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她的聲音是顫抖的，就連抱著雲漠的手都是有些輕飄飄的，心底卻像是裝著大石頭一樣，一直往下沉。
那種顯而易見的脆弱與驚慌，就連雲漠都嚇了一跳，心也好像突然疼了一下，神魂相通，感受著她那突然的彷徨，雲漠將人緊緊摟在胸口：「沒事，沒事，好好的，嗯，都好好的。」
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擔心什麼，而且還有一種痛苦和迷茫，讓他的心都跟著揪痛，他看過鳳傾太多面，冷漠的、高傲的、痞痞的、柔情的、氣憤的、怨恨的、痛苦的……但沒有一次有過這樣的彷徨和迷茫。
就好像一個突然迷路找不到方向的小孩子。
那種脆弱甚至比每一次都來得更讓人心裡震動。
雲漠不知道該說什麼，不僅是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還因為，在這種時候，語言反而是最無力的，也許鳳傾需要的只是一個懷抱，一個真實的安慰。
誰也不能明白，鳳傾心裡的震動。
如果說慕容雍的確是不簡單，那麼前世的一切是不是早就有預謀？慕容清歌成為自己的寵侍，並且在最後殺了自己。
當然，不是因為這樣，不是因為自己被愚弄了，而是因為，是因為自己被愚弄，才會害死了雲漠！
雖然她一直都知道怪自己，畢竟雲漠本來就是為她而死的，但是，卻還是不一樣，原來雲漠本來都不用死的，是因為自己的愚蠢，是因為自己的傻，是因為自己，是被自己連累了，一切都是怪自己！
這種突然間太過濃重的負罪感和痛苦悔恨，讓她一瞬間好像靈魂都在翻滾疼痛，腦海里反覆浮現的都是前世最後的那一幕，是雲漠一箭穿心那樣的悲壯，漫天的悲傷和絕望，好像水波一浪浪撲過來，那樣的絕望讓她幾乎要窒息，滅頂的痛苦。
還有從腳底升起的擔心。
前世是她害死了雲漠，真的是她害死了雲漠！清風道人說的那些話，在這一瞬間彷彿魔咒一般響在她的耳邊，是她，是她是災難，一切都是她，是因為她，雲漠才會遭受那樣的結局，那麼這一世呢？
這一世，是不是也會這樣？
是不是真的如同清風道人說的那樣，跟她在一起，真的會引來雲漠的悲哀結局？
為什麼會這樣？那還要不要繼續？
「不許亂想！」這片刻的遲疑，馬上就讓雲漠察覺到了。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在擔心什麼，居然會對他們的關係表現出遲疑。
「不準胡思亂想，我們就是天生一對！」為了防止鳳傾的亂想，他乾脆一把將鳳傾扳直了，將她整個人如同抱小孩兒的姿勢一般，放在雙腿上，兩個人面對面。
本來還色厲內荏的他，一看到鳳傾泛著水花的眼睛，就慌了，尤其是那樣的漫天的絕望，在那一雙一直是威嚴、霸氣、甚至很多時候凜冽的眼睛里，從來都只有自信強大的人，突然瀰漫著那種絕望，讓雲漠的心忍不住就像是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一下，又疼又軟。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難道對我們的感情就這麼的沒有信心嗎？
雲漠心裡閃過一剎那這樣的念頭，不過馬上就被自己拍飛了，他怎麼能這麼想阿傾？
這段感情，他自己難道不是最清楚的嗎？若真的要算得清清楚楚，可以說從開始到現在，難道還不夠他看清阿傾嗎？
他怎麼會有這些無聊的猜測呢？
不過，看到這樣的鳳傾，卻始終還是讓他看著心都碎了。
「阿傾，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我們不是說過嗎？有事情我們要一起承擔的，你答應過我的是不是？你有什麼事情是不是該告訴我？嗯？我們兩個人一起想辦法，嗯？」
真的可以說嗎？這樣溫柔的阿漠，如果被她害死……不，可是如果不說出來，阿漠難道不應該知道嗎？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就為了自己想要和阿漠在一起，連這種事情都不敢告訴他……
不敢？不敢！不敢……她竟然是在不敢.……為什麼會不敢？為什麼會這樣？
「到底有什麼事情？」看著這樣溫溫吞吞的鳳傾，越是遲疑，越是讓雲漠敏銳的感覺到有什麼事情，他的語氣更加嚴肅了，「阿傾，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凜冽的、絕對的語氣，好想給鳳傾心裡猛地下了一劑定心丸，對啊，沒錯啊，她怎麼會對阿漠不自信呢？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阿漠應該知道的。
不管結果如何，至少，阿漠也是當事人，這種事情，他本來就有權利知道。
何況，她本來就應該對自己對阿漠有信心不是嗎？
想著，鳳傾忽然好像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阿漠，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雲漠本來是很嚴肅的表情，聽完了鳳傾的話，心裡一瞬間竟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但是，想到鳳傾居然在這種事情上居然不信任自己，尤其是鳳傾說完之後還用那種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自己，這是什麼？擔心自己會生氣，還是覺得自己會因此害怕？
他的表情也隨著這些想法，然後逐漸地變得嚴肅起來，盯著鳳傾的眼神明顯透露出了幾分不滿和生氣。
「阿漠？阿漠？」鳳傾本來很是信心十足的，結果在看到雲漠的表情的時候，反而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難道阿漠真的會介意？可是……
鳳傾眼睛一亮，馬上撲上去在雲漠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這下子云漠的表情也穩不住了。
隨著這個大大的親切的甚至滿是討好的吻，雲漠臉上也破冰了。
還想板著臉故意訓幾句話，就對上鳳傾亮晶晶的小眼神：「阿漠，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這麼胡思亂想了。」
「阿漠你別生氣嘛，以後遇到這種事情我再也不敢胡思亂想了，一定最先就告訴你，什麼事情都跟你一起說一起面對，好不好？」
這下子云漠本來還想訓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而且，被剛剛那樣的鳳傾給嚇了一跳，在看到這樣的鳳傾的笑容，心裡一下子也就軟了下來，哪裡還記得方才明明是想趁機立一把威，再給自己謀點福利的。被鳳傾這麼一討好，也就什麼都忘了。
「你說你啊你！」最後也只是化成了一聲嘆息。
然後就馬上回歸了正題：「清風道人跟你說的這些話，你信嗎阿傾？」
說實話雲漠這個人，被他父親教導的可以說是真真正正頂天立地的一個人，一直相信的一點是事在人為，所以對於清風道人這些有些神神叨叨的說法，什麼命運什麼的，他心底里說實話還是不相信的。
最直接的就是上次那個鬼醫胥華凌，說的那麼神乎其神的，實際上也不過是裝神弄鬼罷了，畢竟不也是他們從中做的手腳嗎？
也因此，對於這個跟鬼醫通常放在一起的神道人，他說實話還真不是那麼相信，尤其是這種聽起來完全無厘頭的話。
什麼叫他和鳳傾命中注定不該在一起？那什麼人命中注定該在一起？
說實話，在和鳳傾的這一年來，他甚至心裡有種感覺，自己和阿傾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命中注定，那種來自靈魂的契合，絕對是騙不了人的。
這時候居然來一個神神叨叨的人說什麼他們就不該在一起，還說什麼不會有孩子，就連他自己都不會有好結果。
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然而在面對鳳傾的沉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本來的這種戲謔完全說不出口了。
因為鳳傾這樣的沉默，實在是有些不好的預示。
「怎麼？他真的有那麼厲害嗎？」雲漠忽然間都不由得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鳳傾該說什麼？前世的經歷，在剛回來的時候她能夠將其作為一場簡單的噩夢簡化給雲漠聽，實際上阿漠真的沒放在心上吧？那她現在能夠說嗎？能夠說出那樣的前世嗎？
這不僅是信不信任的問題了，而是這樣的荒誕離奇真的能夠真的有多少人能接受？阿漠能接受嗎？
不，不是阿漠不接受，實際上是她自己不願意接受，她不喜歡甚至不想要去回憶前世那些事情。
人總歸是要活在當下的不是嗎？
所以，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說不出口，也還是無從說起。
雲漠跟著鳳傾沉默了一下：「好吧，或許他真的是有本事。」
他不喜歡鳳傾這種沉重到幾乎有些肅穆的表情，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感，其實他一直都有隱隱的感覺，鳳傾身上有一些奇怪的秘密，即便是親密到靈魂交融，有些事情也並不一定就要完全掌控清楚，雲漠很清楚，他並不想把鳳傾變成自己世界里的一個透明人，有時候，哪怕就是最最最親密的人，實際上也應該尊重彼此。
他並不急於打聽那些秘密，甚至如果那些秘密讓她痛苦的話，那他寧願永遠不要提起，永遠被埋葬。
然後他突然笑了：「好了，別鼓著一張臉了，這都快成包子了。」他故意捏了捏鳳傾的臉，「現在我們的敵人就是天道咯，你怎麼還在想東想西的？現在我們不是應該想一想應該怎麼對抗天道么？」
這種好像去砍一顆小白菜的感覺是怎麼回事？那是天道唉？
怎麼把對抗天道說的就這麼容易了呢？好像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語氣的，鳳傾實在是忍不住笑了。
「阿漠，你真是.……」
不過，也因此這樣的插科打諢一下，之前的那些沉重就沒了。
而到了這時候，外面的煙火也已經漸漸消散了，雲漠抱著鳳傾出了門，面對著已經漸漸安靜下來的夜空，遠方的天空偶爾還有一兩朵煙花孤寂的閃爍。
到了這種時候，喧囂了大半夜的鳳都城，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
「真好，阿傾，你看到了嗎？新的一年，以後我們都一起好不好？」
鳳傾被雲漠摟在懷裡，也看著漸漸平靜下來的夜空，聽著遠方傳來的爆竹聲，突然輕輕捶了一下雲漠：「都怪你，敲鐘聲我都沒聽見，跨年我還在流眼淚。」
怪我？雲漠看著懷裡胡攪蠻纏的小女人，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新年第一天，由著這小女人去吧。
雲漠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懷裡人已經紅潤潤的小嘴唇，粉嘟嘟的，讓人簡直食髓知味：「好好好，你說的都對。現在高興了沒有？」
「不準再吻我！」鳳傾傲嬌的捂住了嘴唇，把雲漠的嘴唇擋在了手掌間，表情傲嬌的就像一個小公舉，「都怪你，煩死了，我都錯過了這麼美的煙花。」
她這純屬是心裡傲嬌了，沒事找事兒說。
雲漠心裡更是笑了，他就喜歡看這個小女人這麼可愛的一面，想想在別人那裡十分高冷的人，在他面前卻完全變成這麼一個撒嬌的小可愛，雲漠簡直是心都軟了。
「好好好，不吻你，回去吻，回去吻。」
鳳傾明明笑意都已經寫在了眼睛里，卻還偏偏撅嘴：「不要。才不要，回去也不給你親。」
實際上，她也在雲漠的溫柔里肆意享受。
她好像有點明白柔弱的感覺了。
也不是柔弱，只是說在愛的人那個面前，就忍不住像一個小孩子一樣，享受著他如水一般的包容和愛意。
而且，她也挺喜歡挑逗阿漠的，因為她也發現了，阿漠實際上是有一些小悶騷的。
所以她眼睛滴溜溜轉著，「你太壞了，不給你親，就不給你親。」
「那怎麼樣才給親？」雲漠也樂得跟她玩，故意在這時候把人往上輕輕一拋，聽到她的輕呼聲，像是一個得意的小孩子惡作劇得逞了一般。
鳳傾被人戲弄了一下，在被緊緊摟住的時候，忍不住再度撅起了嘴巴，「不準戲弄我！」
又連續捶了好幾下，但實際上那小拳頭真是沒一點力道落在雲漠身上。
雲漠忍不住被她這一番嬌態逗樂了，不過也知道踩著鳳傾的極限，要再過了，這女人就該惱羞成怒了。
「好好好，那給你再放煙花，只放給你看好不好？」