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魘陣
兩個人一下子把警惕拉到了最高。
如果是陣法,應該是要攻擊人吧?
而且還專門像是為他們倆準備的——其實在剛開始那一瞬間,鳳傾是有過懷疑的,會不會是墨驚鴻設的局故意想要害他們?可是只不過片刻,她就唾棄了自己,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如果墨驚鴻想要害他們,根本不需要費這麼大的力氣,也根本不需要親自帶他們進來。
隨隨便便給他們指個錯的路線就能讓他們有去無回。根本不需要這樣惺惺作態,倒是她心裡居然第一時間還這樣懷疑,當真是……
鳳傾唾棄了一把自己,倒是讓雲漠笑了。
他自然能感覺到鳳傾心裡的想法,而且他還知道啊,傾傾之所以會這麼隱憂,其實也是因為他之前對情敵所一直抱有的敵意影響到了她。這麼一想,雖然無形中抹黑情敵有點無恥,可是卻覺得莫名有些高興。
當然,此時此刻這種心情不足為外人道也。
兩人嚴陣以待,可四周卻一直都靜悄悄的,好像什麼都沒有,似乎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就在這一團濃霧中,前進不得,後退不得,連彼此的容顏都看不清楚。
死寂,沒有一點生氣的死寂。
濤聲浪聲呼呼的風聲,全都遠去了。
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兩個人緊緊相依著,只能感覺到彼此身上的體溫,以及自己的心跳。
不知道過了多久,是雲漠最先發現了不對。
「傾傾?阿傾?」相互依偎,他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因為冷卻的十分緩慢,但確實是在變冷。
兩個人因為修鍊同一種無上功法的原因,心意相通,可進了這裡之後,兩個人那一絲一縷的心意相連就變得十分淺淡,就在剛剛,雲漠忽然感覺到那一絲相連都沒有了。
這怎能不讓他恐慌?
「不好,這霧有問題。」他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都來不及說出口,忽然感覺到困,好睏。
「阿漠!」
鳳傾眼睜睜看著雲漠倒下去,被一片濃霧包裹,卻無能為力,靈力完全被封,小船突然行駛起來,行駛的飛快,她甚至連動下身子回個頭都不行。
渾身軟綿綿,完全似乎不是自己的身體一般,「她」穩穩站在船上,使出渾身的力氣,回過頭:「阿漠!」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看著濃霧越來越淺,雲漠被包裹在濃霧裡,再也看不見了,鳳傾心裡忽然生出一股暴怒。
她實在是厭惡極了這樣任人宰割無能為力的模樣。
「怎麼了?」一道輕柔又熟悉的聲音將她的暴戾瞬間粉碎。
「阿漠!」鳳傾眼裡的雷雨瞬間消失,一下子抱住了雲漠,「怎麼回事?你剛剛那是……」
「不過是幻象,怎麼擔心成這樣?」雲漠任她抱著,臉上的笑容十足溫柔。
鳳傾恍然大悟:「是幻象嗎?太好了阿漠,剛剛嚇死我了。」
「嗯,沒事的,我在這兒。」雲漠點點頭,輕言安慰。
鳳傾卻還是劫後餘生一般緊緊拉著他,滿滿的都是后怕:「你在這兒真好。」
她抱住他,雲漠沒有再開口,而是看了一眼兩人眼前:「你看,我們已經出來了。」
順著他的手指,鳳傾這才注意到眼前不一般的場景。
原來,他們已經出了濃霧了。
此刻他們的小船,已經靠了岸,眼前一片仙山模樣。
「這就是鳳凰礁嗎?」鳳傾大吃一驚,她以為鳳凰礁這種移動的暗礁應該不大才是,就算大也不過就是一片小島,可眼前這景象,卻讓她震驚不已,這宏偉壯闊的模樣,簡直猶如另一片大陸,海外仙山不外如此。
「鳳凰礁?」雲漠的聲音顯得有些過分的淡漠,「你沒有覺得一丁點的眼熟嗎?」
「嗯?」鳳傾猛地回頭,「阿漠——」
「不要叫我這個名字。」雲漠的臉色冷淡的厲害,他袖子一揮,眼前就好似走馬燈一般閃現出不同的畫面。
紅衣如火的少女,三足金烏……
「好熟悉……為什麼,我會覺得好熟悉?」鳳傾看著那畫面,竟然覺得心痛,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卻瞬間消失。
「不,這是怎麼回事?」她猛地回頭,對上的卻是雲漠淡漠至極的眼神。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瑤光。」
最後兩個字喊出來,腦子就好像瞬間爆炸了一樣,陌生的熟悉的畫面,一一快速的浮現在腦海里。
……
「不、不……」
「少主,您看璟王!」
「她果然是陷入了幻境,我們猜的沒錯,她就是那個人!」墨驚鴻眉頭緊皺。
「可她現在這樣,會不會有什麼事?我們需要做什麼?」
墨驚鴻咬了咬牙,搖頭:「我們什麼都做不了,這是只能她做的事,我們什麼都做不了。」他呢喃著,看著她滿頭滿臉的汗,不用想也知道必定十分痛苦,可這是她必須要經歷的,除了她,別的人也不可能經歷。
沒有人能幫助她,只有她自己挺過來。
堅持住,你可以的,快點醒過來吧,你一定能夠醒過來的。
墨驚鴻心裡有那麼一瞬間的後悔,自己是不是不應該直接把人帶來,但是馬上他就按住了這種後悔的心思,不能後悔,沒有後悔,天下間,這條路,是必須要走的路。
是她必須要走的路,除了她,沒人能去走。
花旗一邊給鳳傾擦汗,滿臉的都是擔憂,抬頭看到墨驚鴻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墨少主,如果我家王爺王君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必將與墨島不死不休!」等待的這幾天里,聽花旗的威脅聽多了,墨驚鴻也已經免疫了,等到兩個人終於回來了,卻還是這般昏迷不醒。
尤其是鳳傾,那樣一個能忍的女人,竟然疼的全身出汗,到底是要多可怕多痛苦的幻境?
花旗不說,所有人都能想到,氣氛很是低迷。
沒有人搭理她的狠話,墨驚鴻也只是看了一眼鳳傾,就逼迫自己又去看雲漠:「他的情況怎麼樣?」
「回少主,還是昏迷。好在脈象平穩。」
「那就好。」墨驚鴻抹了一把臉,不管怎麼樣,雲漠不能出事。不然的話,等她醒了,看到雲漠出事定然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而且他現在私心裡也不希望如此神仙眷侶的兩個人會出什麼事。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說著胡話的鳳傾,忽然大喝一聲:「不,你不是他!」
這是自她回來以後說得最為清楚的一句話,墨驚鴻臉色一喜,果然,就看到鳳傾已經坐了起來。
「璟王!」他還沒走過去,鳳傾已經直接幾乎是撲了過來,她的眼睛里滿滿的都是雲漠:「阿漠,阿漠!」她就那麼摟著他,像是抱著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所有人都側目呆了一下,然後立刻轉移目光,認真嚴肅地欣賞起周圍的景色來。
只有墨驚鴻一個人看到,鳳傾的眼角,有一滴淚,滑落在了雲漠的胸膛。
他的心狠狠地一盪,又暖又熱。
可已經沒有疼痛,只有祝福了。
可雲漠沒有醒來。
鳳傾的失態並沒有延續很長時間,她很快就鬆了手,抬起頭:「多謝墨少主這幾日的照顧。」
「無妨。」墨驚鴻搖頭,「璟王不責怪在下就已經萬幸了,這次實在是.……」
「你也不知道是什麼吧?」鳳傾打斷了他,「這不是你的錯。」
「那王君……」墨驚鴻點頭,無言了一會兒,看著仍然昏睡不醒的雲漠,面露擔憂。
「沒什麼,是魘陣。」鳳傾語氣淡淡,但是墨驚鴻卻聽出了一絲悲傷,但就好像錯覺一般,來得快去得快,他再看過去的時候,她的臉上只剩下了堅定,「他只是一時被魘住了而已,不會有事的。」
她說的風輕雲淡,墨驚鴻都是後知後覺才想起來:「魘陣?!!」
他還以為是幻境,沒想到是比幻境更可怕的,魘陣。
幻境,不過是干擾人的心神,讓人出現一些幻覺,警覺的人,能夠自行醒來。而魘陣,就是完完全全把人心中最害怕的東西,那些刻入靈魂午夜夢回才會夢魘的東西,完完全全的展示在人面前。
魘陣不是殺陣,卻比殺陣更可怕。
因為這不是直面生死,更是直面心中的執念和魔鬼。
怪不得,鳳傾居然會那樣,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有著怎樣的執念呢?
墨驚鴻這個念頭只是一瞬間閃過,就收了回來,不管怎麼說,如今她已然挺過來了,那就剩雲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