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白一十三章
語氣里頗有懊惱和自責。
「你看看你,也合眼休息一會兒吧,再過一中午就快到了,你也別擔心太多了。」
她的手從下巴慢慢往上**,雲漠這張臉這段時間的臉色比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暈船,暈得吃什麼吐什麼,後來乾脆一點東西也不吃了,吃不下,都還是要噁心乾嘔不止。
剛開始的時候,她不吃,雲漠還想著方法哄她吃上兩口,結果發現越吃越難受,鳳傾怎麼也不肯吃,雲漠自然也沒胃口,吃不下。二來也確確實實,雲漠始終和她在一起,若是要吃飯,總要讓她聞著味兒,一聞著就難受,能怎麼辦?雲漠本來就沒胃口,這樣子更是吃不下,被鳳傾連趕了幾次去跟鳳玖他們一行人吃飯,雲漠都不去,這麼著便是鳳傾有多少頓沒吃了,雲漠自個兒也是多少頓沒吃了,真是煩心加頭疼。
想到這些,鳳傾心裡就嘆息,摸著雲漠憔悴了些許,竟好像兩頰上的肉都瘦得全沒了,只剩下骨頭了似的,摸著難受得慌:「到了島上,咱們就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說到吃,想到吃,鳳傾又是一陣噁心。
「說這些幹嘛?現在就讓你好好休息,別想那些不舒服的,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會兒,船靠了岸,到了島上,自然一切就會好起來的,你現在別想那麼多。」
雲漠趕緊拍拍她的背,拿過痰盂,就著讓她乾嘔了好幾下,才放下手,又拿了沾了溫水的帕子給她輕輕擦拭,動作輕柔,無一不妥帖,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個全職保姆。
鳳傾本來心裡很噁心的,看到雲漠這幅樣子,也變成了好笑,果然或許這就該叫是患難見真情?啊呸,好像不是這麼用的?管他呢!
反正她好像也發現了,自己越是示弱,阿漠就會越是小意溫柔,那樣子,別說有多麼的細緻妥帖了。
本來雲漠看外表就是個五大三粗的莽夫,而且平時也確實是舞槍弄棒的,就是鳳傾這麼一個大女人都是打他不過的,說得更準確一點,鳳傾這麼一個大女人在雲漠面前那也都是小女人。
誰能想到看起來這麼粗獷野蠻的一個人,實際上沒有一點和外表相似的粗獷,面對鳳傾的脆弱,他就會變得無比的小意溫柔,無比的體貼愛護。
鳳傾是又心疼他這麼一心一意全是擔心,又是心裡暗戳戳的高興,自家正君總算在有的地方學會小意溫柔了,越來越周到的呵護,越來越細緻的照顧,這樣子的他,和平時那種騎著大馬背著長劍瀟洒粗野的形象不同,完全就是一副溫柔小夫郎,而且,比溫柔小夫郎還要好——因為他力氣大,把鳳傾說抱就能抱起來,鳳傾難受到極致的時候,他還能把鳳傾像個嬰兒似的抱在懷裡,緊緊摟著,搖來晃去,就是想讓她舒服一點。
那種溫柔那種深沉的愛意和照顧,要是沒點體力和能力的男人,也學不來啊!
所以,只有在自己面前阿漠才會是這個樣子,而鳳傾確確實實喜歡他每一個樣子。
那樣鮮活的,那樣深切的,那樣真情的,每一個,都是他。
每一面,她都愛。
「盯著我看做什麼?舒服一些了就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雲漠將她收拾好,一低頭髮現那雙鳳眸盯著自己,原本一睜開就是威嚴霸氣的眼睛,因為暈船的過度反應,變得無比的憔悴,那雙原本滿是風采的眼睛,這時候變得濕漉漉的,因著一臉病容的原因,更添了幾分柔弱的色彩,看起來像某種毛茸茸的小生物,睜開眼睛祈求憐愛的樣子。
雲漠看得心頭髮軟,語氣卻沒有泄露出來。
這樣讓人忍不住心神蕩漾的眼睛,如果不是因為憔悴而出現的就更好了。
因此,雲漠只是失神了0.01秒的時間,就瞬間清醒過來,語氣非常冷靜,攤開的大掌在毛茸茸的腦袋上一摁,就讓那雙眼睛埋進了懷裡。
「本來就沒什麼精神頭,還不快點休息一下。」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責備的樣子。
實際上確實是。
如果說要看見這麼美,這麼讓人想入非非的眼神,是一定要阿傾這樣脆弱這樣憔悴的話,那他寧願永遠不要看見這樣的眼睛。
實際上,雲漠自己都覺得奇怪,他又不是第一次看到鳳傾脆弱的樣子,以前身體上手上,還有精神上受創,被欺騙被隱瞞被背叛,他見過鳳傾很多面的脆弱時候,也只有他見過。
按理說這次不過是暈船,算起來其實真正的難受程度真的要說起來還不如前面幾次,但是就是看到這樣憔悴脆弱的鳳傾,雲漠就覺得整個人甚至包括靈魂都不舒服,而且一次比一次強烈。
看著鳳傾因為暈船噁心嘔吐,看著她渾身不舒服頭昏腦漲臉色蒼白,看著她吃不下睡不著,他就恨不得自己來代她忍受這一切,而實際上也確實是,他雖然沒有真的暈船,但是看到鳳傾那樣子,他就好像自己的靈魂也在疼痛難受一般。
見不得她露出一點痛苦的神色。
只要是一點點,就好像自己渾身都跟著不舒服。
無法感同身受,但是他體會到的是比她這樣還要難受的痛苦的感覺。偏偏還甘之如飴。
若是她那麼痛苦,那我比她更痛苦,總要跟她一起熬著,都比自己只能幹看著好。
這樣的感情一次比一次強烈。
就連雲漠自己心裡都有些震驚。
他不明白,或許也不需要明白。
這就是愛情吧,而現在,愛越來越多,相互之間的牽絆——身體上的相互容納、靈魂上的相互吸引,他們就好像融為一體一般。
沒錯,雲漠越來越有一種感覺,他們就是一體,本來就是一體,天生一對,不容拆散。
所以,如果你快樂,我就跟你一起快樂;如果你難過,我就比你更難過。這世間或許不會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我們卻是如此的與眾不同,我們本來就是一體,永遠相互容納相互陪伴。
「不想睡,阿漠,我守著你,你睡一會兒吧。」鳳傾卻伸手拉下在頭頂作怪的手,微微揚起腦袋,整個人完全地倚在雲漠懷裡,兩個人就像連體嬰一般,她一隻手拉著雲漠的手,一隻手卻又爬上雲漠的臉,**著、**著,一直往上,最後,摸到青黑的下眼瞼處。
滿眼都是心疼,語氣里卻好似帶了一絲責怪:「我就是暈個船而已,值當你這麼守著么?看看你這眼睛,當真是都快變成大熊貓了。」
實際上也沒有大熊貓那麼誇張,但是雲漠向來粗獷健壯,形象看起來就是那種粗野型的莽夫,一直以來都是清清爽爽格外陽剛的,這時候突然眼角下青黑了一團,雖然只是小小的一團,而且實際上在那張蜜色肌膚的臉上也不是特別明顯,但是鳳傾眼尖看見了,別人自然也能看的見,看起來就特別脆弱了。
雲漠沒說話,鳳傾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又是心疼又是好氣,實實在在的好笑又好氣。這個男人,當真是擔心自己會掛掉么?每時每刻的守著不說,自己睡不著他也跟著不睡,而且多數時候還要把她這個暈船反應過度的人時時照看著,明明有花鈴在,但就是絕不假手於人,非得自己盯著。
鳳傾有時候舒服一點了還能被他哄著睡一會兒,但這雲漠確實實打實的這麼幾天來就一直沒合過眼,而且還得時時刻刻關注著鳳傾的情況,神經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緊繃著,也唯有鳳傾短暫休息的片刻,他才能勉強放鬆一會兒,卻也還是不敢睡,結果就是這樣,鳳傾雖然看著憔悴,但實際上就是暈船,被雲漠這麼伺候著,都不是特別難熬了,可憐雲漠,卻生生把自己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別說雲漠現在修鍊九轉星龍有靈力,但他們畢竟還沒到真正那種最最厲害的程度,這種可以說是完全高強度的作息,雲漠又不是鐵打的身子,再健壯的人,也多多少少露出了一絲疲態。
看得鳳傾咬牙切齒,真是的,這個阿漠怎麼就這麼讓人心煩卻又讓人……愛到骨子裡呢?
一生氣,愛憐的手也從那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臉上放下來,轉而伸出一根手指在雲漠厚實的胸膛上使勁兒戳了戳:「你說你,心裏面都想些什麼?就真的這麼擔心?不就是暈個船?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是馬上就要死了,你才.……」
「不許胡說!」雲漠眉頭一皺,聲音有些氣息不穩,抱著鳳傾的手一瞬間居然顫抖了一下。
就在鳳傾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的腦袋裡好像真的就有一種感覺,兩個人生離死別……絕望,鋪天蓋地的絕望,一瞬間從心底湧上來,就像是一個十米高的巨浪,在心頭剎那間翻滾,將他整個人都打得渾身一顫。
鳳傾因為這段時間的憔悴,竟然沒有感覺到雲漠的那一瞬間的小動作,聽到他語氣急切,只當他是真的著急了,看來這次就是暈船也把他嚇壞了。
鳳傾又有些歉意,摸摸雲摸的臉:「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但是真的,你別擔心太多了,別想東想西的了好嗎?」
其實在這一刻,鳳傾甚至覺得雲漠也是一個男人,會害怕會脆弱的男人,而讓他害怕和脆弱的,只是因為擔心自己會不好。
想到這一點,鳳傾心裡更加愛憐:「不說了不說了,看看你,都成大熊貓了,國寶,我不能欺負你了,再欺負你我就太壞了。」
鳳傾一邊說著,摸了摸雲漠青黑的下眼瞼,揚起腦袋在雲漠下巴上又是愛憐又是安撫的親了兩口。
下巴上因為這幾日的擔心,守著她寸步不離的,這時候冒出了青澀的胡茬,親上去感覺有點痒痒的,不痛,反倒刺得人酥酥麻麻的,有種特別的歡愉。
鳳傾覺得舒服又好玩兒,湊在雲漠下巴上,專挑著那青澀的小胡茬親。
軟軟綿綿的觸碰,溫熱的,彷彿帶電一般,這個人是活著的,雲漠心頭那股忽然湧上來的莫名其妙的感覺漸漸消散下去。
他感覺自己恍恍惚惚中好像看見了什麼,在腦子裡模糊著成像,排山倒海,山崩地裂,一道人影消散在另一頭,海浪打過來,那人影消失不見了。
那是誰?是誰?為什麼自己會覺得心口好痛?
直到鳳傾一個又一個吻落在他下巴上,臉上,他才慢慢好像被人拉回了現實。
溫熱的,鮮活的,沒錯,就在自己懷裡。
雲漠手一勾,攬著鳳傾的腰就往自己身上按,本來被鳳傾拉著的手瞬間掙脫開去,摁住鳳傾的後腦勺,往上一抬,他有些急切的吻了下去。
「唔——」這個吻有些猝不及防,不過,很快鳳傾就投入了進去。
她能感覺到雲漠那一瞬間心裡的彷徨不安,而這個吻,更是兩個人彼此的安撫。
好半晌,直到鳳傾氣喘吁吁,雲漠才鬆開她,她趕緊大口大口吸著氣。
而雲漠仍舊還在細細舔吻著她的嘴角,小心細膩,勾得鳳傾又再度心神蕩漾了起來。
忍不住又要回應他,雲漠卻停住了,兩隻手托著她的臉蛋,額頭相抵,呼出的氣息噴在彼此臉上,那是動情之後的壓抑。
「阿漠,你——」
「大熊貓是什麼?」鳳傾剛想問雲漠是怎麼了,突然之間感情這麼旺盛還這麼衝動的樣子,冷不防聽到雲漠的話,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
「就是歷史上的一種的動物。」她才想起,鳳凰大陸上沒有大熊貓,想想也是,這種動物就是在她穿越過去的那個時代,也是一種特別珍貴的動物,這鳳凰大陸沒有也沒什麼奇怪的。
「是一種貓嗎?」雲漠立馬問道,他沒有懷疑鳳傾,因為鳳傾是大胤最受寵的王爺,而大胤傳承千年,從未更改,史書上記載一些消亡了的動物是很有可能的。
鳳傾也是仗著雲漠不知道,畢竟她不可能實話實說,說那是另一個時空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