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但是鳳傾這麼一開口打岔，那好不容易凝滯起來的氣氛和氣場，片刻間就消弭無形。
這怎能不讓胡莽子惱怒？
當然，也因為鳳傾這說話的舉動，實在是太過輕狂！
不只是一種驕矜自傲，更多的也反襯的是胡莽子的表面功夫。
彷彿是一道明晃晃的耳光迎面甩了過來，狠狠的扇在他胡莽子的臉皮上面，怎能不讓人惱怒？
當然，惱怒之外，也有幾分警惕。
對敵之時，氣勢震懾威壓本來也算是一種本事和對峙，在這種最先的對峙中贏得上風，接下來的真正對打中其實就已經算是佔了上風，可見端倪。
所以才有先以氣勢懾人，而後謀定再動的舉動，如果連這個都不能做到，便如同真的莽夫一般無二了。
胡莽子能混到今天這個份兒上，那就壓根兒不是一般的莽夫了，在這種對戰中也是有心思技巧的。
只是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塑造起來的氣勢壓迫，居然就這麼簡簡單單被這小子一句話就給破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胡莽子心裡已經有了警惕。
卻也不曾退縮。
他們鐵三角，已經在這裡盤桓好幾年，一茬又一茬的新人來回的走，只有他們這麼幾年一直在這裡面，早就已經算得上是一方的地頭蛇了，而且也確實是，如果現在王老三被打了，他不還手，直接認輸逃跑的話，這麼多年豎立起來的威霸之名，只怕一夕之間就會完全的倒個乾乾淨淨。
這筆賬怎麼算，胡莽子心頭很清楚，如果算不清楚的話，又怎麼能做一方水匪頭子呢？
如今就算是好幾年不做水匪頭子了，但是在這島上，以拳頭為硬道理，但也不是就說是能隨便打死人，若是他再沒腦子，又如何能混到如今？
更何況，就算鳳傾現在破了他的氣勢威壓，那又能說明什麼呢？
難道就說明這個小身板兒的瘦高個兒比自己厲害了？
胡莽子心頭冷笑，一步一步更加堅定的向著鳳傾靠近。
「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就讓你爺爺來教訓教訓你！」
說話間，胡莽子忽然加快步伐，突然的出手，石頭大的拳頭就照著鳳傾面上撲過去，那好似雷霆萬鈞的一拳頭，要真是打到人頭上，非得七竅流血腦袋開花不可！
「呼！」有人驚呼一聲。
「慘了慘了！」有人忍不住掩面。
「快逃啊，快逃啊！」有人還有點好心，小聲提醒叫喚。
……
然而這吵吵嚷嚷的聲音，在那突然而迅疾的靠近和兇猛的拳頭之下，都顯得是那般的渺小，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人影晃動，都及不上那拳頭帶過去的風聲光影。
「呼——」
不是人的驚呼，也不是誰口裡出聲。
單純的拳頭砸過去的聲音，在空氣里，可想而知那一拳頭得有多大的力氣，才能在空中都帶中起了一股氣流，呼呼地吹著，呼呼地響著。
「他怎麼還不動？」
「快動啊，躲啊！」
「是不是嚇傻了？小瘋子阿小瘋子，真是要自己害死自己啊！」
「完了完了，肯定是躲不過了！」.……
周圍人的議論，聽在胡莽子的耳朵里，就好似人間仙樂一般。
他喜歡這種聲音，在見識到他的厲害之後，那些人露出的表情和語言，不管是驚慌的尖叫還是失聲崩潰還是嚇瘋了一般，那都是他最享受的場景。
所以，現在就繼續吧！
已經到了眼前，看著鳳傾那張依然巋然不動的清清冷冷的臉，胡莽子嘴角一勾，再度往手上加力，拳頭狠狠往下一砸：「去死吧，臭小子！」
一拳頭砸下，霎時間仿若飛沙走石，周圍的人早已經退避三舍，地上的沙塵被震了起來，就連那石塊都震得稀碎，飛濺在空中，形成一處壯美的飛沙走石場景。
「咳咳咳……」
「咳咳咳……」
「完了，小瘋子完了。」
「小瘋子沒了，真沒了！」
「啊？這直接將人砸沒了？」
「不，不對，不對，小瘋子呢？」
胡莽子得意洋洋的臉色還沒來得及收起，聽到這些對話，忽然感覺到不對勁。
「噗噗——」他伸出大掌扇開面前飛揚起來的灰塵，伸出腦袋向前，瞪大了眼睛，那個臭小子呢？
不對，暗道他真的躲開了？
怎麼可能？
腳步再前進一步，想到這裡，脖子上忽然一涼。
「倒是知道伸出脖子來。」隨著那聲冷哼，胡莽子猛地往後一縮，脫開了本來要卡住脖子的手掌。
「閃得倒快，可惜了，如今到我了！」
鳳傾冷哼一聲，收回手掌，她也本來沒打算真的掐死這人，別說掐死，真要摸到這人的皮膚她還嫌噁心呢！
然後，腳上卻不停，「啪啪」兩下，一左一右，順次快速開工，穩穩噹噹爆發力十足的踢在胡莽子的兩隻膝蓋之上。
「撲通——」那快准狠的力道，胡莽子居然承受不住跪了下來。
小山一般的身形，這撲通一聲脆響跪下來，又震得地面都好像震了三震。
「砰砰砰砰砰——」緊接著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雖然看不見，卻也從那聲音里聽得出疼痛來。
周圍的人都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胡莽子在打小瘋子？
「這也太狠了吧？真是打算要人命啊！」
「你說的這是什麼廢話？你可別忘了，那是誰？那是胡莽子，是胡老大！惹到了他頭上，也是小瘋子活該！」
「是啊，誰讓他是個瘋子，誰都敢打誰都敢惹，總要踢到鐵板的。」
「可惜了，那孩子，其實還是個好孩子啊！」
一聲又一聲的議論，聽到那踢打聲漸漸弱了之後，也漸漸緘了口，畢竟，說風涼話不被人聽到是一回事兒，這胡莽子都收拾完了這小瘋子了，要是聽到他們說的，不來收拾他們才怪。
對於強者，弱者只有臣服和恐懼的心。
終於，硝煙散去，灰塵散盡，中間的人兒也終於能看的清清楚楚。
「啊？」眾人怔愣。
「那是小瘋子？站著的人是小瘋子？」
「那胡老大呢？胡老大怎麼樣了？」
話一說完，不用回答，眾人就已經能夠看到，那跪在地上如同小山堆在那裡的一團，向來強悍的身軀這時候竟然柔柔弱弱的晃來晃去，臉色慘白，渾身出汗……
反觀那人跪著的前方，瘦弱清冷的身軀屹然挺立，明明是一單薄瘦弱之身，好似謫仙富貴子，卻在這一刻，顯出無比的凝重盛大來，就好像百折不撓的竹子，亭亭直立。
或許是有人想起了之前那些聲音，當時以為是那樣，如今再想起來.……
「所以說，是小瘋子在打胡老大？！！！」
圍觀的男人們，不管年老年少，不管瘦弱強壯，不管好心壞心，全都是面面相覷。
「真是小瘋子打了胡老大！！！」這話是驚訝，也是驚呼。
因為就在這時，之間那站著的人終於動了，就在他們面面相覷不敢置信的時候，那站著便如同肅肅青松的人，終於動了，只見他一個抬腳，飛身起來，那狠狠的一踢，想到之前那些聲音，眾人都忍不住眼角抽搐。
滿是同情的目光看向跪在那裡似乎被打蒙了還沒反應過來的胡莽子。
這一腳下來，這麼大個小山包，不會被踢散了吧？
有人不無擔心。
「啪——」終於，一腳落了下來。
「刷刷刷刷——」衣服摩擦在地上，長串的摩擦聲音，胡莽子一直退了足有八尺才堪堪頓住。
「媽呀，那是什麼力道？」
「小瘋子果然是小瘋子，這種力氣是人能打出來的么？」
「這是什麼小瘋子？這是小怪物啊！」
「天啊天啊，幸好我沒有得罪過小瘋子！」
「啊？那我剛剛還說.……呸呸呸，都是無心之失，都是無心之失.……小瘋子一定沒有聽到！」
「小瘋子當真是小瘋子啊！」.……
胡莽子搖了一會兒的腦袋，才終於清醒過來，這些議論簡直就是一個字都不停的鑽進耳朵里。
什麼？他居然被打敗了？
胡莽子低頭一看，火辣辣的膝蓋回答著他，酸軟無力甚至疼痛萬分的手掌回答著他，胸膛上鈍鈍的沉痛回答著他，就連才被踢了一腳而生疼的肩膀也在回答著他。
是，他是失敗了！
其實，從他一開始揮那一拳竟然落空之後，一切就已經失控了，從那時候起，他就已經失敗了！
這個臭小子，這個小瘋子，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怎麼可能躲得過？怎麼可能躲得過？那可是.……
胡莽子抬起頭，睜開雙眼，終於認認真真看向了鳳傾。
老三敗得果然不冤枉，這小子的路數，不簡單！
胡莽子想到這裡，就看到面前一隻放大的鞋，越來越靠近.……
「哇——」胡莽子躲避不及，又是一腳，又退後了幾步，人群跟著退後。
這時候人群已經更多了，不只第三小隊的，就是其他小隊的，聽聞了消息，也跟著過來看熱鬧來了。
左右肩膀各自一腳，胡莽子原本還有些力氣的，這時候竟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好像用光了似的，原本跪著的身體，再往後又退了這麼幾尺之後，渾身的力氣消散乾淨，整個人支撐不住的癱軟下來。
眼前，鳳傾還在一步步走近。
「小瘋子還要來嗎？」
「小瘋子果然夠狠！」
「這實在太厲害了！終於有人能打過胡莽子了！」
「小瘋子還想做什麼？還要打嗎？」
「難道是想一不做二不休.……」
嘰嘰喳喳的人群猜測著種種的可能性，想從鳳傾臉上看出什麼來，那根本就不可能——小瘋子就跟不會哭不會笑似的，永遠板著那張臉，他們就是想猜什麼也從那張不會變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來。
要說生氣吧，那張臉也一直就是那樣，一動不動的，簡直嚇人的很。
尤其是明明一張普普通通只不過略顯清秀俊逸的臉，偏偏兩隻瞳眸卻好像潭底的深水一般，被他那雙眸子盯住的時候，讓人忍不住的渾身緊繃，總覺得冰涼冰涼的。
但其實不被他盯著，而單單去看那雙眼睛的話，卻會發現，那雙眼睛其實很美，圓潤飽滿，卻因為微微上翹不顯稚氣嬌嫩，一雙鳳眸端的是霸氣美艷，生在那樣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上，倒實在是讓人驚訝。
如果鳳傾知道這些觀察細緻的人心裏面怎麼想的話，只怕也只會呵呵一笑，這些人簡直了，當真是怎麼不去探案？
而且，她為什麼沒有太多的表情，不就是因為易容之後的臉，雖然易容做得好，但終究還是不能劇烈「運動」啊！
好在鳳傾本人也不是那種愛說愛笑生動活潑有太多表情的，面癱臉其實也算是有好處的。
眾人看不清他的臉色，也猜不到，只看到鳳傾一步步向前走，每走一步都好像是騰騰的殺氣在燃燒，一個個都是心都提了起來。
這個小瘋子，不會是真的想殺了胡莽子吧？
怎麼說呢，對於這一點，這裡的這些人簡直是又期待又害怕，全部都是因為已經受了胡莽子為首的鐵三角太久的荼毒壓迫。
一步，兩步，三步.……再走三步，只要再走三步，就到了胡莽子面前……
小瘋子到底會不會動手？
會不會真的.……殺人……
喧鬧的人聲一下子就寂靜了下來，特別清晰的，好像那一步步都是走在人心上似的，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一會兒看看鳳傾，一會兒看看那地上癱軟無力的胡莽子。
等待……或者說期待。
期待不殺……或者是殺。
「怎麼的？怎麼的？打架鬥毆，不許傷及人命！」
「走開走開！不許傷及人命！」
就在這時，高高的一聲呵斥，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尷尬和寂靜。
鳳傾已經快要走到胡莽子面前.……還差一步，就差一步。
人群被擠開，被分散。
不一會兒，就有人身著統一黑色勁裝的監守擠了進來。
「住手！」
一聲喝令，幾乎是從鳳傾眼皮子底下搶走了胡莽子。
「唉……」周圍有一聲聲的嘆息響起，不知道到底是為哪般，只是終究一聲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