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直搗黃龍才是最正經的,不是嗎?」他不多說,見鳳傾還挑著眉毛,他手一抬,指著那邊的褚飛龍,「再說,不是有個了解的人在那兒嗎?」


  「也是。」兩個字,明明知道此行不簡單,但是不過只是這麼短短時間的幾句還不算完全透底的透底,面對著未知的兇險的前路,幾個人竟然就能如此的淡定下來,若是讓別的人瞧見了,還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出來幹什麼的。


  悠悠閑閑的模樣,倒像是出來遊山玩水的。


  鳳傾早已經不暈船了,這樣的日子修鍊靈力,順便遊山玩水修身養性,實際上還算是不錯的。


  可能對於雲漠來說,唯一的不好的地反就是他們實在是一條船太小了,二人世界早已經沒有了,甚至就是一點吃肉的福利現在也是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別說吃肉了,就是揩一點油都讓人膩味。


  雲漠雖喜歡秀恩愛,但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喜歡被人圍觀夫妻敦倫。


  這船上一行人,一個比一個武功好聽力行的,他還不至於為了那麼一點魚水之歡就隨便設置結界的。


  不過也是有好處的,自從一行人算是敞開天窗說了亮話之後,行船就更加快了起來。


  褚飛龍對神龍谷倒真是比較了解,這一路上關令嚴格,若非是褚飛龍,他們連外圍都進不來。
……

  「大哥,我們現在就不動了么?」南國的春天來得快。


  一半屬於冬天,一半屬於夏天。


  春天的好天氣還沒幾天,凰京城已經開始熱了起來。


  是真正的熱。


  桃李杏花早已經一瓣一瓣的落了,鋪在院子里好似下雪一般,帶點緋紅嫣粉緗黃,格外的好看,風吹起來的時候,還有一層淺淺的花香。


  掃院子的人並沒有將這落花清掃了去——實際上也是清掃不完的,正是春夏交接之際,開到荼蘼花事了,這還沒到荼靡花盡呢,一層一層落花下來,一層層鋪墊渲染。


  葉茗一路走進門去,就帶了兩腳的花瓣進去,在門檻輕輕跺著腳,嘴裡早已經心急了。


  「急什麼?」葉熏這次沒有下棋了,在屋子裡看著一副輿圖。


  回頭看到自個兒堂弟一臉焦急不滿的進門,臉上帶了幾分責備:「永遠都一副毛毛躁躁的樣子,倒讓我真是想把你快送回鳳都去。」


  「我才不回去。」葉茗一聽就慌了,這可不是他大哥第一次提要把他送回鳳都去,這一次兩次三次的,指不定哪次就當真了。


  他可還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回鳳都。


  「不回去就老實點。看看你這樣子。」


  葉熏臉上透露出不滿,眼睛終於從輿圖上移開,落到葉茗身上:「你這幾天又去榮王府外頭晃了?」


  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明顯還是詰問居多,臉上隱隱透露著失望。


  葉茗縮縮肩膀:「這都被你發現了啊!」他不由得有些氣餒,「可是我都打扮成叫花子臭要飯的了,你怎麼還能認得出我來?」


  「你就是再打扮成什麼我都認得出你來。」這還理直氣壯上了,葉熏心裡更加生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要不是我認出了你來,只怕你現在還能不能在這裡都還兩說!」


  「咳咳咳咳.……」葉熏的語氣太嚴厲,葉茗想插科打諢過去,在那雙威嚴的眼睛注視下,都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低著頭想了一下,還是不甘心,「可是那是大哥你跟我熟悉,你當然認出我來,可外邊的人又跟我不熟悉,我都自毀形象,打扮成叫花子了還.……」


  「誰讓你打扮成叫花子了?」一說這個葉熏心頭更氣,「還叫花子,榮王府外頭什麼時候有過叫花子?你還敢送上門去,你真是.……」


  榮王府是什麼地方?就連商賈市坊都要完全讓道,什麼不要命的叫花子敢去榮王府門口蹲著?

  這小孩子,簡直是要上天了!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葉熏心頭一橫,上前:「你這死孩子,真是氣死我了!」


  接連的幾巴掌就落了下去,打在葉茗肩上,並沒有用力,但是卻還是讓葉茗頗受震動。


  「大哥,這.……」


  本來是不甘心的,可是一看到葉熏眼睛里居然有了淚意,葉茗就忍住了嘴裡的話,臉上也變得無措起來。


  說實話,他跟在堂哥身邊長大,已經直接相當於差不多是親哥大哥一般的了,從小為了帶他長大,大哥什麼苦沒吃過,但是卻極少落淚,後來一步步拼成了血煞樓的第一堂的一把手,簡直可以說是已經如同一個鐵人來說也無不是了,大哥雖為男人,但是最不喜歡男人哭哭啼啼那一套,甚至比絕大多數只會講究三綱五常的女人還要堅強還要隱忍,什麼時候濕過眼眶?

  大哥總是信奉流血不流淚的人,這時候居然紅了眼眶,葉茗心裡再多的不甘心這時候也全部說不出口了,只覺得心裡鈍鈍的痛得厲害。


  「大哥.……」他終於張開口,卻有點不知所措,在這種時候,居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麼了。


  葉熏心裡還氣,想到這個堂弟,不見的時候,也就是擔心,也就是惱了也沒什麼,一見到人了,居然還沒有一點悔改之意,心裏面的擔心就變成氣惱了,沒個輕重狂妄自大的堂弟,想到自己若是晚去了一步,恐怕這個人都再也沒有了,心裏面又擔心又有氣惱,氣這個弟弟怎麼就總是不懂事,怎麼就一天到晚總是聽不進話,怎麼就總是沒事找事。


  連打了幾下,本來就沒多少力氣,本來也是捨不得,越到最後,想得又后怕起來,悲憤交加,那拳頭也下不去了。


  一雙眼睛紅通通的,叫人看了心疼得慌。


  葉茗也不躲,心想能把堂哥氣成這個樣子的,自己這次確實是做錯了啊!

  也不躲,甚至不僅不躲,還迎上去,抓著葉熏的手加大了力道往自己身上捶。


  「都是我混賬,是我不聽話,大哥你就打我吧,你打我吧,你別生自己的氣。」


  一開口,葉熏的手也打不下去了。


  到底是這麼多年的兄弟,似兄弟,又似父子,俗話說,長姐如母,大哥如父,兩個人之間,也差不多,兄弟之情有,更多的也如同父子長輩小輩血緣親情。


  兩個人,自然都是最了解彼此的。


  葉茗說得一點沒錯。


  他是生氣啊,但是到最後,氣的最多的還是自己。


  就好像自己養大帶大的孩子,就算是沒養好,那也是自己要負責任的。


  兩個人如此惱了一會兒,倒是感情更深了。


  葉熏這個人也著實難得是露出情緒的。


  這次不僅是因為葉茗的行動,更多的也是因為才從鳳傾那裡得到的指令,那榮王府背後的力量邪門兒得很,那樣的強大,就連如今的璟王鳳傾都沒摸清楚,要選擇暫避其鋒芒,這個沒頭沒腦的弟弟一頭撞上去,到時候誰又知道是什麼結果?

  心裡轉念就想到這些,葉熏也稍微整理了一下,兩個人坐下來,葉熏抿了抿唇,又擦了擦紅了的眼角,這才開口:「你知不知道,半個月前,明王派人刺殺了榮王。」


  「啊?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們怎麼不知道?那成功了么?不,不對,肯定失敗了,畢竟這榮王都快大婚了……咦,不對,她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刺殺的?沒道理我們不知道啊!」


  葉茗急急忙忙開口,畢竟她說的也是實話,這榮王實際上一直都算是活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的,怎麼可能榮王遇刺這麼大的事情他們都不知道呢?


  「我們不知道才正常,因為是在榮王府里。」葉熏臉上已經恢復了冷靜,「聽著,不要打斷。我不是想跟你討論這刺殺的可行性,我是想讓你知道,那些人最後的結果。你要猜一下嗎?」


  葉熏笑了一笑,但這個笑容卻有些冷。


  葉茗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還是皺著眉頭道:「刺殺失敗的結果,無非是嚴刑拷打,然後死了。」


  說的也是比較的風輕雲淡的,跟在葉熏身邊,哪怕他還不算手染鮮血,但是也可以說是見得不少了,並不認為有什麼難猜的。


  「沒錯。而且,跟那刺殺的人有關的人,全部被殺,身首分離,包括明王暗地裡的一些人手,被殺之後,全部扔在了明王府的後院。屍身破碎,鮮血淋漓。」


  葉熏的敘述不帶一絲一號的感情,冷冰冰的,但也正因為這樣的冷冰冰,因而就帶上了幾分毛骨悚然之感。


  葉茗楞了一下,腦子裡還在想著這樣的恐怖畫面,就聽到葉熏的聲音猛地響在耳邊:「你呢?你是不是也想著讓我給你收屍?讓我看到你那樣的結果?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一個人去王府門口蹲著!」


  葉茗耳朵都瞬間好像立了起來,被震得有些癢麻麻的,心道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嘴上一撇:「不會的啦,我其實裝扮得很.……」


  「很怎麼?很怎麼?啊?你以為人當真認不出來?看看你那點豬腦子,你想說你看見了王府邊有叫花子要飯的走過,但是你見那個叫花子要飯的敢守在那裡的?你以為榮王就這點本事嗎?我教你這麼多到底教了些什麼?」


  葉熏說著說著心氣兒又有些不平起來,乾脆一拍桌子:「好了,我看你留在這裡,遲早得闖個大禍,不把你自己的小命兒玩脫,也得把我們的命兒給玩脫,算了算了,這裡供不起你,你趕緊收拾包袱,給我回鳳都去!」


  「別呀!」葉茗本來還心思裡面掂量著到底怎麼做呢,就聽到自家大哥這麼一錘定音,馬上站起來,就要抱著葉熏的手撒嬌。


  「大哥,大哥,我錯了行不行?我知道錯了嘛,你別趕我走,別趕我走,好不好嘛?」


  半大的青年了,出去的時候還能到處耀武揚威的,到了自家堂哥面前,居然還能這麼時時刻刻不忘撒嬌,也是絕了。


  葉熏看他永遠就這麼撒嬌來插科打諢的,心裏面更是覺得是自個兒平時太寬容了,如今才把人養成了這麼一副德行,不由得越發暗下決心。


  「不行,看你這樣子,哪回不是這樣,走,這次必須走。」


  葉茗臉上頹喪起來,看著自家堂哥臉上的堅決。


  頹廢的垂下手:「哥,是我錯了,我知道是我錯了。」這次臉上真誠多了。


  實際上,當葉熏一步步掰開揉碎了給他講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自己那個舉動當真是有多魯莽,再想到榮王的手段,也難怪自家堂哥被嚇成那樣后怕,這時候就是他自己想起來都是后怕的。


  「不管你是真知道錯了,還是哄我,這次你都必須回去了。」葉熏態度強硬,說到最後卻也還是軟了下來,「聽大哥的,你先回去,這裡的事情太危險,就連大哥也不會呆很久就要走的。」


  「很危險么?」葉茗眼睛一亮,閃過擔憂,又有幾分好奇,躍躍欲試的樣子,「大哥,到底是有多危險?你能不能說清楚啊。我也想幫你分擔,不想拖後腿的。」


  少年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長成倔強的青年,說話的語氣模樣都是倔強的。


  「你什麼事情都不跟我說,我哪裡知道呢?就好像這次,為什麼你還要把人扔回去?那個女人不早就該死了嗎?」語氣里有些憤憤不平。


  「胡燦?你怎麼知道……」葉熏臉色一變,「你說是因為她?」


  「對啊,你們把人丟回去,我就知道了,然後一直蹲守著,最後是榮王府的人把人帶走了,所以我才去蹲著榮王府.……」


  話沒說完,葉熏已經倒抽了一口涼氣:「你說,那胡燦是被榮王府的人帶走,然後你才.……」


  葉熏話沒說完,腦子裡已經不知道轉了多大的圈了,猛地起身:「走,快走。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
……

  就在兩個人的談話不久,屋子裡就闖進了一批陌生人。


  「茶水還是熱的。追,還沒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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