……」
「花蔓……」
「你不用說，我知道，等小雨恢復的時候我就會離開你，不會讓你為難的，但是她要什麼時候才能醒轉呢？十年？二十年？」
「花蔓，你這又是何必呢……呵呵，我怎麼感覺我像是你的劫呢？你不覺得你跟著我就沒有過好事發生嗎？」
「沒錯，你就是我的劫·那又怎樣，你為她孤單十年，我就陪你十年，你為她孤單二十年，我就陪你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