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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平兒

  「嘶……真是想不到,郡公夫人您居然也對太素法這種尖端前沿的道法感興趣嗎?」

  張夫人嘆了口氣,把手裡的金杖往地上一擊,

  「婦道人家如何懂得那些,其實也是無可奈何了。孽障,還不出來!給神君磕頭!」

  然後李凡就看見張夫人腳邊的地板上,裂開了一道縫隙。

  不,不是地板里,是地板上,平平得一層虛空迸裂開來,有個人在虛空另一邊,一隻眼透過間隙往外瞅。

  李凡一愣,瞧瞧身邊的南陽郡主夫婦,還有侍奉丫鬟侍女,一個個卻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腳邊這詭異的景象,蠟像泥偶一般靜立原地,還保持著像郡公夫人行禮的姿勢,彷彿屋內的時間都靜止了。

  然後那間隙中的眼球和李凡對視一眼,一彈一跳得拱了出來,彷彿蝸牛觸手似的肉觸沾在眼球上,然後眼球好像行禮作輯似的,朝李凡拜了三拜。

  李凡面無表情瞅著那玩意,都犯不著掐指頭算,瞅瞅張夫人,「拜月拜到太素界去了?」

  張夫人一下子鬆了口氣,「您果然是真正有本事的人,一望便知,還請您出手,救平兒一命。」

  這個眼球怪平兒,據張夫人介紹,正是太傅第五子安陽亭侯。

  這傢伙大概是去年還是前年出的事,大致就是尋歡作樂,夜不歸宿,也不知道是吃了不幹凈的玩意,還是玩得太high走夜路撞了鬼,總之就是冷不丁得就嗖的一聲,拜月渡虛,困在虛淵太素界里回不來了。

  更可悲的是,這傢伙本身就是個沒啥本事的二世祖,完全被父兄的光芒遮掩,平常都是吃喝玩樂的公卿,醉生夢死的紈絝,從來不在朝堂上出現的透明人。結果消失在大眾視野里幾個月,楞是沒人關心他死哪去了,於是錯過了最佳救援期,現在么早都奇形怪狀,變不回人了。

  也就只有張夫人到底還疼愛小兒子,畢竟身上掉下來的肉,也無所謂是生了個梟雄還是蠢蛋,長成了人傑還是鬼神,於是想方設法得找著了『平兒』,試圖將他從虛淵救回來恢復人形,果然世上只有媽媽好啊。

  李凡蹲在那倒裂隙前,和另一邊的『平兒』對視。能看到除了蹦躂到這邊的眼球,間隙的另一邊,彷彿是有一道若隱若現的人型。好像『平兒』也正趴在縫隙邊上,一隻眼往太極界這邊瞅著似的。

  李凡抬頭瞧瞧房梁,看出屋樑上掛著十幾面八卦鏡,將外頭虛月的月光反覆聚焦折射,最後聚成一體匯聚到屋子裡,這才投影出間隙來,顯現出這麼個玩意。

  李凡摸著下巴掐指反覆算了算,這看起來好像是有一條縫隙了,只差一點點,手拽著眼球的觸手一提,就能給那邊的人拽過來似的,但其實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這間隙的裂縫,並不是『門』,而是多維宇宙重疊在一起的投影。

  如果用經典的模型位面是一張白紙,空間位置是『點』來比喻的話。

  『破膜過門』就當於摺疊白紙,用鉛筆把兩個點扎穿。『膜上躍遷』則是兩點之間,最短的那條直線。

  但是拜月入淵,則是把這張紙揉成團,每一個隨機產生的褶皺,都可能因此和『點』接觸。點與點之間,看著好像重疊在一起,但其實只是遙遙相望,並不存在能突破膜的『鉛筆』。

  只不過如果『點』的墨跡夠深,可以拓印一個分身似的墨跡在紙的另一邊,實質上依然是貌似咫尺,卻相隔千里的海市蜃樓,虛無泡影罷了。

  所以理論SH市蜃樓中的東西,是不可能憑空跳出來的,因為安陽侯肯定沒有自己拜月的本事……

  瞅瞅那可憐巴巴盯著自己的眼球,李凡嘆了口氣。

  說白了,『平兒』其實已經回來了,只不過從另一邊世界,拜月投影過來的東西,就只剩這麼一點了。

  而且過來的還不止『平兒』一個,或者說,可能『平兒』已經不能算『平兒』了。

  李凡的視線越過眼球,望著間隙中那道影子。

  如果他沒看錯,這個非物,大約是墨山天書中記載的,一種『迴音』類的非物。

  在虛淵的黑暗中,這些非物也蠻常見的,就是聽到了張夫人對幼子的呼喚,這才化生出來,用對方所期待的『迴音』進行反饋,給與虛假的期望,引誘她打開門,試圖進入這邊世界的噁心玩意。

  所以安陽亭侯大概早就已經不存在了,間隙的那邊,應該是個假扮成『平兒』,或者乾脆用『平兒』的殘渣釣魚的玩意。

  李凡沒有說破,只是回首又望了望身邊彷彿蠟像般靜立的閑雜人等,走出門口,看了看天上的星相確認這不是真的時間靜止,從效果看來是一個封人六識的法陣,才望向一臉愁容,又滿懷期待看著自己的張夫人。

  「不知,是哪位高人做出如此布置,幫郡公夫人從虛淵中尋回『平兒』的?」

  張夫人張了張口,一時猶豫,似乎不知該不該透露對方的名字,畢竟偷學太素道很容易被懷疑和魔道有牽聯的。

  李凡也不逼問,掐著手指,側步在廳內繞了一圈,瞧瞧同樣被封住的中護軍萬歲亭侯。

  居然連受到嵩山教育,鍊氣到元嬰境界的荀家家主也能封住么。

  「此陣也是那個高手安排,避免被外人知道『平兒』如今的模樣,也防止它失控是吧。」

  李凡隨口說著,踏了幾步,突然抬手一點,從主殿的柱子間抽出一道符,拿在手裡瞧了瞧。這符籙裁剪得與眾不同,是十字形的,符頭略短,符腳偏長,一張特製的劍符。

  「仙都觀的劍籙雲篆……」

  以玄門之人的五藝本事,殺人越貨的時候,要偽裝其他門派輕而易舉,但用到真本事,尤其是用出雲篆這種級別的玩意,跟腳是絕對藏不住的。

  這傢伙,至少已經是神君境界,而且是精通符籙,陣法兩藝的宗師了。

  原來是個劍陣么……哦,原來如此。

  李凡看過劍符,略一思索便看明白了。

  被獵人盯上,裝死的羊羔都見過吧。這符陣的布置也是一個道理。

  當虛月的月光透過法鏡折射,打開間隙的時候,陣法也會被煞氣激活,將劍符的殺意,投射籠罩到廳堂中。

  而除了坐在主位的郡公夫人被避開,其他入陣之人,以及那個平兒,都會被過於強烈的殺心劍意鎖定,避無可避的利劍懸於頭頸。

  極度恐懼之下,人就會下意識的封閉自己的六識,好像羊羔一樣,呆若木雞得裝死。

  就擺了道劍符在這,滿屋的公卿都是引頸待戮的羔羊,如是而已。

  只不過這種級別的劍意,對李凡還沒啥影響就是了。

  張夫人見李凡已經看破了周圍的布置,乾脆點頭承認道,

  「正是請麻姑山的法師推算布置的,不過我婦道人家不懂這些玄法,那位神君現在太傅府中護衛,一時抽不開身,可要請他過來協助?」

  李凡沉默了一瞬間,把劍符放回原位,

  「那怎麼好打擾太傅的護衛……而且怎麼不是嵩山的人來護衛么?」

  張夫人猶豫了一瞬,但看看地上可憐巴巴的眼球,還是心一軟說道,

  「嵩山的高手現在在坤乾震三州助戰坐鎮,剩下一些也在紫薇垣輔佐景兒,不過京畿內的治安借了霍桐山,丹霞山,麻姑山三山的法師協防,當無大礙的。」

  李凡,「……」

  這特么哪裡沒大礙了,簡直要命了,怎麼這些和衡山暗中勾結的叛徒也敢放在身邊!?難道太傅沒算到當年嵩山裴世清是怎麼死的么??哦對哦,好像是老子殺的,淦!

  李凡也是一陣無語。

  不會是因為他的干擾,導致太傅失算了吧……不不,太傅老奸巨猾,應該不至於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的……

  張夫人卻道,「不用管那老東西!平兒都這樣了他都不管不顧!生怕沾染了因果折損自己的氣數!還請關內侯您出手相助,我一婦道人家還有些家底,絕不會虧待了您的。」

  李凡猶豫了一瞬,不過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

  畢竟老人家年紀大了,只想膝下承歡,兒孫滿堂,有什麼錯?何必沒眼力勁說那些不開心的惹了她生氣呢?

  何況就算他說出這眼球怪,壓根不是你寶貝兒子,安陽侯已死,這張夫人會就此罷休嗎?只怕她還是不會放棄,轉而請玄門裡其他心懷叵測的傢伙出手相救吧。

  而且那龍頭杖閃爍的金色光芒,實在太過耀眼了……

  於是李凡和善得笑笑,朝張夫人道,

  「您放心,我已心裡有數,知道安陽侯所在了,請老夫人稍候,我這就去跑一趟,天亮就帶他回來。對了,不知能否給我些侯爺的貼身器物,生辰八字,到了那邊方便相認?」

  張夫人大喜,「好!好啊!平兒!你聽到了嗎!關內侯這就來救你了!」

  那眼球也愣了愣,瞅瞅李凡,一鞠躬,然後縮回間隙中去消失了。

  這短短片刻工夫,陣法便解除了,周圍南陽郡主夫婦,還有侍奉丫鬟侍女眾人又『活』了過來,彷彿完全沒有意識到丟失的片段。

  而李凡也抖一抖袖子,金蟬脫殼,叫影子爬起來吃席,代替自己掩人耳目。

  張夫人回過神來,看看和萬歲侯一起,正向自己行禮問好的『關內侯』分身,又看看站在一旁握著雲篆微笑的本尊,也見識到了對方的本事,越發放心,客氣寒暄了兩句,便推說自己睏乏,請女兒和萬歲侯代為招待貴客。

  轉頭回了內宅,便取出收藏的安陽侯貼身物件,那些用來推演算籌的生辰八字這些,裝在個玉匣里交給李凡,請他去救寶貝兒子。

  那李凡當然是不會救她兒子的,死都死的只剩個眼球了,還能到哪裡救?

  不過可以給她克隆一個。

  於是李凡先跳回漁場,挑了一隻元嬰道魚,扔到生化池裡化作人形,然後手術整容,保證整得和安陽侯一模一樣的。同時用系統演算建模,把安陽侯生平記憶給復刻一遍,模擬人造出人格記憶給這條魚錄進去。也算是『克隆人』了。

  當然,公司那邊是嚴格控制人工智慧的,所以這只是類似有機載具『自動駕駛』的服務,初衷是無『人』駕駛的時候,有機體可以自動避險,避免不正常新陳代謝餓死了,所以也就是寵物貓寵物狗之類,家庭伴侶的初級智能。

  不過好在那安陽侯本身也沒多高的智能,而且反正都拜月入魔了,入魔副作用導致痴獃傻一點完全可以解釋的通嘛。他清月神君出手『救人』就不錯了,還幫忙重塑真身,也算是打包一條龍服務了,想必郡公夫人也挑不出錯來。

  這樣讓道體先在那磨合改造,李凡則做足準備,拜月到太素界去處理『平兒』的問題。

  這個『平兒』,只怕不是自己多有天賦,能領悟太素道拜月的。

  大概是給人綁過去的。

  而且麻姑山仙都觀的高手,特地用一張雲篆布置暗陣,來救太傅的傻兒子,只怕不會為了巴結門閥世家做到這種地步的。十有八九是有陰謀。

  雖然當年殺得太快,導致嵩山裴世清被暗算的劇情李凡也沒仔細看,但至少說明,在貌似投靠嵩山陣營的玄門之中,霍桐山,麻姑山兩派,都有暗中和衡山陣營勾結的人在。

  雖然太傅也是挺陰險冷血的,嫡子遭人綁票這種事情都不管不顧不上當,但可能也由於最近他贏得太多,為了應付各地局勢,太傅府最可靠的同盟,嵩山派的勢力被大量抽調了,確實導致如今這個關鍵時刻,京畿出現了一定意義上的力量真空。

  這到底是一個破綻,還是一個陷阱,現在還算不出來。

  不過太傅這場大劫,肯定不會平平安安得渡過的。

  所以李凡一番思量,作為名義上太傅陣營的盟友,如果真的見死不救也不好,但他也不是核心圈子裡的人,犯不著那麼拚命出力,倒不如就順手幫太傅老婆救個小兒子好了。這樣面子上也過得去嘛。

  由於實現就看到了打開間隙投影的陣法布置,還有安陽侯貼身信物在手,李凡自然不會算錯,直接拜月來到『平兒』所在的太素位面。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李凡也不用太煞星核開吃,而是就地捏了個道軀。由於此地煞氣密布,這一次微塵道身捏出來就是純正的炭黑色,和千面仙人幾乎一模一樣。

  李凡神識一掃,就找到了『平兒』的。

  這是一個好像果凍狀的黑色玩意,瞧著好像一大坨長出手腳的龜苓膏。

  確實是『迴音』,它本身沒有明確的形體,而是根據對方的期待進行變化,只不過此時龜苓膏在虛月下投下的影子,被三百四十三柄長劍釘住。這些劍是漢劍制式,但劍身更長,劍脊上銘文密布,明顯不是用來當面拼殺,而是布陣作法所用的術劍。

  遠遠望去,三百多把術劍好像密密麻麻得鐵釘,無論月相如何變化,那龜苓膏的投影都會落到劍陣之中,被死死圈釘在原地。

  如此一來,這個『迴音』自然就逃不到別的位面去,只能奢望『娘親』,或者『父親』,來相救了。

  呵呵,善用劍符劍陣,果然是麻姑山在背後搞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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