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她點頭示意，一一看過去。
「七皇妹免禮。」端王、明王、瑞王三人紛紛看過來，笑一笑算是回應。
只不過，那笑容裡面的深意，卻是只有彼此知道了。
「看看你們姐妹幾個，這麼和和氣氣的待在一起，哀家看著這心裡真是高興。」老凰君坐在上首，這時候看到三個人姐友妹恭的樣子，滿面笑容地說道。
「哎呀，皇祖父，您說的哪裡話，咱們可都是您的孫女，讓您高興可不就是我們的本分么？」瑞王凰千麟在榮王重得聖寵之前，是最受聖寵的，在老凰君面前也是最為心思敏捷放得開的，開口說話就跟抹了蜜似的。
「再說了，皇祖父疼我們，看見我們自然就都高高興興的了。」
「老六這張嘴，一天天的是吃了多少糖！」老凰君已經笑開了。
他當然知道這四個人都是現在爭儲爭得厲害的，甚至也知道這些人是為了什麼而來，不過，表面功夫誰都得做，而且是必須做。
就算是內里再斗得頭破血流，還是要維持住表面的風光體面，這就是皇家。
不過，看到四個人在自己跟前老老實實，一團和氣，這是兒孫的孝順，他又怎麼會不高興？
人到了這個時候，到了他這個位置，已經可以說是享盡了這天底下的榮華富貴了，所圖的還不就是個子孫孝順家宅和樂。
雖然在皇家很困難，但有這一分面子也是不錯的了。
老凰君笑，一旁的大侍人素硯趕緊上前輕輕拍著老凰君的後背，老凰君年紀大了，即便是脂粉也遮不住老態了，最近更是沉疾犯了，又有些咳嗽。
素硯作為常年伺候的人，自然精通這照料人的一切，大笑也是會引起咳嗽或者嗆到的。
下面幾人都看在眼裡，各有所思。
老凰君的身體已經差到這般了么？
不過，都這樣了，還惦記著給這個人選夫，當真是……
端王凰千祥、明王凰千容、瑞王凰千麟三個人腦子裡都閃過不平。
這時候素硯開口了，是對著瑞王的：「六殿下也真是，您呀，真是在外面喝了蜂蜜進宮的！」
他跟了老凰君幾十年，就是在凰帝面前也有幾分面子，因而在這些皇女面前也是非常親近的。
「可不是？」老凰君也止住了臉上放大的笑意，「瞧瞧這張嘴甜的，還真是一天天的就會哄我這老頭子。」
「皇祖父可就冤枉麟兒了，哪裡的糖都沒有皇祖父宮裡的糖好吃，麟兒自從出宮建府，可就討不到皇祖父的好糖吃了！」
一臉幽怨，也算是綵衣娛親了，果然逗得老凰君再度發笑，笑意加深。
素硯輕輕伺候著，這時候回頭笑斥：「呸！原來說了半天，還是為了糖！六殿下這嘴，真是又饞又甜！」
「那沒辦法啊！」凰千麟乾脆兩手一拍，「誰叫皇祖父這裡的糖就是這麼好吃呢！當然，不只糖，還有點心、果脯.……什麼都好吃！最重要的，是有皇祖父啊！皇祖父疼孫女，那就是最甜的了！」
「哈哈哈！」老凰君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猴兒，說半天，真是越來越會哄人了！」
「哎喲，皇祖父，孫女這說的可是大實話，您疼孫女們，對孫女們來說可不就是最甜的？」她笑嘻嘻一臉古靈精怪，「不信，你問兩位皇姐，大皇姐，三皇姐，你們說是不是？」
端王老成持重，本來不愛說笑，但是在這種場合，也是帶了笑意的。
明王本來就是天生的笑面虎，一天到晚樂呵呵的，不過在這種時候的笑容也會更加深刻而已。
「是是是，當然是。」含笑，兩人同答，然後答完不約而同看向彼此。
又默默笑了。
「你看，皇祖父，孫女可不是亂說話的！」凰千麟一臉認真地抬頭挺胸，那說話的小模樣，就引得人發笑，「再說了，就是哄人，我這嘴甜的也只讓皇祖父高興啊！」
「了不得了不得，這個老六，果然是皇祖父給她糖吃多了，瞧瞧她這嘴兒！真是……」明王也忍不住笑呵呵，屋子裡幾人之間頓時一團笑聲。
瑞王妙語連珠，頻頻逗得老凰君發笑，其間明王笑呵呵接話，更把氣氛推高，就連一向老成持重很少肆意玩鬧的端王，都笑著搭了幾句話。
凰千麟冷冷的目光看向被排擠在一邊的榮王凰千珩，再看一眼正聽凰千榮說話聽的一點笑容的老凰君，凰千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吧看吧，就算你再能幹，再能在外面興風作浪，奪取聖寵，在老凰君面前，你算什麼？不過是隨意提攜逗弄的一條狗罷了！
高興時招手即來，不高興時連理都不理你，哦不，這還不是不高興時。
畢竟，老凰君面前，到底還是要講究一些情分的。
這個憑空出來的皇女，從來沒在老凰君之前承歡膝下，而且還是這般的死板，不知變通，還想得到老凰君的支持？做夢！
到這一刻，心底那些聽到是母皇下旨老凰君主持的選夫會的那種氣憤不甘乃至嫉妒，終於算是消下去了一些，不至於再度如鯁在喉。
「好了好了，你們這些猴兒，一來哀家這宮裡就熱鬧了，一個比一個嘴甜了！」最後老凰君笑。
點到為止。
不可過了。
這裡的人都知道這個道理，將人在這裡晾了這麼久，也就夠了。而其他的事情，到底還是該開始的就要開始的。
「皇祖父這句話就又不對了！」也只有瑞王凰千麟，跟凰帝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長相，從小也是跟在皇帝和老凰君面前撒潑打滾都有過的，才敢開口就說老凰君說話的不對。
她繼續接話，「你說咱們姐妹一個個嘴甜，咱們這裡可還有一個七妹妹呢！」
這時候才把凰千珩點出來，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給難堪了，但是凰千珩卻沒有一絲神情變化：「是，回皇祖父，孫女駑鈍。」
就連回話都是一板一眼的。
「呸，真是白瞎了這幅容貌！」明王心裡暗恨，見到凰千珩居然還是一副巋然不動的模樣，就想到自己之前被嚇到的慘樣，還有自己折損的那些人手……想一下，這心裡就抽痛一下。
對凰千珩的仇恨也加深一下。
「七皇妹怎麼能叫駑鈍呢？那是質樸，是大智若愚！」明王皮笑肉不笑說到，有了前兒那一出，現在兩個人可以說是早就撕破臉了，既然如此，最後的結果也就只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這話里聽起來是誇讚，但實際上，有耳朵的都聽的明白。
方才是「老六」，這下是「七皇妹」，親疏遠近一下子就出來了。
再結合方才的情景，誰看不出來？這個榮王明顯是被排斥在外的。
偏偏榮王還似乎毫無所覺這諷刺恥辱一般：「三皇姐謬讚了，妹妹愚鈍。」
屋子裡頓了半晌，在朝堂上的時候，這女人倒是精明狡猾的不行，到了這些時候，卻偏偏一副笨嘴拙舌的樣子，卻又將人的話完全堵回去，可恨可恨！
這賤.婢！這賤.婢！賤.婢！
幾個人心頭同時罵道。
這時候上面的老凰君，彷彿是打盹終於完了，清醒過來了。
「老七來了？哎哎，老七果然俊俏。快過來看看，是才換的衣服是吧？哎喲，到哀家這裡來。」
那熱情的模樣，彷彿是才見到凰千珩在旁邊一般，拉著人的手，渾身上上下下的打量。
「不錯，果然不錯，看來當真是要看花那些公子們的眼了！哀家的老七，果然長得好！」老凰君一句又一句讚歎，笑了。
聽的下面的幾個人臉色又稍微難看起來。
當然，只是一瞬間。對老凰君，她們還是不敢直接隨便表露出不滿意的。
「可不是？瞧瞧榮王殿下這樣子，風華絕代啊是！當真是有主子當年的風采呢！」
素硯也在一旁恭維，說的話又叫老凰君笑開了臉。
而下面的人，則是不善的目光越來越不加掩飾，只能垂眸。
這個素硯侍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怎麼會在這時候為這個賤.婢說好話？
「素硯叔叔謬讚了，千珩哪裡及得上皇祖父的一點風采。」
這話一出，不僅素硯笑了，老凰君更是笑了。
而下面的三人則是臉色全黑了。
聽聽？說是不會恭維？看看這話，真是虧她說的出口！
竟然還能那般真誠認真的說出口，這賤.婢，當真是臉都不要了么？
要麼不恭維人，要麼一恭維人就是這般的沒臉沒皮！這賤.婢，賤.婢，果然是賤.婢！
「哀家老了，哀家老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老凰君一面笑，心裡也確實開心，凰千珩臉上的真誠，這種恭維話，越是認真越是讓人聽了舒服，這說明她心裡當真是如此認為的啊！這更說明什麼？說明她是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從心裡尊重敬愛她這個皇祖父啊！
能不讓人聽了舒坦么？
老凰君也是人，也是愛美的，就算是老了，也是愛美的。
「人都是會老的，皇祖父的風采還是無人能及。」凰千珩又接了一句，一板一眼，十分真誠。
「哈哈哈哈！」前半句本來讓老凰君面露不喜，這是當面諷刺他老了么？越是老越是渴望年輕，聽到這種話能不生氣么？但是再聽下句話，瞬間就如同喝了美酒一般，通體舒暢。
這還是再說他就算老了，也是風采無人能及啊！
「哈哈哈！」老凰君瞬間心花怒放，拉著凰千珩的手拍著，「真是沒想到，原來嘴最甜的還在這裡。」
「皇祖父，千珩只是說了實話。」凰千珩微微一笑，面色認真。
老凰君笑聲更加爽朗：「實話好！實話好！哈哈哈哈！」
下面三人聽得那比方才還要爽朗許多的笑聲，一個個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心頭暗恨。
瞧瞧，瞧瞧，這就是那賤.婢，賤.婢！
這就是她真正的作態！
一切都是算計好的罷了！
這個虛偽的，惡毒的，狡猾的女人！
這個謊話連篇也不嫌自己噁心的女人！
還實話，實話？老凰君頭髮都白了一半了，不說滿臉褶子至少也是一臉皺紋了，還風采無人能及，這賤.婢，果然是最會捅刀子說奉承話的！
賤.婢，賤.婢，賤.婢！
「哈哈哈——咳咳！」
「主子！」
三人頓時面上一笑，卻又馬上收起，上前：「皇祖父！」
一個個都擔憂十足的樣子。
素硯拍了一會兒，老凰君才緩了過來。
「無事。咳咳.……」
「老凰君！」素硯提高了聲音提醒，又輕輕拍了兩下。
「好了好了。」他扭轉頭，看了一眼素硯，「好好好，我少說兩句。」
然後回頭，手還緊緊拉著凰千珩的手，輕輕拍了幾下，滿是憐愛，「好孩子，今兒是你的重要日子，哀家本來該去的，這身子骨卻是不得勁兒了。」
說著搖了搖頭，而另外三個人，卻是眼睛一亮。
老凰君不去，不去就好多了。
這就是機會啊！
「無妨，皇祖父好好休息。孫女的事情，本來就是小事，不值當勞動皇祖父。」凰千珩面色嚴肅，說話也十分認真的樣子。
「胡說，怎麼就是小事了！」老凰君卻臉色一變，「皇祖父難道不是你親祖父？什麼值當不值當的，你這孩子，說的什麼傻話？以後，可不許再這麼說話了！」
凰千珩沉默一會兒，點頭：「是。」
「真是，有時候還真是質樸淳厚的像個木頭疙瘩！」老凰君這句話似乎是嗔貶，但實際上，「質樸淳厚」已經是極高的評價了。
「配的你的夫郎，自然是要好好挑選。你這孩子，怎麼就拖到了今天。」一番似乎是埋怨的話，實際上聽來滿是憐惜，又細細交代，「不過也無妨，反正如今有的是好兒郎。你慢慢選，九皇子的宴會這時候才剛剛開始，你過去正合適。不著急，慢慢來，你看中的好兒郎，就回來告訴皇祖父，皇祖父再替你看看，總要選一個你滿意的。」
一連串的話下來，簡直讓端王、明王、瑞王三個人如坐針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